《过去集锦》橘咕

18、第 18 章

　　阿木铁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从小有一颗侠者心，在别的小朋友光着屁股满山跑的时候，他就追着村里最厉害的猎人学习武艺。

　　一晃十二年，阿木铁如今可以徒手打断一棵树，还可以和老虎肉身搏斗杀死老虎，自己身上虽然也会挂点彩，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阿木铁认为现在的自己可以出村游历了，他不想自己一辈子都做井底之蛙，想用脚丈量脚下的大陆，用眼睛收揽世界奇景。他是有一番大志的。可惜他的爷爷阿尔瓦总是不愿意让他出村，还老跟他说关于某个人的事，比念叨他老婆、儿子儿媳还勤快，那些事情枯燥乏味，谁想知道那个叫阿无的女人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啊！

　　天天阿无阿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阿无才是爷爷的孩子！

　　阿木铁不服气，有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宣泄了出来。其实话说出口后阿木铁就后悔了，僵在原地，他看着爷爷气得颤抖的手，本想说声抱歉，刚张开嘴，就被爷爷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脸上。

　　“你这混账小子在胡说什么？！道歉！”

　　阿木铁那个年纪血气方刚，正是最倔的时候，肯低头认错都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爷爷的份上，而且刨除掉他看不惯的地方，还是很照顾他的。然而现在，爷爷铁青着脸，那唯恐不敬阿无的模样，还要他给对方道歉？不可能！

　　心火一下膨胀到最大，阿木铁闭着嘴，死活不肯听阿尔瓦的话道歉，心想他就不说能怎样。

　　很快他就知道会怎样了——

　　“咚！”

　　膝盖和地面亲密接触。

　　阿木铁错愕的抬头望向神色严肃的爷爷。爷爷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硬生生让他跪了下来！

　　“阿木铁，即使你是我的孙子，但如果你再敢不敬阿无，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爷爷是认真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玩笑之意，神色无比认真甚至是阴沉。

　　“爷爷？！”阿木铁难以置信的喊道，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愤恨。

　　“阿木铁，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胡说。”阿尔瓦走到阿木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这个孙子，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和，冷冰冰的，是以吩咐的命令式的语气说出的。

　　许是角度问题，在阿木铁的眼里，阿尔瓦的半张脸都覆盖在阴影中，给了阿木铁莫大的压抑和陌生。

　　“我走后，你要替我办好阿无的一切，永远不离开村子。”

　　阿木铁咬紧牙关，低下头视线模糊的看着地面，憋屈的缓慢的吐出一个：“......是。”

　　然而现实是那之后没多久他又跟爷爷大吵了一架，这次直接气得离村出走。反正如今以他的能力也足够保全自己。

　　今天是阿木铁离开村子的第二十二天，一切安好。

　　火燃烧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阿木铁用行囊当枕头垫在脑袋下，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睡得不要太死。

　　“#￥！”时不时还咂嘴说梦话，挠挠肚皮翻个身。

　　还当在家里呢，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站在不远处悬崖上垂眸注视阿木铁的阿无眼里很无奈，还有一丝无语。怪不得阿尔瓦不肯让阿木铁离村，这小子生存技巧或许是有，但这个性格......

　　也是村子地理位置偏远，以人类的脚程来说附近没有第二家村子。不过走二十二天，怎么说也该出这个山谷了，只是。

　　——怎么会有人，迷路成这个样子。

　　阿木铁走了二十二天，却是绕着村子一直在打转。

　　这是走了个寂寞啊。但也多亏了阿木铁的路痴，不然可能等阿无赶到，阿木铁已经被啃得骨头都没了。

　　世道凶险，从来没有哪里像阿尔瓦的村子一次自然灾害都没遭过，不得不说村子的位置实在是好得可以被称作天选之村。

　　阿木铁是生活在一群真挚善良的村民中，哪知道外面的奸诈阴险，怕是被人一骗一个准。

　　不过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阿无偏过头，褐色的眼瞳将整个山谷尽收眼底，表面看似发呆，实则脑海里在疯狂计算、演练。

　　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①

　　这座村子从上往下看是一个八卦阵的分布，阿无之前就注意到了，当时还有些怀念，这可算是她和前世目前所知的唯一相关的东西。

　　上为天为乾，下为地为坤，左为东为离，右为西为坎①。

　　可是这个村子所对应的八卦朝向却是反的。

　　它的坎离为南北，东西则是震兑。

　　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它的序数对宫相加之和为十五数。①

　　明白了，这是后天八卦，非她先前猜想的先天八卦。

　　阿无抬头看向天上月。

　　是朔月。对子丑寅......不对，是乱的？

　　阿无皱了皱眉。她其实对八卦阵只是有个大致了解的程度，并不熟，是以没有那个敏感度。之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这整个村子的定位怪异得要死。

　　时间对不上月相，区间对不上地支。八卦阵是根据自然法则推演而来，是具有科学依照的。换句说，村子、不，乃至整个山谷，都是不科学的。

　　好奇怪。

　　像是受迷惑般，阿无的神识逐渐被那方位奇异的八卦象吸引。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奇妙深邃的宇宙景象围绕在阿无周围生成。

　　东：角木蛟，亢金龙......井木犴，鬼金羊......西：奎木狼，娄金狗......北：斗木獬，牛金牛......是为二十八宿。可她看见的不出意料也是乱的。四象居然也是乱得各论各，好比表叔成了亲爹，有情人成了亲兄妹......

　　离谱啊！

　　正当阿无还要往深处‘看’，心口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

　　“哼！”

　　阿无突然喷出一口血，同时眼睛也流下两行血泪，神识被撞得回归了身体。

　　遭反噬了。

　　阿无捂着胸口喘气，却是一刻也不停的猛仰头看向云端之上，与一双厚重的颇具压迫感的璀璨金瞳对上。

　　【星空是禁忌。】男人淡淡说道，他的声音是直接在阿无脑子里响起的。

　　【你是谁？】

　　男人没有说话，消失在了阿无眼前。

　　“咳咳。”喉咙忍不住发痒，阿无又咳出几口血，无力的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刚才差点没了。应该是那个人出手帮了她吧，不然她可能都凉了。

　　这个异世界大陆还真危险啊。阿无抬手擦掉嘴边的血，顺势坐下，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弯曲，身体微微后仰，两只手撑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满夜空灿烂的星星。

　　曾经她认为这片大陆最美的就是星空，现实却恰恰相反，她所看见的这片纯净清澈的星空是虚假的。

　　她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这可真是......

　　“令人难以置信啊。”她喃喃道。

　　话说回来那个男的谁啊，长得还挺帅，总之感谢那个男菩萨救她一条小命。

　　*

　　阿木铁最终在阿无默然无声的指引下走出了山谷，阿无一直远远的缀在他的身后保护他。当然不是愚帮，阿木铁能解决的阿无都不会出手。

　　答应阿尔瓦帮他照看孙子阿无是认真的。人类的寿命于她而言不过一瞬，阿尔瓦用尽一生等待她，她不过是花掉生命中最轻的代价回报阿尔瓦，说来还是阿尔瓦亏了。

　　阿木铁一生几乎都耗在了路上，他曾回村想要探望爷爷，时间能抚平一切，有些人最后见的那一面，很有可能就是永别——阿木铁当然没能见到阿尔瓦，阿尔瓦早在他离村没多久就去世了。阿木铁很自责，跪在爷爷的墓前重重磕了好几个头，诉说他离村的那些日子的经历，最后他说道：“爷爷，您曾说若身后还有人等待，那人就还有归处。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年纪就去世，您将我抚养长大，是我不孝......”

　　说着说着阿木铁像个无措的小孩大哭起来，哽咽的反复说道：“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阿木铁在阿尔瓦的墓前待了很久，才摇摇晃晃的离开。

　　等阿木铁走后，阿无走了出来，将一朵清心弯腰放在了阿尔瓦墓前。

　　“阿无......？我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有个空置了很久的房子的主人好像就叫阿无，我是我妈说的。”

　　“我们村有这个人吗？”

　　“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阿木铁哥哥！外面是什么样的？”

　　......

　　阿木铁思来想去他爷爷一生自己在做，同时本来还打算让他也要接着做的事就是安置好一个叫阿无的姑娘的事。所以怀着愧疚的心，阿木铁希望能找到阿无。结果是村里人几乎没有认识阿无的。

　　是了，听爷爷讲的时候，那个叫阿无的姑娘年纪就已经很大了，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阿木铁在村里待了两天就坐不住要离开了，走前他和隔壁一个婶婶辞别，聊着聊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是您帮我打扫爷爷的墓的吗？谢谢你啊。”

　　“啊？没有啊。说来奇怪，你爷爷的墓周围一直很干净，杂草都不生一棵，神奇得很。”

　　【“你要替我......阿无......”】

　　阿木铁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如鼓擂，转身冲向爷爷的墓。留下身后的婶婶疑惑的喊：“阿木铁？”

　　“呼呼......”阿木铁一路狂奔，喘着粗气终于到了爷爷的墓前，看见上面摆着一朵清心花。

　　清心是生长在高山悬崖上的植物，他们村附近根本没有。

　　【“爷爷，你一天阿无阿无的，她到底是谁啊？”

　　“呵呵，你可不能跟着我叫阿无，你要叫她大人。不过阿无到底是嘛......你就把她当做无所不能的普通人就是了。”

　　“啊？无所不能，这是普通人吗？”

　　“哈哈哈，阿木铁，就是普通人才有常人所没有的幸福啊。爷爷希望她，能像普通人一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