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滑头鬼·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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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万物枯。神月姬居于西厢，庭院有一八重樱，因为季节更换的缘故，花叶都渐渐落光了。奴良组的妖怪怜惜草木，从京都暂居的花街搬到神宫寺宅中，以妖力滋养日渐凋零的樱花树。庭院中，河童沉入池塘，鸦天狗坐在枯枝上，黑漆漆的一团，看起来像是树枝的阴影。
小妖怪们在树下窃窃私语：“总大将糊涂啊！”
鸦天狗问：“大将怎么糊涂了？”
一小妖语：“总大将何等实力，如果看上一个女人，分明可以直接抢回来，何必尚公主？”
鸦天狗说：“是这个道理。”
另一小妖语：“神月姬眼神也不好，竟然没拜倒在我们大将的风采之下。”
鸦天狗说：“是这个道理。”
“鸦天狗大人没什么意见吗？总大将此番婚嫁有跟你商量过吗？”
鸦天狗说：“没有，但自从我见过神月姬后，也觉得大将的行为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讨厌，鸦天狗大人怎么会帮她说话。她不过就是个人类，虽然是个公主，但说话的语气也太高高在上了。”
鸦天狗说：“是这个道理。”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天色，又说：“到开宴的时间了。”然后伸出鸦羽，飞走了。
“鸦天狗大人，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小妖们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回到主屋内。河童慢吞吞地从水里爬起来，看见树上有一个黑影在动。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树干跳下来，走到池塘边喝水，撞见了泡在水里的河童。
猫问：“你为什么看着我呢？”
河童说：“我好像没在奴良组见过你。你是猫化屋的人吗？”
猫回答道：“我是神月姬的猫，你们背后说神月姬坏话，我要去告诉她。”
河童：“可是我刚刚在水底，没有说话啊。”
猫反驳道：“但是你听见了，也没为公主说话，听者有罪。”
“你不也没有说话吗？”
猫昂起头：“我是公主的猫！”
“那…那……”河童为难地问，“我要怎么办呢？我要去跟公主赔礼道歉吗？”
猫想了想：“你每天给我抓一尾鱼，我就不告诉神月姬这件事了。”
河童答应了它，从池塘里摸出一尾鱼，说：“这样大小的可以吗？”
“太小。”
河童拿出一尾更大的鱼：“这样呢？”
“还是太小。”
河童很为难：“我在这里找不到比这更大的鱼了，明天去其他地方找给你，可以吗？”
猫回答道：“可以。”
河童从水里起身参宴。猫叼起鱼，晃着尾巴离开，细细的铃铛声消失在黑夜中。
*
宴后，百鬼夜行，神月姬独留闺房，湿发披肩，半卧在软塌上看书。看见窗的缝隙伸出一只爪子，然后猫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猫告状道：“你养的那群妖怪在背后说你坏话！”
神月姬原本还想装作听不懂猫说话，但是猫在她身边乱窜，一直叫个不停，似乎势必要和她说个清楚。
神宫寺透叹了口气，合上书，问：“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猫：“你养着他们，为他们提供食物，提供住宿，他们还在背后说你高高在上，着实可恶。”
“然后呢？”
“不像我，我只会替公主分忧。”
神月姬说：“我养着他们，但也不需要他们的感恩。”随后继续看从卖药郎那收回来的书。猫踩在她身上，挡住她的视线：“但你总会不痛快吧！让我替你收拾他们可以吗？”
神月姬用书背敲打猫：“打着我的名义收了什么好处，一股子鱼腥味。”
猫装作听不懂她说话。
“你不要去经常招惹那群妖怪，小心有不长眼的一口把你给吞了。”
“我会跑。”猫回答道，“跑得非常快，连死亡也追不上我。你曾经见过的。”
神月姬缄默不语。一会儿后，她开口问：“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吗？”
“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
再过了一会，有樱花树的残叶被风吹进寝内。
神月姬再问道：“如果我不是当初与你相遇的神宫寺……”
猫伏在她腿上，没有说话，睡着了。
*
皮毛油光水滑的猫在庭院行走，忽然听见有人和它打招呼。
“哟。”
抬头一看，滑头鬼立于树上，一头银发被风吹动。
猫问：“什么事？”
银发妖怪蹲下身，跟猫说话：“你就是新来的猫是吧，我在这住这么久好像都没有怎么和你打过招呼呢。”
猫心里警铃大作：“我比你先来的！只是后来神月姬病重，把我送去了神社！”
“我知道，大家都在讨论你呢。”
猫好奇心起来了：“讨论我什么呢？”
“神月姬的猫大人，长得英武非凡，还有人见你在池塘中捕鱼，身手敏捷矫健，在妖怪里面也难以找到一个和你比拟的呢。”
猫被哄得心花怒放：“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抓了好多鱼呢！”
“不愧是神月姬的猫！”滑头鬼笑眯眯，“猫先生抓了有多少鱼呢，能不能装满这个桶？”
“你也太小看我了，比这还要多。”
“哎呀，那数量不少，可不好藏啊。”
“我早就解决这个问题啦！小厨房后面有个通风口，那是我挖出来的一个通道，挖了很久呢！这样一来把鱼储藏在里面也可以晾干。”
滑头鬼恭维道：“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庭院里被妖力滋养的樱花树开始反季节开花，猫因为花粉打了个喷嚏，一眨眼，树上银发的滑头鬼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猫嘀咕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去池塘边上收今天河童给它上供的鱼。
过了几天，神月姬发现猫在嚎啕大哭，仔细一问，它又不肯说因为什么。
“最近府上遭了老鼠，老鼠十分猖獗。”奴良滑瓢摸着下巴，“这几天把厨房翻得乱七八糟的，它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玩忽职守，觉得很自责吧。”
神月姬不可置否。
“我呢，和它差不多，也是个糟糕的丈夫，在追着你跑的时候忘记告诉后面的人，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与我相配的女子。我已经和百鬼们谈过话，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在公主背后嚼舌根。”
神月姬见怪不怪，点头，又问：“我有什么东西什么与你相配呢？是我这颗不安分的野心吗？”
“正是你这份坦然的态度。”
神月姬用折扇去敲他。
妖怪抢过公主的折扇，问：“神月姬又是因为什么而迷上我的呢？”
“君风姿绰约。”
奴良滑瓢凑到公主面前，金目闪烁，笑道：“还算公主有点眼光。就是眼界短浅了一些，没有看见我的英勇和担当。”
庭院中有一黑发男子路过，身姿挺拔，容貌沉稳。奴良滑瓢朝他打招呼：“牛鬼！晚上来和我喝一蛊，我叫人备了下酒菜！”
牛鬼向总大将夫妻鞠躬：“承情。今晚我也会备上好酒招待大将。”
当晚，奴良滑瓢与牛鬼一众喝酒到深夜，回去时猫仍在神月姬主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闷不乐地趴在神月姬罗裙边。
奴良滑瓢想打发猫走，从衣服内拿出油纸包，递给猫一条炸得香脆酥软的鱼干。猫如获珍宝，谢道：“谢谢你，你是个好妖怪，我再也不在神月姬面前说你坏话了。”然后离开房间。
神月姬看向站在门口的妖怪，有些好奇地朝他伸出手：“你这是什么表情呢？”
银发妖怪靠过去，伸出结实的臂膀让她扶，回答道：“得意的表情，大概是。”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滑头鬼·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