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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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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与往年一样的围场。
父王与其他皇兄奉先殿祭拜列祖列宗,我在试穿骑装。
我从未学过骑马,而且这身衣服真的重。
父王祭拜回来,又交代了众多事宜,随后宫中开始忙碌,肉眼可见地闲逛的人少了很多,连翘的八卦都少了很多。
我则无所事事。
连翘跑来告诉我:“宫中,大事,九皇子和六皇子打起来了。”
我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耳朵竖起来:“怎么回事?”
“六皇子和九皇子同时看上了一个宫女,向陛下讨要,结果陛下把宫女赐给了当时在场的二十一皇子。”
我皱眉:“他们讨要一个宫女干什么?”
连翘脸慢慢红了:“我也不知道。”
“......”
这件小事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去围场
我以为自己穿着骑服饰是要骑马的,结果不是,我也和二十三公主一块坐马车去围场。
她只比我大两岁,但极其霸道。比如必须比我先上马车,车上糕点全是她的,她不吃,我也不能吃,要留着,还有她不愿意跟我说话,我也不能主动找她说话。
我全按照她说的做,乖巧地应答:“好的,姐姐。”
连翘说二十三公主和六皇子都是丽妃所生,如今一看,果然是一脉相承地惹人厌。
到了围场,我也没有吃一块糕点,完全没有胃口。
我原先也喜欢吃那些甜甜腻腻的,后来就不喜欢吃了,尤其不喜欢红豆做的,看到红色的糕点就想吐,就算红豆揉碎了在糕点里,我顺着原料想到红豆也想吐。
而马车上大半都是红豆味,一看就是知道全是按照二十三公主的口味来做的。
我第一次出宫门。
街道空无一人,原先在树上,看到黑点来来往往的景象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一排一排的房子。
房子古老破旧,城门外,竟只用一块厚厚的布简单一搭,成三角形状。
二十三公主说道:“这是帐篷,里面住的人都是肮脏的贱民。”
肮脏的贱民?
帐篷里一个小孩透出脑袋,头发脏成绺,脸上也黑黑的,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地明亮。
别人都不敢往外看,他倒是大胆。
我朝着他笑了笑,看着那双眼睛又亮了几分。
围场到了。
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守兵。
父亲住在最里圈。
不远处是高台,上面有许多的座位。
“这次围猎有很多达贵人家都到场,公主仔细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适龄的小儿郎。”临走前,金钟一边帮我穿衣,一边说道,“公主也不小了。”
“不急。”
嬷嬷说过,适龄的公主要么和亲了出去,要么被父王扔出去用嫁给了不认识的人。
“我不同意!”
嬷嬷看我一眼:“没用。”
“那我就躲起来。”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躲不掉。”
“那怎样才能躲掉?”
嬷嬷叹口气:“你若是男儿就可以了。”话音刚落,又幽幽地道:“算了,还是女儿身好,至少能活命。”
我如今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兄可以争权夺势,而公主却只能待嫁?
五年,距离我及笄只剩下五年了。
到了围场我依旧是无所事事,找到了自己帐篷钻了进去,拿出一本史书,开始细细阅读。
宫中的皇子公主都要读书识字。
而我启蒙晚,跟不上众人,于是太傅们就单独拨出来一个人从头教我。
如今我的字写得还是不太好,但是我对读书的热情却日日高涨,特别当从宫中藏书阁中翻出一些史书后,所以识的字倒是很多。
我不喜欢读孔孟之书,可太傅最先教的却是这些。
说什么这才是正统。
可父王这皇位得来也是在不算是正统,太傅的话难以说服我。
我翻了一页,刚好翻到隋朝,看到开国大将军史太岁一代名将,却被无故暴杀于朝堂,累累战功,却敌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诬陷。
史书可真有意思。
再想到书中每个字背后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就忍不住再翻下去,看他们怎样平地而起,又怎样迅速败落。
可惜看不到本朝的记载。
我想起了前些日子,父王突来兴致,翻看史官所记之事,结果斩杀了七位史官,想来白玉阶上必然血流满地。
罢了,本朝的不看也罢,也没有多少值得看的东西。
到了狩猎之时,许多女眷都登上了高台,父王坐在正中间。
连翘忽然指着场中一个人,兴奋地道:“公主快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于场边看到一员小将,身材高挑,头发高高地束起,轮廓鲜明,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他穿着蓝色的戎装,双手拽着缰绳,正在闲逛。
“他是谁?”我问道。
二十三公主看过来:“你不知道他?”
二十三公主一直盯着他瞧,不仅她,周围女眷也都看过去。看得蓝色小将也朝着这边望过来,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我刚刚只看到他的侧颜,如今恰好与他的视线对上,不由得挑眉。
这人长的确实好看。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丰满。更妙的是一双眼睛,仿佛天底下最清澈的水围绕着最明亮的黑色宝石。
我本无意招惹他,但一想到姐姐喜欢这人,便忍不住生起坏心。二十三什么都有 ,而我甚多都没有。
心中的嫉妒和破坏欲让我对这人勾起了一抹笑,我收起阴郁的神情,天真无邪地盯着他。
他愣了一下,微微皱眉,紧接着礼貌地朝我颔首。
围猎开始,他随着狩猎的人没入森林。
“啪——”
脸上突然被删了一巴掌。
连翘大叫一声:“公主!”
张开手臂将我护在了身后。
二十三:“你刚刚在盯着谁看?”
我摸了摸脸,方才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红肿。
她高高扬着下巴,头上的发饰折射出刺眼的光:“记着,他是我的!管好你的眼珠子。”
我舔了舔唇角,垂下眼:\"我知道了,姐姐。\"
*
树林里。
“你在看什么?”一人走到肖凯南身边,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肖凯南牵紧马:“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谁啊?”那人四处张望,也没看到什么奇人。
“一个小姑娘,”肖凯南想了想,“在台上坐着呢,皮肤特别白,表情冷冷的,像……一条蛇?”
那人神色诡异,有谁能把小姑娘形容成一条蛇。
肖凯南摸了摸下巴:“挺特别的。”
他在家养了一条,确实很像。
那人笑道:“你也是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肖凯南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可别乱说。”
肖凯南狩猎回来,潦草地朝着远处一撇,瞥见了台子上坐着的那个小姑娘。
他从马上下来,笔直如松的身影在光影间流转:“等会儿大家都带着猎物回来了,你站在这儿,小心被马撞到。”
烂好心。
我看着他明亮的双眸,在心中评价。
我脸上还隐隐作疼,嘴角却轻轻地咧出一个笑:“谢谢。”
我指着旁边的马:“我可以骑吗?”
“不行,我的马认人,可能会伤到你,”肖凯南摇头,“不过你可以摸摸它,我牵过来......没事,你摸吧。”
我将手放在了马鬓上,光滑柔顺的触感,有些地方些许地扎手。
我透过马仿佛看到了广阔的草原:“你刚从南关回来?”
“你认识我?”季凯南惊奇。
“·······”
我轻声道: “所有的姑娘都认识你。”
肖凯南有些不好意思,又将马牵近了一些:“我基本上年年都会回来。但我今年是第一次见到你。”
“我是第一次参加。”
“听说南关再往南有匈奴?”
“有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嬷嬷。她总是担心我被嫁到荒凉的南境去,听说那里寸草不生,只有茫茫的沙漠。
“他们住的地方有草吗,有花吗?”
肖凯南想了想:“有,连我的马都是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的,马是吃草长大的。”
“哦。”
我不再说话了。
肖凯南迟疑片刻:“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要不我骑马带着你跑一圈?”
“你不是说马会认生?”
“我带着你,会护着你的。”肖凯南打着保证,“我的骑术很好,你不用担心。可以带你去林子里走一走。”
“会不会遇到熊?我听说林子里有熊。”
“围猎场上的动物都是被赶着放进来的,都是些兔啊,野猪,还有鹿,没有熊,安全的很。”
肖凯南登上马,然后低头看她,笑着道:“好了,你上来吧。”
我在下面抬着头:“我不会,上不去。”
“你连上马都不会?”肖凯南睁大眼,“那你刚刚还要骑马......你别生气,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我听话地抬起了自己一只胳膊。
“两只都抬起来。”
肖凯南一弯腰,将双手插在了我的腋下,手臂一用力,将人抬了起来,放在了自己前面:“你一点都不会就不能坐在后面了,我怕把你震下去,还是坐前面吧。”
“嗯。”
我刚刚坐上去,就看到了二十三。
她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头上的朱钗反射着光,像是空气里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