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仔成名录》提灯散人

1、家破

　　家破
　　青城，福临街道，富户官绅聚集之地，常得平静。今日倒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难得的喧闹。
　　原来今日竟是青城首富王士人王老太爷的六十大寿，王府花重金请来了负有盛名的杂技班子在府门前表演。
　　王府门前百戏人们使出浑身解数十八般奇艺齐上阵，五花八门变化莫测的表演吸引了不少的百姓驻足连连叫好。
　　府门内则是另一番的热闹。
　　王府内宾客云集，青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均已到场，更有不少外地豪商不远万里前来祝寿，端的是门庭若市。
　　而寿宴的主人翁王士人老太爷此刻倒是在内院赏花斗鸟，偷得半日清闲。到他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多少人值得他亲自接待了，也早早的放了权，安心的过上了养老生活。
　　王家本是耕读之家，王士人观其名便知家中长辈对其期望甚高欲让其走上科举之路。不料天有不测之风云，少时家道中落，不得已走上经商之路，不想不过区区二十载便闯出了一番名堂，打下了王家商铺的名号，如今的王家在父子两代人的努力下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爹，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席啊？”现任王家家主王庆阳自外院匆匆而来恭敬地朝着逗着雀鸟的老爷子说到。
　　“不急，再等等，还有一贵客未到。”王士人不疾不徐道。老太爷虽已是六十高龄却是精神矍铄双目清明丝毫不显老态，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养生有道，福寿绵长。
　　“嗯？孩儿对过名单，名单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来的都到齐了，不知您说的贵客是何人？”王庆阳疑惑道。
　　“此人是我的故旧，乃是江湖人士故并不在名单之上。”王士人平声道。
　　“噢？我怎么不知道您竟与江湖中人有交道”王庆阳更加疑惑了。
　　“说起来此人你也是见过的，只是当时你年纪尚幼，可能记不得了。此人名为阮疾风，是现今华山派师叔祖。我年轻时机缘巧合之下曾救他一命，为报恩情，他亲口承诺有生之年必收我王家一子为徒，悉心教导。”王士人说着面露追忆之色接着说道“你八岁时他曾来看过，只可惜你根骨不佳，即便由他教导也难成气候，而我此生只得你一子，所以收徒一事便拖了下来。幸而如今有了城儿，城儿根骨不错，我有意让城儿拜师于他，日后也能成为我王家一大助力。”
　　“孩儿不懂，我们王家乃是商贾之家，缘何要拜一江湖中人为师。更何况城儿乃是我王家长孙，难道这诺大的家业要交给一江湖草莽。还是交给王子升那个庶子。”王庆阳有些不满，虽然他的子嗣算得上是繁茂，有三子三女，但只有王子城是他给予厚望的嫡子，其他都是小鱼小虾随便养养的远比不上王子城金贵“更何况小满怕也是不愿的。”小满便是王庆阳发妻，全名钱满满，是当地富商的独女，王家发迹钱家也没少出力，是以有很高的话语权。
　　“你这是什么话。阮疾风乃是江湖名宿，威望甚高且武艺高强，少时成名，硬生生将华山派一个三流门派拉近了二流门派且有着一流门派的待遇，多少人哭着喊着想拜师于他都不成，你还敢嫌弃。”王士人怒道“更何况他如今不过四十有五辈分却高得吓人，若是城儿能拜其为师，便是独一份，谁敢给他脸色看。若能侥幸学得个七八成功力岂不是能护我王家百年平安。若是他无意习武便是占了个师徒名分也能震慑宵小，何乐而不为。还有你还有一个嫡子叫王子楚呢，子楚聪慧还当不得家了。”老太爷是吃苦过来的虽然打下了这庞大的家业但王家人丁单薄，没甚强大的势力守护总是担心遭人算计，落得个一朝倾覆的下场，若是家中能出一个像阮疾风一般的大能还怕什么，可惜自己的儿子没有远见做不到居安思危，还得他这个老头子来操心。
　　王庆阳听到老爷子发火有些犯怵，还是忍不住嗫嚅道“就子楚那长相还不如给子升呢。”
　　老爷子看着王庆阳那瑟缩样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听其所说正欲发火，却见管家匆匆赶来收敛起了脾气，又端起了老太爷的架子“什么事，急急忙忙的。”
　　“老太爷，门房那边说是有个叫阮疾风的托一小乞儿给您带个了话，说是今日有事被绊住了，怕是赶不上寿宴了，晚点再来给您拜寿，请您勿怪”管家不敢耽误恭顺道，说完便小心的打量着这位威仪的老太爷。
　　王士人倒是不生气，他倒是清楚阮疾风这种洒脱不羁随性而为的性子，什么被事绊住了，怕是又被什么花花世界迷了眼，晚点就晚点吧，总会还是个诚实人没有拖到明天。
　　“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士人挥挥手管家便也躬身退下了。
　　王庆阳倒是有些生气，他惯是瞧不惯江湖中人的一身匪气不遵礼法忍不住抱怨道“爹，他这什么人呐，拜个寿还能吃饭，哪里像个正经人。”
　　“好了，能人多有怪癖，何况这也不过是小事，算不得什么。你啊，这脾气还是得收一收，看看你现在哪有个当家的样子。”王士人倒是好心情，竟安慰起好大儿来。
　　“孩儿也就在您面前这样，外人面前还是端得住的。”老父亲发话王庆阳也不计较了，乐得耍个宝逗得老父亲哈哈一笑。
　　“走吧，咱们去前厅，莫把客人们怠慢了。”父子二人其乐融融的往前厅走去。
　　前厅之中人头窜动甚是热闹。有眼尖之人发现了从后堂走来的王家父子，连忙迎了上去一番恭维，人群逐渐向王家父子处汇集。
　　“感谢各位赏脸前来参加老朽的生辰宴，也感谢各位对我王家商行的支持，老朽感激不尽，今日请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不要拘谨，众位入座吧。”老太爷声音洪亮气息平稳，肉眼可见的身康体健。
　　所有人都明白王家明面上是王庆阳这个庸才当家，实际上却是王士人这个老狐狸在背后掌舵，而且看样子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呢，王家目前来看是捞不到便宜了，也熄了算计的心思。
　　一时间气氛更加和谐，众人落座后，主桌之上只见一空椅横亘其中，甚是突兀，有人问道“老太爷，不知这椅子是为谁准备的。”
　　老太爷倒是和善有问必答道“这是为我孙儿子城未来的师父准备的，只是他临时有事赶不上午宴，晚间我在为众位引荐。”说完便让人将椅子撤下。
　　众人只得按耐下好奇之心端起酒杯开始了正事，一轮推杯换盏之后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当适时，管家领来了一拘谨的普通人打扮的男人。
　　“老太爷，这是西郊庄子上的管事毛大，是来替三少爷送礼的。”管家躬身恭敬道，说完让出身形，露出身后的朴素男人。
　　“小人毛大，祝老太爷身体安康，健康长寿。”男人低着头鼓起勇气扬声道“这是三少爷让小人给老太爷带的礼物。”说完便将小心翼翼地一长条形的精美匣子递给了管家。
　　众人一懵，实在是这所谓的三少爷太过沉寂，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听说这三少爷的名号，一时间竟没有人将其和老太爷的孙子联系起来，只以为是什么神秘人物。
　　有直肠子的忍不住问道“敢问老太爷这三少爷是何许人？”
　　“哈哈”老太爷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我的三孙儿，名为王子楚，今年五岁。只是这孩子生来体弱自小便送去庄子上将养了，不大出现在人前。”说完便朝管家示意道“拿来我看看。”
　　众人也不知老太爷此时介绍这所谓的三少爷是何意，只知道这三少爷必然是很受老太爷重视，不然岂会突然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提起这个三少爷。
　　只见老太爷接过匣子从中取出一幅卷轴，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百寿图。
　　百寿图笔锋稚嫩谈不上什么笔势风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下工整整洁，就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但一想到是一五岁小儿所做，便是上上之作，强过成百上千人。
　　众人纷纷夸赞道“三少爷真是聪慧过人天纵之才啊。恭喜老太爷，老太爷真是有福气啊。”
　　“哈哈，众位过誉了，管家领毛大吃了席再走。”王士人很是高兴，给了很多赏赐。
　　席间觥筹交错满是欢声笑语。
　　突然，有人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同桌之人刚刚呼救便也感觉腹中绞痛异常，不一会儿便七窍流血而死，霎时间死亡将席卷整个府院，只有少部人侥幸存活下来。
　　幸存的人中不少被下破了胆，幸而还有理智的惊恐的跑去府衙报官。
　　此等大事县衙也不敢耽误，县令即刻派遣仵作和差役前去现场侦查。
　　西郊庄子也在一个时辰之后得到了消息。
　　王子楚听闻噩耗只觉悲伤不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虽然他养在庄子上爹不疼娘不爱的，但爷爷确确实实是真心爱护他的，连带着对着王府也有不少的感情。他的西席也是可怜他小小年纪遭此大难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实在太小了。等到他痛快的流过泪后忍不住劝道“子楚你还需打起精神，王家只剩你了。”说完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是，先生，学生知道了，还请先生陪我去一趟王府，我要去看看。”王子楚收敛了些情绪抽噎道。
　　他的这位西席姓范名明堂，是庆元十五年的秀才，因着王老太爷对其有过恩情答应为王子楚开蒙。他也确实喜爱王子楚这位聪慧的弟子，虽然确实长得不咋滴。却没想到王家逢此大难，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后该怎么办。
　　“好，我们这就去。”范先生回道。
　　二人带着两仆从便匆匆往王府赶去，及至王府便见门口差役抬着一架架覆盖着白布的担架进进出出。王子楚眼见便要冲过去，被范先生拦下，抢先一步上去打招呼，陪笑道“这位差爷，敢问王家人的尸首在哪，在下是带着王家三少爷前来奔丧的。”说这便将一锭银子塞给领头的差役“请几位差爷吃酒。”
　　那差役见范举人态度不错又看看那红肿着眼睛的小孩也不拿乔好心道“王家人的尸首还在里头，县尊大人也在。”
　　听闻县令也在，范举人也没什么反应拱手回道“多谢这位差爷，既如此我们先去拜见县尊大人。”
　　一行人便往王府走去，那差役见其不知事的模样，便知他们讨不了什么好，摇摇头也不打算掺合。
　　“县尊大人，小人范明堂，是庆元十五年的秀才，今日携王家遗孤前来料理王家后事。”范明堂拱手作揖介绍道。
　　听闻是王家遗孤县令脸上泛起了玩味，“哦？这王家竟还有遗孤，不知是何人？”
　　“这位便是王府的三少爷，自小养在庄子上，侥幸逃过此劫。”范明堂立马将王子楚推出介绍道。
　　“拜见县尊”王子楚有模有样的作揖恭敬道。
　　只见小人儿眼皮浮肿双眼泛起了红血丝，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大胆范明堂，竟敢欺瞒本老爷，妄图侵占王家财产，来人呐，将这二人拉下去关进大牢。”县令突然大怒爆呵道。说完左右差役就要近前拿人。
　　范明堂不知所以挣扎道“县尊大人，小人不敢欺瞒，这位真是王家三少爷，王家西郊庄子上的人可以作证。”
　　“还敢胡说八道，青城谁不知王家只有一嫡一庶两个男丁，哪里来的三少爷，速速将人带下去，择日审问。”
　　王子楚起初也是手足无措，渐渐也察觉出了什么，只是年纪小没见识过什么不知如何开口。两个弱鸡轻易就被拿下来带府门前看守马车的仆役也遭了殃。及至府门前却突见一差役从外飞入府内，竟是有人在此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