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诀》铜锁

3、思念谁

　　其实，林想和林想歌除了名字上的相同点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林想歌和乐成的组合叫蓝，曾经是本市炙手可热的红将。最红的时候，他们一个晚上串好几家酒吧唱歌，一次的出场费在当时和本地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可他们的成绩也似天边陨落的流星，烟花般地瞬间绚丽。

　　年少轻狂，林想歌和乐成都是恃才傲物的个性，先是得罪本地□□老大龙哥，后来又因为打群架被拘留，两人的私生活也不是很检点，各种各样的原因凑到了一起，蓝在大家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在脑后。

　　可林想还记得，那天他们去喝酒，那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林想歌。造物者的偏袒，给他一副好皮囊，高瘦但很有力量，浑身充斥着一种天生的霸气。即使离了舞台，依然有余热。

　　妈妈笑着在她的小腰里掐了一把：“乖啊，这可是特地留给你的。”

　　整个店里，大概没有人不知道林想喜欢林想歌吧。可林想没有料到，连林想歌都听说了。她跟另一个姐妹乐乐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林想歌抬眼看了她一眼：“听说你很喜欢我？”

　　林想怎么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有些无措地点点头。

　　林想歌下唇一咧，那笑容里讽刺的成分明显，然后他和乐成对看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林想心里“咯噔”一凉，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失望。她以为，林想歌不是她听到的样子，可眼前的明明就是。屁股刚碰到沙发，就被搂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上有很浓的烟草味，又混合着面前的酒味。林想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味道跟堕落很像。

　　林想歌和乐成似乎是借酒消愁，除了偶尔抱抱她们，喂喂她们酒，就只顾着自己狂饮。相较于其他的一些客人，算是好应付许多，也不那么流氓下贱。

　　乐成的酒量并不好，很快就醉了，然后倒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句醉话。林想歌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票子给乐乐，将她打发走了，然后突然看着林想：“你走还是不走？”

　　林想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摇摇头。

　　“好，陪我喝酒。”斟满林想的杯子。

　　“你喝太多了，烟酒伤身，对嗓子也不好。”林想想到林想歌毕竟是唱歌的，嗓子等同于他的生财机器。

　　“别废话，不喝就给我滚。”林想歌突然火冒三丈，扔了好几个空酒瓶，一地碎片。

　　林想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留在他身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林想歌的唇边露出了今夜的第二个笑容，照耀在了林想的心里。

　　两人喝酒至半夜，然后相携离开。林想离开的时候，妈妈跟在后面使劲喊她的名字，可她只交代了一声“我先走了”头也没回。

　　见惯世面的妈妈有些失神，世人总骂婊子无情，可她这么多年的生命里却还没见过有比她们更多情的人呢。她没有阻拦，拦也无用，有些人命里注定要遭一劫，躲得过此后云淡风清，躲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果然，林想次日出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赎身，结了这个月的工资。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很从容，一点犹豫也无。

　　妈妈有些惋惜，不是为了生计，哪个好女孩愿意做这样的工作。可既然做了，这辈子就难留清白在人间，而且经济效益如此高的事情再也找不着了。叹了一口气，只再三叮咛：将来有一日，过不下去，来找她。

　　林想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没有搭什么腔，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很多时候比男人更加决断勇敢，天生就多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生活中的林想歌少了舞台上的霸气，更多的是颓废。每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无所事事地看看报看看电视，夜幕降临就找乐成还有其他一些玩音乐的伙伴去喝酒，回来的时候都不省人事。

　　林想包容着他的一切坏习惯坏脾气，她默默地在那间租来的小套房里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打扫屋子，为他等门。林想歌将一切当做理所当然，衣服脏了，肚子饿了，喝醉酒了，没有钱了，林想就解决一切，当然，还有他寂寞了。

　　如现在，林想在梦中享受着林想歌的亲吻，他一点也不温柔，两人的牙齿撞击着，他的手在她的衣服里抚摸。林想忍不住弓起身子迎了上去，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胳膊，这才睁开朦胧的眼睛，闻着林想歌嘴里的酒气。他又是喝到烂醉才舍得回来。

　　林想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蓝的才气是众所周知的，可成名除掉才情还有很多其它的原因。林想歌和乐成都太自我，骨子里的傲气也不容他们屈服。换句话说，是他们太天真，以为好的音乐就能够给他们一片自己想要的天空。他们爬得高，摔得就重，最可悲的是两个人放浪形骸，用酒精麻痹自己，这样的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次日阳光明媚，正午过后，林想歌才从床上爬起来。林想凑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劝慰：“想歌，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林想歌的眉目微微皱起，太阳穴处鼓涨，是醉酒的后遗症。他揉揉头，完全无视林想的话。

　　“想歌，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林想有些急躁。

　　站起身准备去洗澡的林想歌突然转过身，凌厉的目光直射在林想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说这些话？不愿意的话就离开，没有人要求你留在这里。”

　　一字一刃，一句一伤。林想突然开始动摇，最初的坚定是不是那么值得。

　　花洒下的水声滴在地板上，也滴进林想的心里，慢慢流淌进下水道里。林想抹去眼角的泪，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林想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生气了，一只手拿着毛巾擦自己的头发，一只手安抚地摩挲林想的后背。林想虚弱一笑：“吃饭吧。”

　　有些时候，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只打碎了的碗。黏合起来还是留有痕迹，那伤痕清晰。但她还是舍不得扔掉，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为深爱，还是深深的迷恋。不一样吗？最后她还不是没舍得离开，还是乖乖地守候在他身边。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终有一日，林想歌想通或者她熬不下去。可没有想到，结局出现的那天，不是或者来连接两个不同的结局，它们一并出现。

　　林想歌第一次开口要带着她出去的时候，林想不是不开心的。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裳，画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女子任谁来看都是美丽的。

　　席间，龙哥的目光总是瞥过来，林想故意视而不见。直到林想歌开口：“林想，敬敬龙哥吧。”

　　林想心里的小火把“噌”地被点燃了，她深深看了林想歌一眼，只见他低眉垂眼不敢与她目光交接。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他会主动要她陪同出席。

　　林想毕竟也是欢场上出来的，只短短几秒，逢场作戏的那套全数用了出来，哄得桌上一个又一个的高潮。只有林想歌，闷闷地喝着酒，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龙哥突然提出换座位的请求，林想看着林想歌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请求，可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了身。

　　龙哥坐在林想身边，笑意更加浓厚了，酒至酣处，手也不安分起来。

　　林想避无可避，只好老套地用尿遁之术。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林想歌靠在走廊的墙上候着。

　　林想走近，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去。

　　林想歌没有避让，口中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你今天晚上是打算把我卖了吧？”林想开口，口气里控制不住地嘲讽。

　　“没有，真的没有。”林想歌突然走近，握住她的肩膀。

　　林想挣脱开来，没有再说一句话。回到包厢里，林想又恢复笑容，一边敷衍着气氛，一边阻挡龙哥的骚扰。林想再能喝能说，也不敌一桌人的故意灌酒。

　　等到她意识清醒的时候，是躺在宾馆洁白的大床上，衣服散乱地掉了一地。林想默不作声地穿好衣服，然后离开。

　　回到那个小屋的时候，林想歌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充着红红的血丝。他看见林想，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没有看见林想的脸上，笑容多么的绝望。

　　拨电话的时候，那号码清晰地如同刻在脑子里一般。林想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如自己想得那么相信林想歌，也许潜意识里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去。她曾经觉得林想歌天真，实际上最天真的应该是自己吧。

　　“决定回来了吗？”妈妈的声音百年不变的风骚。

　　林想极其困难地从嘴里挤出个音：“嗯。”

　　“别难过，这样的事情大家见多了。”电话那头说得轻巧，林想却没有办法让自己轻松。

　　林想歌一直守着她，生怕她做什么傻事。林想这才发现，几日下来两人相处的时间竟比这几个月来还要多。

　　她将东西都收拾好的时候，林想歌正在接电话，好像是接到工作了。他原本带着笑的脸在看到林想手里的旅行袋时怔住了，那模样真是发笑，林想忽然记不清楚自己当初是看上这个男人的哪一点，才为他抛却一切。

　　“不要走。”他拉住她的手腕，“我会好好工作，我戒烟戒酒，我们好好过日子。”

　　隐忍许久的林想终于开口：“何必呢？你把我送到龙哥床上的时候应该就是想着我反正就是做这一行的吧，多睡一个人也是无所谓的，对不对？”

　　“没有，真的没有。”林想歌摇着头，像拨浪鼓易扬用力。

　　可惜，林想已经看不到了。连看到那张脸，听到他的身影，想到他的人，她都想吐。原本只以为他怀才不遇，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人。走的时候，林想没有一点眷恋。

　　在一群小姐里，妈妈对她应该是很照顾的了，替她找了住处，还让她休息了一个星期。她也问过为什么，妈妈没有说话只给了她一个笑容。林想看明白了，那个笑容里的深意。

　　开工后的第一个客人居然就是龙哥，林想别开眼去，不愿意直视他。

　　龙哥捏住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的目光直视：“做我的女人吧。”

　　龙哥是本市□□上数一数二的老大，有他罩着，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龙哥四十几岁，保养还算得宜，最主要他真的对自己好。林想没过多久就搬进了龙哥为她买的房子里，出入有自己的车，去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睁着眼尽情刷。

　　龙哥对她很宠爱，可林想还是开心不起来。一个人的时候，傻傻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白白的天花板，看着明晃晃的窗子。

　　蓝又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了，虽然不如巅峰时候的红，可林想陪着龙哥去酒吧里的时候看到了林想歌和乐成一人一把吉他在舞台上唱歌。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想甚至都没有去看第二眼，就靠进了龙哥的怀里。

　　耳朵里传来余音：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眼泪……

　　林想丝毫没有动容，反而搂着龙哥的手臂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