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if线·泡沫幻影 ...

  •   艾尔海森在教令院学者交上来的沙漠研究报告里看见了一个让他颇有兴致的古文字遗迹。

      须弥城内的风波在异邦来的旅行者的帮助下已经平息,贤者犯罪带来的对教令院工作的影响艾尔海森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虽说他现在还占着代理贤者的位置,但请假去沙漠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请假申请的审批人就是他自己。

      说走就走,艾尔海森收拾好必需品之后就直奔该遗迹去了。

      艾尔海森一直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说走马上就不拖沓的离开,徒留想要和代理贤者申请新经费的学者们仰天哭泣……

      没有任何意外的,艾尔海森顺利来到了这座遗迹的门口。但有的时候就不能惦记太多,不然一路上都顺顺利利的,这么一想后意外就发生了——

      那扇饱经风沙却仍旧华美的大门迸发出耀眼至极的白光吞没了艾尔海森。

      即使是艾尔海森也没能做出太好的反应,只能双臂护在脸前,闭上眼睛。

      -

      皮肤能感知到的空气的湿度、周遭的环境与声音完全改变了。

      就好像在瞬间就来到了一个与之前的沙漠完全不同的地方。

      艾尔海森在放下手臂后睁开眼睛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原处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周遭空气潮湿,月光清亮,许多连他都不认识的植被肆意生长,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

      但艾尔海森无法确定,那道强光是仅仅改变了他所在的空间还是连他所处的时间都改变了。

      忽然,艾尔海森听见了细微的轻响,像是铃铛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去,窥见「伟大存在」瑰丽万分的形体。

      那少女的身形近似人类成年女性,但比例完美,肌肤莹润无瑕如同名贵釉料。她穿着简单的长及小腿的白裙,裸/足悬空站定,并不颤抖。那少女的美丽契合人类对于美的全部认知,但没有人会把她误认为是人类。她的眼眸,那双瑰丽的宝石般的紫色眼睛好像有着星辰倒悬,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她的黑发柔顺垂落,让人联想到璃月霓裳花制成的名贵丝绸,或许触摸她长发的感觉还要远胜于触碰丝绸。

      她的视线锁定艾尔海森,四目相对间,艾尔海森好像听见有许多铃铛同时响动,周遭一切都隐去了,感知被最大限度的削弱,只能注意到这个少女的存在。

      “你在寻找之物,是什么?”她问。说的并非是艾尔海森认知中的任何语言,但他就是能够明白她在说什么。

      艾尔海森不用做多久的思考,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女极有可能是被称为「仙灵」的族群退化前的样子。

      在提瓦特大路上,存在着被学者们称为「仙灵」的族群,如果你跟随它们点亮属于它们的仙灵之庭,还能得到他们的赠礼。据说在远古时期,它们是热衷于引导人类、教导人类语言的伟大族群,被赞为来自天空的使者。只可惜后来他们经历诅咒,在「魔神」这一概念都没形成的年代就因诅咒而失去瑰丽的形体,逐渐退化到人们所见的「仙灵」的模样。仙灵被学者们认作是那一伟大种族退化到最后只余下引导本能的残躯。

      此时此刻艾尔海森所见到的,就是仙灵退化前的那一族群中的一员吧。

      我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所以我引来了她?艾尔海森略一思考就想出了这少女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个可能原因,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接话,只是说:“请问您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莉娅。作为交换,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自称莉娅的仙灵少女略带歉意的一笑:“抱歉,我不太经常和人类接触,是我刚刚的话吓到你了吗?”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这么回答,思索片刻后问她:“刚才您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身上有伊斯塔露的气息,我想你肯定不是这里的人。我想知道你是因为寻找什么才触动伊斯塔露遗留的力量的。”莉娅悦耳的声音解释着:“我并不是想要探知你的来处,也并不是想知晓未来,但我得知道你为何而来才能将你送回去。”

      伊斯塔露……?完全无法说出口的名字。传说中的时间之神吗?艾尔海森不着痕迹的蹙眉,摇了摇头回答她:“知识?”

      “知识?”莉娅的脸上流出近似惊讶的情绪,但她大约确实并不熟悉人类,并没有很好的将她的真实情绪隐藏起来。艾尔海森不难看出她有所隐瞒。

      ——不过他自己也没说实话。

      仙灵少女沉默了一会,软下声音:“每个人类的追求都不一样。吾等的使命就是在感应到的时候降临到人类面前。我并不奢求你毫无保留的信任我,但请相信,我是为你从天空而来。”

      她的声音本就悦耳,此刻柔软得犹如情人间的密语,好像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人、每句话都是为他好似的。

      艾尔海森不吃这套,但不可避免的因为她美得刚好契合他审美点的长相对她多了些许耐心。当然了,这耐心里有多少是因为莉娅的美丽又有多少是因为她的族群引起了艾尔海森的探究欲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我曾有居所在地上的世界,那里有伊斯塔露赠予我的一个圣坛,就用那个圣坛将你送回原处,你意下如何?”莉娅说:“你所追求的如果是知识的话,这段旅途中,想必也能让你有所收获。”

      “好。”艾尔海森自无不可。

      “那么,你叫我莉娅就好。”仙灵少女的唇边牵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接下来的旅途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得偿所愿的。”

      艾尔海森再一次与她对视,仙灵少女没有人类的情绪认知,她没有移开视线,就那样看着艾尔海森,好像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似的。

      -

      一般来说异类是很难相处的,更何况两方都有所保留。艾尔海森并不乐于社交闲谈,莉娅看起来也不是没话找话的类型,所以起初,他们除了必要有关休息的对话外,并没有说些什么。

      与莉娅相遇时就是夜晚,所以决定前往她的地上居所后,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动身,是先休息了一个晚上才动身的。

      因为性别不同也不太熟悉,他们当然不可能为彼此守夜也不可能住同一个帐篷,所以弄简易帐篷的时候直接是做了两顶并不靠连的。

      艾尔海森醒来时并没有在自己的帐篷外看见莉娅,他想了一会,还是决定自己先去洗漱一下再询问她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他以往在植被丰茂的野外会利用草元素力分析植物状态来寻找附近的水源,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

      艾尔海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现在这个年代,仙灵并没有遭受诅咒,那么现在是没有「神」这一概念的,那他的神之眼?

      他垂眼看向自己以往挂神之眼的地方,此刻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那枚熟悉的近似装饰的神之眼存在。

      可实际上艾尔海森依旧能使用草元素力。

      自动隐去了吗?

      “你在找水源吗?在那棵树后面的山崖上有一眼泉水。水流有些急,你小心不要弄湿了衣服。”莉娅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

      艾尔海森看过去,她换了一身裙子,逆光而立看不真切。她的长发挽到身前,似乎是打算站在那里梳头。

      “谢谢。”艾尔海森向她颔首,向她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艾尔海森洗漱完毕回来的时候,莉娅也梳好了她的头发,和夜里那个简单的造型不同,她的长发编成辫子然后盘起,饰以优雅美丽的金色枝叶状发饰。裙子也是修身的款式,材质轻薄而不透,她骨肉匀停的小腿在不规则的裙裾中隐现,极其引人视线。因为她其实并不行走而是飘浮着行动的,所以她并没有穿鞋子,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与周围的草木分离开。

      ——她昨天晚上那身其实是睡衣吧?

      仙灵感受到引导职责就得马上睡衣出行吗,这么看还挺辛苦。

      莉娅看出来艾尔海森在想什么,主动开口:“其实倒也没那么紧急。我之所以这么匆忙的来到你的面前,是因为你触动的力量。”

      她走向他:“你睡着的时候,我和「父亲」聊了一会天。「父亲」叫我和你坦诚些……”

      “我触动的力量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莉娅鼓了鼓脸:“伊斯塔露的力量太难解码了,把我的讯息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摇了摇头,然后说:“「父亲」说得对,我不能什么都对你隐瞒还希望你信任我。虽然我并不精通于智识相关的内容,但希望我与你同行的这段旅程,你能找寻到你想要的知识。无论怎样,伊斯塔露赠予的那个圣坛都能把你送回去的,你在那边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吧?”

      “……我不着急。”但回去还是要回去的。毕竟艾尔海森花费了挺长时间才让须弥恢复到他想要的平静中。无论如何,那边的生活都是祖母希望他过上的平静生活。

      莉娅送了一口气似的:“……谢谢你。”

      这才是艾尔海森与莉娅这段同行的真正开始。

      因为艾尔海森说他并不着急,所以莉娅的行程安排并不紧凑,属于是走走停停的类型。

      虽然莉娅说她并不精通于学识方面,但艾尔海森在路上问她关于地貌、植被、机关等等乱七八糟的各种问题时莉娅都能十分流畅的回答他,如果这算是才学平平,那么教令院有很多学者可以说是白读二十年书了。

      与莉娅同行走过这段路途后,艾尔海森明白为什么后世的文献会盛赞她这一族群了。就算是他这种懒于交际的性格与仙灵相处起来也会感觉十分舒服,在这一路上收获颇丰——无论是情绪价值还是对知识的渴求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和一位温柔美丽、学识渊博的向导一起旅行怎么会感觉不愉快呢?有那么几个瞬间,艾尔海森会觉得,仙灵的陪伴与引导其实具有相当强的成瘾性。

      绝对会产生戒断反应的,艾尔海森都能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对于同行之人的隐形要会上升多少。对比强烈到很难让人接受啊。

      “在想什么?”莉娅在艾尔海森身边坐下,夜风从她那边吹过来,他可以闻到她身上不具名的香气。有一点苦涩,尾调悠长。

      “你是一位很好的向导。”艾尔海森说。

      “这算是夸奖吗?真让我受宠若惊。”莉娅笑起来:“我都没和你说过,我擅长艺术方面,但是很少有人类对艺术的追求能触动我。你是唯一一个我陪伴、引导过的人类。你能看出来吗?真神奇啊,除了艺术之外,我居然也能和人类有这么自然真切的交流……”

      “你的学识胜过很多人。没有人会讨厌与你同行的。”艾尔海森觉得与莉娅交流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仙灵的观念不同于人类,而他也只是在陈述事实。

      “谢谢你,艾尔海森。我倒是更希望你夸赞我有关艺术的方面,但我现在并没有带着画笔和乐器……”仙灵不像人类可能会自谦,对于旁人的事实陈述,无论是夸奖还是批评都能坦然接受。用人类的性格类比的话,这算是率真吧。

      艾尔海森看向她,想起什么:“嗯,莉娅,前些天就想问了,你发间的花一直都是同一朵吗?”

      这些天莉娅的发型都是披散下来的辫子,在发间别了一朵淡色的多瓣鲜花,像是玫瑰,但香气与玫瑰并不相同。

      “这朵吗?”莉娅取下那朵花放在艾尔海森手里,“是的,这也算是我对艺术的一种研究?这朵花是永恒的。”

      “永恒?”艾尔海森触碰花瓣,触感与鲜花并无区别,完全看不出已经被摘下好几天了。

      “它的状态与我摘下它的那一刻别无二致,但所有的外界行为都不会再伤害它。它不会枯萎、不会被时间改变。唯有眼泪滴落其上会使它迅速风化消失。”莉娅说起她封存这朵花的技术时脸上带着柔和美丽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满意于自己的能力:“我给这种技术取名「记忆」。它是记忆的凭证,而一段记忆如果会让你流泪的话,它不必存在。它应该是纪念而非枷锁。”

      艾尔海森忽然意识到莉娅并没有移开双手,她取下那朵花放在他的掌中,她的手指也悬停在他的掌心,就好像要和他十指相扣。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不敢再看她的笑颜,他忽然无法继续若无其事的对上她的眼睛。

      莉娅柔软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那朵花也离开了,唯有淡淡的热意自她触碰过的地方弥散开来,经久不息。

      “对了,和我说些有关你的事情吧。”莉娅没有察觉,依旧是放松自然的神态:“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呢,这一路下来你却一直在研究我,如果到了分别的时刻,你对我所知甚多,我却只知道你的名字,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呢。”

      “我以为仙灵陪伴人类从无私心,从不期待从人类那里得到什么呢。”

      “嗯嗯,她们是这样的啦,不奢求回报,只是遵循引导的职能。但我和你不一样啊。我才不想把我们的旅途归结为职责呢,那样也太无趣了。”莉娅十指交握,“我们的相逢跨越时间,是意料之外的遇见。这段旅程本就出自我的私心。”

      仙灵少女的坦率一如以往,注视他的眼眸明亮至美摄人心魄。

      艾尔海森是可以拒绝的。他比很多人都知道怎样拒绝请求,他只要轻飘飘的告诉莉娅,他的经历涉及未来的重要节点,她就不会再过问了。但艾尔海森没有这么说。他只是在她期待的眸光中,隐去可能改变未来的细节,和她说那些他自己看来极其平常的经历。

      ……

      “除了真理与知识,还有什么能打动你呢?”莉娅对艾尔海森微笑:“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大多数人不同。听到你的经历后,我还是想说一句,果然如此啊。很多人类死于他们无穷的欲/念,只有少数人能学会节制。我差不多也明白了,我留下的那道讯息是什么意思了。”

      面对艾尔海森带着问询的眼神,莉娅只是眨了眨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再过一段时间,时机合适以后我再告诉你吧~现在说出来的话,旅途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了。”

      其实不会太难猜——她的结局早已注定了。

      仙灵一族遭受诅咒,遗失了瑰丽的形体与智识,留在大地上的只有它们的残躯。

      教令院那么多书籍记录,艾尔海森曾经看过的最接近他生活时代的有关仙灵的记录是花神。

      但花神的名字不是莉娅。

      他眼前的这个陪伴他走过这段旅程的、拥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眸的、骄傲于自己在艺术上绝世天赋的仙灵少女没能留下什么属于她的痕迹。

      除了他之外,未来的人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黑发紫眸的仙灵少女存在过。

      艾尔海森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这场相遇的残忍真面目:他们跨越时间的相逢建立在她死亡的既定事实上。

      略带苦涩的香气忽然靠近了,仙灵少女握住了他的手,她对他说:“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很悲伤的话语,现在不说,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啦。我们不会欺骗人类的!我可不是敏感脆弱的性格。”

      “我知道。”艾尔海森有点想回握住莉娅的手,他感觉她的指尖有一点颤动,微弱得像是幻觉。

      但最后还是没有,无论是讯息也好,还是想要握住她的手,都没能做到。

      若无其事的想要维持原状,可有什么还是改变了。或许这变化早就存在,只是现在最为明显。

      -

      那天以后,莉娅没有再问有关艾尔海森的事情。其实艾尔海森并没有讲完,他只说到他整理祖母遗留的笔记,说祖母希望他过上平静的生活。

      分别将近了,艾尔海森已经能从周围的环境看出后来的影子,或许莉娅的居所就是那个让他颇感兴趣的古文字遗迹。

      “下雨了,等雨停了再出发吧?”莉娅的声音混合着雨幕显得有些不真切。

      这个临时歇脚地是一个山洞,莉娅让植被生长掩盖住洞口当做遮光的帘子。

      “要到了吗?”艾尔海森问她。

      “嗯?还有一段路吧,不下雨的话我还能指给你看,再走三四天的样子。”莉娅回答。

      然后就静下来了。莉娅不知道艾尔海森在想什么,她不想主动开口——有的时候,这沉默反而会让她感到安心。

      “莉娅,能看着我吗?”他忽然开口。

      微弱的光芒映在莉娅的眼睛里,有那么一刻像是某种东西在她的眼中彻底熄灭了,亮着的就是温热的余烬而已。

      艾尔海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一直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的聪慧、性格、思维方式让他一直能够将意识保持在接近绝对理智的状态中。

      可他毕竟不是真的机器。就算是他,在某一时刻,也会有强烈的欲/求,也会有恻隐之心,他也会动摇。他大可以继续冷眼旁观,让莉娅在无知无觉的等待中迎来灭亡,而他独善其身,回到他那希望已久的平静生活里,就像以往一样冷静理智。但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他想要告诉她那个关于仙灵一族的未来,即使需要支付未知的代价。

      ——他在她的注视里溃不成军。

      “是舍不得我了吗?”莉娅看着艾尔海森,开玩笑一般地说。

      但得到的是艾尔海森肯定的回答:“嗯。”

      莉娅怔住了。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中的情绪深沉如暗海。

      艾尔海森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个晚上,莉娅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和现在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此时此刻他才看懂了。那是一种深切的悲伤。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艾尔海森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然后,说不出来了。无形的力量让他无法言语,莉娅靠近了他。

      “知识与真理,冷静与理智,记得吗?”莉娅对他摇头,她的眼神哀伤又恳切。她知道艾尔海森想告诉她什么,无非是有关未来的事情。

      莉娅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有过窥视未来的打算,但现在她不想了。如果艾尔海森说出口了,未来就改变了。改变的那个未来就算她活下来了,她还能再遇到艾尔海森吗?他还会存在吗?这本就是无解的悖论。她也不是没被他触动。

      “没关系的,我的寿命悠长近乎无限,我向你承诺,我们会在沙砾与鲜花的梦里重逢。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

      带着花朵芬芳的气息靠近了,仙灵少女亲吻了艾尔海森。这个吻并不如蜜甘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苦涩。

      ——或许并不是真的是苦的。

      只是有其他更深更重的情绪掩盖了这个吻本身。

      “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呀,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如果早就打定主意将你送走,就不会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了。”仙灵少女笑起来,她的眼泪原来与人类的泪水并没有任何分别。“我祝愿你,从今往后的生活都能像你想的那样平静轻松。”

      “再见啦,艾尔海森。”

      -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切都消逝的未来,但我还是选择了这段旅途。

      与其他姐妹不同,我从未与人类接触过。

      这样剑拔弩张互不信任的初遇,居然来自我与他,后来我想起与他相遇的这一天的时候都会这么感叹。

      是的,我居然就这样轻率的爱上他了。但是如果要我阐述为什么,我又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的相逢那么短暂,最深刻的内容是什么呢?是那个吻,还是我告诉他有关「记忆」的技术?

      那么浅薄的记忆怎么会营造出这么深切的爱情——我对他的情感到底是来自于我们相处的时光还是那只后我为自己打造的回忆?

      我不知道。我见不到他,我恐惧于遗忘,所以我在居所的墙上刻下我与他,所以我根据我们的相处为我打造深沉的梦境。

      我是这样等待我们的重逢。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但我愿意等待。

      但最后或许连等待都无法继续。有关「王座」的战争爆发了。

      ——他眼中关于消逝的未来,原是如此。

      我最后在那堵精心描绘雕刻的墙上刻下一句话。

      我说,「你不要来赴约,我早已预见了离别。」

      -

      艾尔海森站在那扇被风沙磨损后却仍旧不失华美的大门前,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情愿相信他所经历的只是幻境,他情愿与那个女孩相处的一点一滴都是虚假。

      但门打开了,昏暗的宫室亮起,莹蓝色的残躯飘浮着,好像等待许久。

      跟随仙灵点亮仙灵之庭的这段短暂的路没能让艾尔海森获得任何实感,他感觉自己的情感与思维已然割裂开了——他居然还能想:现在这种感受算是行尸走肉吗?

      在那个仙灵的遗赠宝箱中没有任何传世的珍宝,只有一朵淡色的多瓣鲜花。花朵的香气略带苦涩,但尾调悠长。它让艾尔海森想到那少女靠近他在他唇上落下的那个吻。

      可是应该「永恒」的花朵却在他的手中迅速风化,最终化作无法挽留的碎片。

      她最终还是没能给他留下什么。

      艾尔海森看向已经磨损了的雕刻墙,好像能看见在那些无法追回的悠远时光里,那个少女刻下它的样子。她在艺术上的造诣确实无人能及。

      可是艾尔海森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那样焦急却又那样真实。

      -

      “「依耶芙特」。我送你一份礼物。”「父亲」说:“我给你不死的人类身躯,代价是沉于不醒的酣梦,直到你所等待的人到来。”

      她从睡梦中醒来。顾不得更换衣裙,只有满心焦急。

      她走过落满灰尘的地面,推开了房间的门。

      她看见颓圮的宫殿,看见残存着浮雕的大堂。她看见有人站在她亲手雕刻描绘的那堵墙前。

      那人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于是回身看她。

      莉娅止住脚步。

      梦中对视千万遍,此刻仍旧一如初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if线·泡沫幻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