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素斋馆》蝉羽月

3、金光五色焖面

　　二月十九日是恭逢观世音菩萨圣诞纪念日，青梅寺每年于此时都会举行为期三天的祈福消灾法-会，念佛、诵经、拜仟、上供、放生、焰口等系列祝诞法-会甚至吸引了周边几个府的香客。

　　今年的祈福消灾法-会恰逢立春之日，因此青梅寺主持道缘大和尚对此次法-会分外重视。

　　辰时刚过，青梅寺两序大众就齐聚大雄宝殿，道缘主持拈香主法。

　　在庄严的观音菩萨圣号声中，四众弟子跟随香花灯依仗队，口诵圣号，庄严缓行至青梅寺观音院举行上供祈福法-会。善信香客们随众诵念，十分庄严隆重。

　　方谣眼瞧着人群越来越密，知道今日是个赚钱的好日子，因此带着李长庚关了店门去市场买食材。今日香客众多，她打算做面条，面条上菜速度快，可以多卖几碗。

　　做面条最重要的就是浇头，想起在现代社会吃的那些臊子面、雪菜肉丝面、番茄牛腩面浇头，她快要馋哭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明白被贬下凡开素斋馆原来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但她方谣可不是遇事就怂的货色，想当年那么多做美食博主的人都查无其人，只有她一步一步够到了顶级网红美食博主的门槛，靠的就是逆风生长的韧劲。

　　不能用肉菜，那便用新鲜蔬菜入菜，做一道“鲜”味至极的面条吧！

　　青梅街上，一白一红，一高一矮，一个俊俏、一个娇憨，两个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小郎君，买些桑果吧。”李长庚闻声停下脚步，望向那些红得发紫的果子。

　　“给你妹妹也买一些，酸酸甜甜，小孩子最喜欢吃的哩。”那妇人见白衣少年动了心，继续推销道。

　　方谣掂了掂自己的荷包，里面银钱不多，且今日食材需求甚大，因此不好给他买。但看见李长庚默默无言、纯澈清冽的眼神，她有些心虚。今日，他好歹也是用了心的，虽说言语不多，活儿干得却不少，且精巧漂亮。

　　她犹豫着正想开口问价钱，李长庚却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懂事地转身离开了。

　　方谣朝着桑葚大姐尴尬笑了笑，又去追李长庚的步子。

　　“你是不是想吃？”

　　对方并不回答，只留给她一个愈走愈快的背影。

　　素斋馆内，方谣正在揉面团。

　　将面粉、盐、温水混在一起，搅拌成絮状，不停地揉合揉成面团，然后醒发二十分钟后再开始揉搓面团。面团筋道与否，全在揉面人的功力。

　　方谣感慨，这副身体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力大无比，揉出来的面团可能比之前的自己揉的还要好。

　　用擀面杖将面团擀成圆形，在两面都抹上些干面粉，再将面团一层层包裹在擀面杖上，不停地滚动擀面杖，直至薄如纸张。擀好的面片叠成一正一反的样子，用刀切成细细的面条，方谣爱吃细面，刀工又好，因此切出来的面条如发如丝。

　　她正在将面条整理成一份一份的备用，就听见帘外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我正要去给青梅寺送些炸果，阿谣要不要一同前去？”

　　“这就好。”方谣从蒸笼里拿出刚刚蒸的鲜花馒头，就着热气叠成九层宝塔的模样。煞是好看，看得阿红都直了眼。“我这馒头拿去上供菩萨可还喜欢？”

　　“我喜欢的不得了，想必菩萨也喜欢。”阿红嘴上这样说，却把自己装炸果的食盒悄悄掩了掩。这是她娘亲今早早起炸的，专门用了最好的蜜馅儿，吃起来必定不如馒头差，只是卖相不如鲜花馒头好罢了。

　　方谣忙拿出食盒，把自己的馒头装上，“最重要的是心意不是，我的馒头外头俏，你的炸果心里蜜。”说着拉起阿红的手走向外间。

　　阿红是隔壁米店的老板的女儿，正当妙龄，长得秀气端庄，是个热心肠，刚刚来到游戏世界的方谣得了她不少照顾。

　　两人一起上山，留下李长庚在店里继续捯饬他的器皿美学。

　　方谣跟着阿红在寺庙角门处将炸果和鲜花馒头交予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和尚，便下了山。那和尚毫不掩饰对鲜花馒头的喜爱，对着方谣连道了几声“阿弥陀佛”。

　　方谣本想快些下山做饭，阿红却走得不急不慢，甚至邀她一同去逛长乐街的立春庙会。方谣一心都在赚钱上面，便对阿红说中午还要去准备午食，怕中午客人多，应付不过来。

　　阿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今天中午估计没几个人去店里吃饭。”

　　方谣一脸不信，只觉得她在和自己开玩笑，却见阿红说道：“你还不知道吧，祈福消灾法-会这几天，青梅寺照例都要留午斋的。”

　　李长庚把雕好的筷枕放在桌子上时，正看见方谣无精打采的回来，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石阶上。

　　他本希望方谣一进门就能发现他的大作，再表现得满脸惊讶、一团喜气，现在看见方谣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失落。

　　李长庚不多问，为方谣倒了一杯茶，汤色青绿，茶香袅袅，方谣紧缩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谢谢你。”方谣朝他笑笑。

　　看着对方并不回避的眼神，她淡淡开口道：“这几天中午可能都没什么生意可做了，我听阿红说青梅寺每日中午都为香客留素斋。”

　　说完，抿了一口茶，重又开始思考。

　　她有些丧气，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稍安勿躁，车到山前必有路。”李长庚淡淡说道。

　　方谣细细品味，觉得很有道理，心下有了几分宽慰。

　　是呀，阿红说的是旧例，谁也不知今年的实际情况。再说，遇到这样的情况，也算得上是没做好市场调研吧，还是怪自己准备不充分。

　　“长庚，你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没有试试怎么就能放弃呢。”

　　方谣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从台阶上站起来，开心地对长庚说，“我以后可是要开大酒肆的人，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先跟我学切菜吧。”

　　李长庚：“……”

　　今天中午要做的是五色素菜焖面，所幸上午揉制的面条不多，现在先制作一些浇头。方谣教导李长庚将胡萝卜切丁、木耳泡发切丝，和玉米、青豆一起焯水备用。将上午切好的细面放入开水中煮至五分熟，捞出过凉水，备用。

　　热锅热油中放入胡萝卜、青豆翻炒一分钟，再下玉米、木耳翻炒一分钟，再加入小半碗水、盐、生抽搅拌均匀。

　　加入半熟的面条，盖盖焖两分钟，用筷子将面条与汤汁充分混合。大火收汁，汤汁不要收干，粘稠状开始冒小泡泡即可捞出摆盘。

　　摆盘之前，方谣伸手抓了抓远处的太阳，一团金光就被她握在了手心。把金光拧成麻花状，就有丝丝金色的汤汁流出来，将金色汤汁洒在面条汤里，五色焖面立刻焕发出道道金光。

　　万物入菜果然灵异，只是，这……真的能吃？

　　方谣先给李长庚盛了一盘。

　　他接过面条，先是细细闻了一下，玉米和青豆的味道十分浓郁，十分清爽，还隐隐有些阳光的味道。再看颜色，红、黄、青、黑、白五种颜色交错相间，仿佛画一般，随着热气腾腾，似有金光缀在其间。最后尝味道，李长庚随意夹起一筷焖面，玉米粒、胡萝卜丁、青豆粒和木耳丝都被浓稠的汤汁均匀地镶嵌在细面上，看着很有食欲。

　　他咬了一口，果然口感不凡。

　　焖面不同于汤面的坨烂，因为过了凉水，这些细面咬起来先是微微有些弹力，里面却是焖面特有的软。木耳的弹、胡萝卜的脆、青豆的糯、玉米的甜，共同成就了这碗五彩焖面的美味。

　　还有些怪。吃完一碗，他只觉得肚内温暖得很，不是烫人的暖，倒像是丹田生发出来的暖意。

　　李长庚伸出空盘，示意再来一盘。方谣被他不善言辞，却小心思十足的模样逗笑了，又给他盛了一大盘。

　　“我们中午卖这个怎么样？”

　　李长庚点头。

　　方谣自己也拿起盘子吃了一些，确实好吃，甚至比自己在现实世界做的还好吃，许是加了太阳汤汁的缘故吧。

　　果不其然，午时只有熙熙攘攘几位客人。有的是家中有事先走的香客，有的是年纪尚小的孩童拉着母亲要回家。不过，好在方谣制成的面条不多，也卖得差不多了。

　　隔壁阿红见她生意不好，有些寥寥的意味，便想安慰她几句，意欲拉她去长乐街逛庙会、散散心。

　　“平日里，还是咱们梅花街的生意好，只是立春庙会这几天啊，长乐街上挤满了人，咱们街上倒见不到几个人影子。”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青梅寺附近生意不好，想换地方了。”方谣打趣道。

　　“才不是呢。”阿红拿手挡了挡西晒的日光，“长乐街庙会的新鲜玩意可多了，有耍马戏的、放焰火的、画糖画的、捏泥人的，都是些新奇玩意，还有许多胡人和吐蕃人呢。”

　　“胡人？”

　　“是呀，咱们临着东海，常有胡人和吐蕃人来做生意。阿谣，你是哪里人？”阿红见她口音不像本地人，感到很好奇。

　　方谣笑笑说自己来自北方永城，靠近沂水。

　　阿红想了想，猜测方谣来自琅琊府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便也不再多问，转而问李长庚。

　　李长庚只说自己来自比东海还东的地方，其他的便摇头。

　　阿红从来不知道东海那边还有城市，加上李长庚贵气逼人、俊俏挺拔，心下瞬时对他生出几分好奇与好感。

　　“阿谣，别收拾了，咱们去逛庙会吧。庙会上吃的可多啦，我最喜欢吃街北小摊卖的绵豆沙了。”

　　“你说什么，小摊？”方谣敏锐地嗅出一丝商机。

　　阿红点头，却见方谣已经收拾起炉灶，拍了拍李长庚的肩膀说：“李管家，跟我去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