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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廿五、南王府失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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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府中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今日是王妃的芳辰,王爷办下八十桌宴席,为王妃庆生。
就连王府里几百号的下人和一千多王府侍卫,也每人都得了不少赏钱。
座上的宾客,大多为亲朋内眷,王府里食客幕僚,就连王府总管江重威也分到了一席之地,给奉为贵宾。
江重威是一个很有威信,很有权威的人,他为人沉着冷静,在王府多年间尽心职守,忠心耿耿,深得平南王信任。
江重威的武功,若是放到江湖上,也是少有的好手。他练就的‘十三太保横练’,虽然不能说真的刀枪不入,但不论是谁想要伤到他都很难。
而他要伤到别人却很容易,他一手‘铁砂掌’已经练至九成火候,开碑碎石简直就像切豆腐一样容易。
所以,王爷把王府多处钥匙都交给他,非常的放心。
此时宴席将开,王爷把他招了过去,让他去宝库里取上一斛明珠和两块玉璧。
王爷已经答应王妃,送她明珠玉璧做贺礼。
王爷已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温和,颇有威仪,俨然久居上位者。
王妃虽然已有四十多岁,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像三十多一样,一举一动都风姿卓越,美丽而有风度。
江重威很快就去了宝库。这是他今天最后一趟差,办完之后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到宴席上,喝上几杯好酒。
府中宾客络绎,恭贺声不断,处处热闹喜气。
平南王笑容满面,陪着王妃在前厅中,接受宾客敬酒祝寿,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刻,王府中会发生意外。
一个内侍匆匆跑来,到王爷跟前小声禀报几句,平南王当即变了脸色。
告罪一声,撇下满席宾客匆匆离去。
肃穆沉静的长廊里,每八步都有江重威亲自训练的铁甲卫士把守。这里是王府的机关重地,凡是敢擅入者,格杀勿论。
长廊尽头就是王府的宝库,王爷自从将宝库钥匙交给江重威后,江重威一直贴身挂在腰间,从未离过身。
宝库的四壁都是极厚重的钢板。在如此防备森严的宝库中,即使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绝对没有人能想到,王府的宝库会出事。
平南王来到宝库时,宝库的大铁门已经大开,阴暗的宝库内,江重威昏倒在地上,他的脸上盖了一块绣帕。
阴森带着霉气的宝库里,如此场景分外诡异。
揭开绣帕,江重威紧闭着的眼睛里,鲜血直流,显然已经成了瞎子。
而宝库内的十八斛明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平南王喝道。
众人战战兢兢,忙回禀道:“方才江总管进入宝库,我等在外面守候,忽然听到里面一声惨叫,等我们冲进来的时候,便成了这个样子。属下不敢挪动任何东西,连忙禀明王爷。”
宝库里除了那方绣帕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既没有人迹,铁门的锁上也没有被撬开的印痕,甚至连一个脚印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谁能这样无声无息进入王府宝库,盗走十八斛明珠?
又有谁能在瞬息之间重伤江重威?!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但若不是人,莫非是鬼魅不成!
平南王紧抿着唇,脸色阴沉,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敢大声呼吸一下。
森森的宝库里散发着死气,和常年大门紧闭产生的霉气。
这种霉气,这种死气,竟如墓穴里的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平南王伸手拿起地上的绣帕。
——鲜红的绣帕,上面绣着一朵黑牡丹。
王府书房里,平南王拿着鲜红的绣帕若有所思。
“父王。”一锦衣青年焦急道,“此时非同小可!那十八斛明珠尚在其次,如今我们谋事在即,倘若那绣花大盗再来,万一被他盗走什么机密之物,就……”
青年二十出头年纪,头戴珠冠,身着云纹蟒绣锦衣,显然王府世子打扮。
平南王伸手止住他,沉声道:“可有查出那绣花盗的来历?”
世子稳下声,一一道:“那绣花盗的来历极其隐秘,六扇门已经出动数名好手,却没能查出丝毫线索,如今依然毫无头绪。”
平南王重重哼一声,脸色凝重,“鲁少华怎么说?”
鲁少华是东南一带的总捕头,此人手上功夫不弱,刚正无私,粗中有细,也是六扇门一流好手。
世子道:“鲁少华说此人手法纯熟不留一丝痕迹,像是道上老手。只是这件案子实在棘手,希望父王能够为他加派帮手。”
平南王沉思片刻道:“让人请金九龄来接下这个案子。”
“金九龄?”世子一喜,又犹疑道,“可是父王,那金九龄虽然是三百年来六扇门公认的第一高手,但是他已退出公门,是否不大方便?”
“无妨,”平南王哼然一笑,“只管请他来便是,如今江重威重伤,王府的总管空缺,便让金九龄暂且担任吧,多多给他酬金就是。至于江重威,以后只怕也无法担任总管一职了,他在王府多年,忠心可嘉,府里也不能亏待他。”
世子拱手道诺,又道:“只是金九龄终非我王府之人,况且他既然要调查案子,自不能终日守在王府。绣花大盗行踪又极为诡秘,只怕单他一人不尽妥善。不如孩儿去信飞仙岛,请师父过来。”
平南王沉吟道:“也好。如今蓄谋大业在即,恰可趁此请他一起相商。”
…………
……
山西,云起山庄,百宇千檐,恢宏气象。
室内,一线清香袅绕,原随云一袭雪衣宽袍,跪坐榻前,弄丝抚弦。
一曲未必,细密的湘妃竹帘后,人影晃动,一人屏息而待。
原随云停了手,淡淡道:“何事?”
门外之人回道:“钱掌柜已从南海回来,在门外恭候公子。”
原随云起身理了理丝毫不乱的衣襟,“让他在花厅等,我即刻便到。”
厅中已奉上香茶,原随云挑开竹帘进门时,钱掌柜起身,迎面笑道:“半月不见,公子倒益发清逸了。”
原随云笑揖道:“此去南海路遥,钱掌柜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钱掌柜叹了口气,道:“所幸货物安好。”
原随云微微凝眉道:“近日东南一带出现绣花盗,专截红货镖银珠宝黄金,目前已单枪匹马犯下几十起大案,掌柜这一路,想必费心不少。”
钱掌柜神色凝重,“我一路听到了不少绣花盗的传闻,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皆是他一人所为!”钱掌柜抚了抚须,忽然笑道:“我知这绣花盗专犯大案,必定看不上油水少的商队,便让手下的弟兄全部身穿破衣,拉货物的也换成破旧车马,这一路倒还顺畅。”
原随云点头笑道:“此法倒是可行。若论行商的经验,却是难有人能比得上你的。”
钱掌柜呵呵笑道:“公子谬赞了。”复又叹道:“昔日若非公子赏识,只怕我钱某人现在已……”
原随云阻道:“此事休要再提。”
钱掌柜叹息一番,转过话题道:“公子接下来,可是要安排我去东南一带?”
原随云缓道:“青衣楼刚刚接手,根基还未稳,江浙两广一带的生意处处受人肘制。”淡然一声冷笑,道:“上个月,褚州‘驻星阁’刚夺了我们七家店铺,‘义柳山庄’和‘云霞堡’夺去商路两条。庄中折损的人手共七十三人,其中五人都是不错的好手。”
钱掌柜愤然哼道:“岂有此理,竟然敢打我们云起山庄的主意。”肃然一揖,“公子尽管放心,有我钱某在,定不叫他们占得一分便宜!”
原随云点头道:“有钱掌柜在,生意方面的问题,我的确很放心。不过,这件事,却是有点棘手。”原随云眉峰微颦,“我曾让人着力调查上官飞燕行踪,发现‘驻星阁’、‘云霞堡’、‘义柳山庄’以及东南许多势力,暗中颇有联系,似是同一组织在控制。这个组织很是神秘,和青衣楼相似,却又比青衣楼更为厉害。组织中,似乎只有女子。”
钱掌柜凝神不语,原随云又思付道:“更何况,现在绣花盗正在东南一带活动,虽然我已派金鹰与银狐带着金、银二门过去,只怕你们还是难以应付。”
钱掌柜道:“可否让萧奈何与我同去?”
原随云一笑,“我已让萧奈何去京城协助陶知了,目前京城的形势看似平常,实则微妙,我猜若无意外,不出半载,当有大事发生。现在陶知正在暗中加紧布置,正需要萧奈何协助。”
钱掌柜对原随云的说法虽有些怀疑,却并未多言语,原随云的判断,向来非常精准。
钱掌柜道:“那公子的意思是……”
原随云笑道:“你到东南,只单管打理生意上的事就是,其余的,我会亲自到东南一趟。”
钱掌柜闻言一喜,却见原随云轻轻一笑,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又似颇有兴致,“听闻那绣花盗武功极高,专门绣瞎子,我倒是想会上一会。”
…………
……
暮色苍茫,飒飒风竹敲韵,不远处,送来伏灵寺悠扬的晚钟。万丈红尘,都仿佛被这竹林隔绝在尘世外,钟声涤荡尘埃。
此时是傍晚时分,伏灵寺的晚课已经开始,但苦瓜大师的禅房里,却坐着三个人。
今日苦瓜大师在这里设了素宴,如今宴席已散,睡觉的睡觉,犯懒的犯懒,做晚课的做晚课,只剩一半的客人留了下来。
睡觉去的是黄山的黄松居士,犯懒的是武当的木道人,而做晚课的,自然是苦瓜大师自己,但苦瓜大师不在,他的师弟却在。
如果有人认为苦瓜大师的师弟也是个和尚,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师弟不但不是和尚,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有两点,一是他的眼睛,二是他的衣服。他的眼睛并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亮,但只要是看过一眼,就永远也不会忘记;而他的衣服,料子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新,手工永远最精致。他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也是价值千金的精品。
和这样的人一比,一旁坐着的江南首富花家七童花满楼,身上倒显得太过朴素了。
任谁都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就是□□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武林高手,六扇门三百年来公认的第一捕快,金九龄。
云房里坐着的第三个人,自然就是江湖上无所不能好管闲事爱惹麻烦的陆小凤了。
此刻,金九龄、花满楼、陆小凤三个人坐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花满楼脸上依旧挂着最温暖的微笑,此刻他正在给大家斟上饭后清茶。好像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他都永远这般细心体贴。
陆小凤手里正拿着一块鲜红的绣帕,对着灯光仔细研究。绣帕上,赫然绣着一朵黑牡丹。
这块绣帕,自然是金九龄带来的,绣花大盗留在王府宝库中的那块绣帕。
“那绣花的男人长什么模样?”陆小凤开口问道。
金九龄将手中茶盏放下,“据江重威所说,那男人穿着紫红色的大棉袄,满脸鬃须,看不清他的脸。”
陆小凤道:“他使的是什么武功?”
金九龄道:“不知道。”
陆小凤讶道:“连江重威都没看得清他出手?”
金九龄道:“他一出手,就刺瞎了江重威的两只眼睛。”
陆小凤叹口气道:“江重威的硬功,在东南一带可算是第一。”
金九龄道:“自他六月初三犯下第一桩案子以来,目前折在他手上数得上名号的江湖好手,已有七八十个之多。绣花盗手法诡异,他出生不伤人命,却专门绣瞎子。”
“绣瞎子?”陆小凤冷道:“如此说来,他岂非已经绣了七八十个瞎子?”
金九龄道:“那七八十个瞎子中,还有不少都是你认识的。”
陆小凤道:“谁?”
金九龄道:“华一凡、张彪、常漫天……”
陆小凤截口道:“镇远镖局的常漫天?”
金九龄道:“除了他,还有哪个常漫天?镇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镖银就是被绣花盗劫走的。”
陆小凤凝神半日,沉吟道:“他故意在大热天穿棉袄,满脸胡须,坐在路上绣花,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本来面目。”
花满楼忽然道:“一个人的伪装无论多么好,多少总有些破绽要露出来的,常漫天他们也许没有注意到,也许虽然注意到,却又疏忽了。”
金九龄点头道:“很可能。”
花满楼道:“所以我们若是再仔细问问他们,说不定还可以问出点线索来!”
陆小凤皱起了眉,道:“我们?”
花满楼道:“我们!”
陆小凤道:“‘我们’其中也包括了你?”花满楼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花满楼笑了笑,道:“莫忘记我也是瞎子,瞎子的事我怎么能不管?”
金九龄和陆小凤闻言面面相觑,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在这里张口闭口瞎子长瞎子短,却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位瞎子。大家竟好像从来没有把花满楼当做过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