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熟一只野猫》小雾莫扰

9、哥哥09

　　岑泠拿到健康证转后厨的那天距离高考结束刚好过去了整整两个星期，庆京公布的查分时间是六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距离此刻还有三十二个小时。

　　后厨六点上班，把第一批水合发酵好的面包放进烤箱，，然后准备下午第二批次的面包，六点四十的时候会有面包批发商的人把今天预定的面包送来，这部分也要岑泠负责上架。
　　坏处是上班时间提早了两个小时，但好处是一天只用上半天班，下午烤完最后一批面包就可以下班，并且熟练之后薪资会比收银要高一点。

　　岑泠第一天进面包房后厨，她没什么经验，被安排在边上学简单的操作流程以及烤箱知识，等到面包烤上之后剩下的清洗杂活也基本由岑泠包揽。
　　她喜欢吃面包，对烘焙这行也带着特别的情怀，先前觉得面包师是一项自由又浪漫的工作，但却被现实切切实实地打了脸。

　　打面这活一点都不轻松！
　　什么时候该下什么料，面团的温度以及用冰量的控制都是一门学问，岑泠跟在老师傅身后看她一遍又一遍地检查面团韧劲，本来就起得早，这会儿学得脑袋都开始发昏。

　　清理完操作台上的残渣，再扫完地倒完垃圾，早上的活就算完成了。
　　岑泠龇牙咧嘴地直起早就被压弯发酸的腰，摘下头套围裙，去更衣室拿自己的手机。

　　今天陆宜约了她一块吃午饭，地点定在她工作的那家商圈负一楼，一家馄饨店。

　　她赶到的时候陆宜已经点完了两个人的餐食，这会儿坐在馄饨店门口的吧台上批改早上刚收上来的作业。

　　“小陆老师大忙人呀，吃饭这个点还加班呢。”
　　岑泠从她身后绕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这套卷子下午就要讲，主讲不批，总得我这个做助理的去干。”陆宜叹了口气，把桌上那张小票挪到两个人的中间，“你要的鲜肉玉米馄饨给你点好了，不加葱对吧。”

　　岑泠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仍然酸胀的胳膊，“OK，饭钱待会儿转你。”

　　“对了，冯老师提醒我们明天下午三点查成绩，然后二十九号早上八点半开志愿填报通道，通道三十号下午就关了，所以让我们提前想好想报考的专业……你有想过以后学什么专业吗？”

　　他们的馄饨上了，满满当当两大碗。

　　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国都开始流行这种大馄饨，庆京原来只有皮薄馅少的那种，周怀梅还在经营自己那家移动早餐摊的时候会经常做，她头一天晚上备好馅料和馄饨皮，第二早开摊的头半个小时就能卖空。
　　至于大馄饨，岑泠很小的时候跟着岑志伟去过一次隔壁省，在那第一次吃到这种类似饺子的大馄饨，调味鲜美，令小小的岑泠留恋不已。
　　后来这种大馄饨兴起，甚至接连做起了几家大连锁，一时间火遍大江南北，甚至庆京原有的小馄饨店都销声匿迹。

　　岑泠舀起一颗馄饨，嚼得面无表情。
　　记忆力令自己留恋不已的食物也就这样，反倒是从前最习以为常的小馄饨成了她遗憾之物。

　　“不过你应该也不急，你哥肯定会给你铺好以后的路，不用担心未来就业问题，想学什么都无所谓。”
　　陆宜嫌馄饨太烫，先放在一边晾凉，手上这沓卷子也差不多批改完了，等改完再吃也不急。

　　岑泠只是笑笑，“那你呢？高考前听你说想读师范，争取以后和冯老师当同事呢。”

　　“算了吧。”陆宜失笑，把批改好的卷子塞回自己的包里，拆了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吃饭，“这阵子的兼职都够我吃一壶的了，当不当老师的还是得慎重选择。”
　　“原本我以为教小孩这事儿我得心应手，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不喜欢我的小孩，但能玩到一块是一码事，能教好是另外一码事。”
　　“毕竟单纯陪小孩玩玩简单，但教书育人，是要对小孩负责的，我真的做好成为教师的觉悟了吗？不见得。”
　　陆宜点了点自己的包，“说白了，你都不知道这届学生有多难教！”

　　岑泠嗤嗤笑出声来，“不一定啊，我觉得你后面还是会选师范，你看你现在的语气都和老冯一模一样，一脉相承，你以后指不定会成为老冯一样，不，比老冯更好的老师。”

　　陆宜歪过脑袋，看着坐在凳子上吭哧吭哧吃着馄饨的岑泠。
　　她果真是非常喜欢和岑泠做朋友。
　　岑泠的大方不止体现在物质上，更胜在她无意识表达出来的言行之上。

　　“哎算啦算啦，反正一切先等成绩出来再说。”

　　——

　　两碗馄饨两人吃了小半个小时，在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岑泠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庆京本地的号码，没有标记，岑泠没有多想，接通了电话。

　　“岑泠，是我……”
　　“嘟……嘟……嘟……”

　　岑泠面无表情地掐断电话，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广告吗？”
　　陆宜对着镜子擦完嘴，扭头问岑泠。

　　“不是，但也差不多，垃圾广告，周凌然打来的。”

　　“啊……”陆宜皱了皱眉，“我听别人说他前不久又和人女生闹掰了，原因是他嫌弃女生太烧钱，他受不住。”

　　岑泠歪着脑袋听陆宜讲话，听到这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就他这副德行。”

　　“对了，我还听说了，他从前总在寝室说你……”陆宜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犹豫。

　　岑泠丝毫不意外，也并不在意，“哦？怎么说我的？说我大小姐脾气？说我花钱大手大脚？”

　　“不是，就，就……天天在寝室意淫你，讲的话十分粗俗恶心。”
　　“意淫？”岑泠皱眉。
　　“就，床上那点事。”

　　陆宜说起这事依旧气着，明明平时是温温吞吞的性子，这会儿讲话像串珠似的往外冒。
　　“还是那天苏逸听说你俩分手了才和我说这事，他说男寝晚上聊得花，什么恶心的事都聊，并且引以为傲，他当时就是因为被这事烦得受不了才申请的走读。”

　　岑泠眼睛微眯，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
　　“……好贱好贱，他真是病得不轻。”

　　周凌然毕竟是过去的人了，岑泠不大愿意再把自己的情绪浪费在他身上，心里觉得恶心，不过就当饭后谈资，说过就算过去了。

　　只是大概天意不让她如愿。
　　在走出馄饨店门之后的下一秒，岑泠就见到了蹲在店门口的周凌然。

　　岑泠：……
　　还没见过有人送上门来找骂的。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陆宜往扶梯方向走。

　　“岑泠，你听我结束，那天那个女孩真是我好哥们的妹妹，我回去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单独带她出门，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岑泠我们和好吧。”
　　周凌然从地上起身，屁颠屁颠地跟在岑泠身后。

　　“不是，他真有病，隔着小半个月之后才来解释，早干嘛去了。”
　　陆宜捂着嘴，向岑泠小声蛐蛐着。

　　岑泠语气冷淡，嗤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了吗，他这恋爱谈得太烧钱，这会儿缺钱吃不上饭拿我当提款机呢。”

　　“岑泠！你理理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带你去抓娃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抓出来，带你去电玩城玩开船机，带你去吃四楼的披萨店……岑泠！”
　　周凌然步子本来就比她们大，追上来都不需要几步，眼见岑泠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当下急了就往岑泠肩上掰。

　　“你有病？”
　　岑泠和陆宜刚踏上扶梯，脚上那一格已经抬升，被周凌然这么一抓，险些从扶梯上摔下来。
　　纵使岑泠再不愿意在周凌然身上浪费情绪，这会儿还是没忍住，她稳住身形，直接厉声呵斥了出来。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行为！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周凌然收回了手，还想往岑泠身边挤。

　　“这还不是故意的，你当我傻呢？当时分手我没骂你你就非得这么贱上赶着讨人嫌？”
　　岑泠气笑了，扶梯也即将到顶。
　　“想让我原谅你？可以啊，你当时带人逛的这家店随便给我买套首饰拎过来我就原谅你。”

　　陆宜扶着她走出扶梯，脸上挂着几分担忧。
　　“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她担心那东西太便宜，怕岑泠是不是恋爱脑上头。

　　岑泠冷笑，“那家店成套首饰五位数起步，你猜他拿不拿得出来。”

　　“哦，这样。”
　　陆宜放心了，她对珠宝首饰没有研究，顶多也就停留在小商品店铺里三四十块一副的耳夹指环，当时只见周凌然当众出轨，没想到挑的还是奢牌。

　　显然，周凌然知道这个价，但他确实拿不出。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你上次不是很喜欢三楼娃娃机里的紫色兔子吗？你看，我给你抓出来了，在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拽出了一个盗版星黛露，硬要塞给岑泠。

　　“嘁——”岑泠压着眉眼，只把他说的当笑话，“周凌然，被惯着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以为我稀罕你送的那些东西？当时抓娃娃的钱是谁付的？让你掏两个币都能要了你命，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你配吗？”

　　周凌然不干了，他一直被岑泠哄得好好的，哪有公共场合给他难堪的时候，他年纪轻又好面子，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区被岑泠驳了面子，登时就冒了火。
　　“什么意思啊岑泠？说白了就是嫌我穷呗？家里有几个钱就在这甩臭脸，都是读公立学校的你在这装什么大款？爷还认识几个国际高中的呢，你拽什么？”

　　“几个钱？”
　　身后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岑泠转身看到来人，又把脑袋埋了下去，原本燃着的火气瞬间被灭了大半。

　　“毛绒小熊？”
　　霍予呈朝她走了两步，站在她和周凌然之间。

　　他身后是几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岑泠只能认出来边上那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她是双炽的副总，赵疏桐。
　　那群人并没有讲话，甚至素养极好地没有参与这边的八卦，只有边上的那位微胖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向一边的人询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霍总这是干嘛。

　　赵疏桐垂眸轻声说了什么，只见那微胖男人突然瞪圆了双目，询问需不需要叫安保。
　　赵疏桐摇了摇头。

　　岑泠不说话了，她听出了霍予呈的意有所指，只是点头。

　　霍予呈终于舍得看周凌然一眼。

　　其实周凌然不矮，平时喜欢打篮球，穿了鞋身高也有183，身材比例算协调，肉眼感觉还能往上蹿蹿，但毕竟是刚毕业的男高，在187的霍予呈面前压根不够看。

　　岑泠初中的时候霍予呈刚开始筹备创建公司，到岑泠高中的时候霍予呈在庆京本地已然名声大噪，公司事务繁忙，她不愿意如此高调，平时的家长会都是让司机陈叔代着去。
　　周凌然之前只知道岑泠家是离异家庭，家里有点小钱，不过看着陈叔的样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他也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到晚在脑补些什么剧情，思路转不过弯，当下就觉得这人看着年轻肯定不是岑泠爹，那么大概率……是岑泠的相好。
　　西装革履的穿给谁看呢，现在流行的是他这款的男高懂吗？

　　“切，我说你一个高中生哪来那么多钱，原来是在外面找了个糖爹，还有脸说我呢……”

　　“你说什么呢周凌然，给我闭嘴！”
　　岑泠脸色一变，呵住了周凌然。

　　“心虚了吧，说都不让我说！”
　　周凌然见岑泠着急，以为自己的猜想没错，并且切切实实戳到了她的痛处，正在沾沾自喜之时，只听闻面前的男人极轻地笑了一下，态度很冷。

　　“看着也不怎么样，小水，我记得上次你把家里的毛绒小熊都丢干净了？”
　　霍予呈只是觑了周凌然一眼，接着就像是对这毛都没长齐的男生失去了兴趣，离开之前抬手在岑泠脑袋上揉了一把。
　　“做得好，家里也不是什么垃圾场，不是什么东西都够格往家里带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