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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仰人鼻息(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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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芳印果然还是来寻她了,被她呵斥住,杵在账外不肯走,一身骑射服裹得他愈发圆滚滚,谁不搭理他不给他正脸瞧,他越缠谁,啊芜暗骂他是个小贱骨头。
来回跑了两趟给她送点心,在啊芜快崩溃时,牧炎提着两把长剑将她解救。
牧炎瞧瞧姜芳印,再瞧瞧啊芜温吞道:“姜小公子这是要替朔王陪啊芜姑娘哟。”将一柄长剑递给啊芜,“朔王昨日交代,让我挑两把好剑给你玩玩。”随后回身边走边朝啊芜勾勾手指,“随我来。”
姜芳印猛点头高兴极了。
啊芜像抓了根救命稻草,忙跟着牧炎去,姜芳印笑嘻嘻地跟在一侧。
还算早,习武场人不多。
啊芜将长剑小心抽离剑鞘,剑身映着啊芜的脸庞散发着寒气。许久没碰过开过刃的剑,乐坊舞剑都是未开刃的,啊芜此时见着竟有些怕。
起势上手,随意挥过几招:“牧公子挑的剑确实好。”将剑收回剑鞘,换来另外一柄稍短些的,同样试了剑,然后选定后者。
“本公子虽不会使剑,好歹还是认得的。”牧炎双手抱胸等着看啊芜习剑。趁着人少,啊芜练上一套简单的,往常未开过刃的剑不小心都能伤着自己,好剑在手定要老实些,不玩花招。
姜芳印哪闲得住,不声不响地抢走牧炎走中的长剑,跑去一旁,将剑抽离剑鞘。啊芜暗骂一声,控制好力道扫起地上石子往姜芳印手掌踢,正中手掌,姜芳印疼得直叫唤。
“人还没剑高,竟也想习剑。”牧炎过去将剑收回,“姜小公子若是喜欢,我给你削把木的。”
“我不要木剑,我就要真剑!”姜芳印愤愤,“我都比剑高出好多了,你不可胡乱说!”
啊芜将剑收回剑鞘过去对牧炎说:“姜小公子不要的话,牧公子给啊芜削一把。”听牧炎的意思,这姜小公子应该从未习过真剑,方才自己踢他石子还真踢对了,那便不用赔不是,谁让他活该呢。
牧炎闻此,唤人过来将两柄真剑收走,再送些松木过来。姜芳印见啊芜也要木剑这才弱弱地说自己也要木剑。
阿爹削得又快又好,啊芜想给自己削一把。松木并非做剑之木,松软易断,哄小孩子倒是不错,儿时阿爹便是这般哄她的。
啊芜同牧炎二人削着木剑,姜芳印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也不打扰他们。
啊芜时不时地抬头撇一眼姜芳印,眉目还是和周卫序很像的,只是裹着一层肥肉瞧不出来。他那样的瘦削,脸上能长点肉,捏起来不知是何感觉。
在习武场削木剑,被人围观了好久,后那些人渐渐散去。等啊芜削好木剑时,才知这般的难,歪歪扭扭,看一眼牧炎的,是自己不能比的。
之前还在想,就那牧炎的温吞模样,等削好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结果牧炎削得比她快比她好。
两柄木剑,姜芳印要了啊芜削得那柄。
逗小孩真不是一件轻松事。
木剑在手,姜芳印不会使,啊芜总不能陪他满处跑,追着打闹。啊芜郑重地执起木剑,在习武场一直做一个动作,弓步前刺,让姜芳印跟着学,看他能坚持多久。
牧炎觉着无趣,大手一挥便先行离开了。
只一个动作,就将姜芳印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居然能耐着性子做一个动作,啊芜暗暗切齿,这小子何时能乏?
今日不乏,等明日抬不起手臂可又得哭鼻子。
还是等到了他乏的时候,颤颤的手颤颤的声:“姐姐,阿印何时才能拿真剑?”真剑,想得可真美,“等你长我这般高,如我这般瘦时便可以了。”啊芜风淡云轻地回他。
“那得多久啊……”姜芳印哭腔又憋了出来。
“身量、肉长在你身上,我哪知道。”啊芜嫌弃道。
姜芳印又快哭鼻子了:“啊印想长高,不想要一身肥肉,姐姐能帮帮阿印吗?”姜芳印累到不行,将木剑换到左手偷懒。
啊芜思量片刻:“少食多动多虑。”
“可啊印现在很饿……真的很饿……”姜芳印开始哭戚戚。
说起饿,啊芜才觉该用午膳了,昏天暗地没有日头还真容易将时辰给忘记。
怎没有嬷嬷来寻姜小公子,啊芜试着问他:“猎场何时开饭?怎么没人来寻我们吃饭?”此时提到吃,姜芳印开心到跳脚,忙收起手中木剑就来牵啊芜的手。
被啊芜避开,他也不在意,敦实朝前一跨在前引路:“饿了就差人去厨房做,像酒楼一样。”
啊芜心想着等周卫序回来再食,怕是等不到了。
不用差人去做,姜芳印领着啊芜去到厨房,狠狠地报上几个菜名,坐堂中等吃的。
“昨日伺候你的嬷嬷呢?”闲来无聊,啊芜问姜芳印,小公子无人近身伺候煞是奇怪。
姜芳印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才说昨晚扯了腰间的玉佩砸伤嬷嬷的头,今日换来的两位新嬷嬷只让她们在远处跟着,不得近身。
脾性暴虐,往后如何了得。
以啊芜身份,不好训诫,听完只是摇了摇头静等吃食,姜芳印自知做下错事怯怯地看着啊芜。一面暴虐,一面怯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少食多动啊印懂得,只是你说的多虑是什么意思?”垫些肚子后姜芳印回过神问啊芜。
啊芜见他食的不多,想必是将她方才的话记住了一些,便告诉他多虑便是要多识学,书中都是大学问,有学可虑便不会整日惦记吃食。
姜芳印若有所思,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反正是啊芜胡乱编的理由,自己都不爱看书,怎好切实相劝。
想着周卫序喜爱看书,自己又悔儿时学识甚少,才这样搪塞姜小公子。
午憩过后,啊芜又被姜芳印叫去策马,这小子怎不累呢。
道他身子羸弱,根本不像。
一连几日姜芳印都准时来寻啊芜,啊芜快要在这山中呆不住了,想偷偷牵上马匹逃出山林。
周卫序真是好朔王,以权挟她,丢进山林不管不问,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啊芜忍不住寻着牧炎问他,朔王究竟在何处,她可不可以下山。
牧炎竟也好奇:“朔王竟没告诉你?”
啊芜摇了摇头,牧炎玩味一笑道:“他被招进宫,干大事去了。”
“那我呢,可否自行下山?”坊中还有许多事等着她,总不能将她独自一人困在山中过年吧。
“这他没说。”牧炎劝她,“你还是等朔王回吧,宫中大事要紧,暂且顾不上你,你也别添乱。”
啊芜哑然,自己竟成了不顾大局会添乱的人,朝牧炎欠了欠身子行了浅礼转身回营帐。牧炎看她走远才转身离开。
飞絮般的雪漫天落下,啊芜躺在暖毯之上辗转反侧,脑后隐隐发胀,书册还是看不下去,姜芳印一早便来寻她,她用帐中书册将他打发了,读万卷书,他离得甚远。
那小子倒是听话,闷声不吭捧着书册走了,大抵也知道啊芜心情不好。
想起那汪温泉,啊芜想去,再晚些雪下厚了很是不便,唤来侍女,带上备好的衣物用具坐上马车前去沐浴。
温泉前日啊芜去探过,女眷所用分得很细,她挑了温泉下池一角。这些日子总是粗粗地洗漱,很不痛快,这一身子下去,只想溺在里面。
那些个皇亲国戚,其中有带家眷而来的,啊芜身份低微见着还是需要行礼退避的,朔王不在,行事不便,忍住来温泉的念头。
一等几日不见他回,实在忍不住,选在晨起没人的时候过来。逃亡的日子,梅庄的日子,整日灰头土脸地都过来了,如今才过几日便不想再忍了呢?安逸的日子如同身下的温泉水溺人于无形。
啊芜脑中有好多的事在打转,朔王的事,自己的事,困结在一处解不开,缠得人心慌。水汽袅袅,熏人犯困,朔王……朔王……周卫序……
猛地挣开眼,大口喘气,心扑通扑通直跳。啊芜赶紧捡来澡豆开始沐浴,身子是暖的,人却发僵。
洗妥当赶紧起身擦拭,唤侍女入内收整用具。
回去时,雪停了。
抬头望天依旧阴沉沉,像要塌下来。这一日都在营帐之中,抹脂敷粉,等头发干透,又编起发辫。
打理好,盯着炭火发怔。上品银炭无烟无火,可终归是炭火,不知扬起多少尘烟,沾染上了她。
掌灯后,啊芜先洗漱,再让侍女去要来一瓮酒,温在小炉子上。这几日总睡不安稳,整夜恍恍惚惚到天亮,今日还是饮些酒吧,好入睡。
捧着书册佯装慰藉自己,突然胸中一满将书册丢去老远,提来酒瓮,直接饮下,希望稍后能睡得沉些。
账外又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飞絮,啊芜起身望向窗外。
因要下雪,好些人午时下了山,姜芳印也在那时下去的,小屁孩让她跟他一起下山,她笑着说自己还想在山里头赏雪,他临走时愤愤的模样她还清楚记得。
自己不能添乱擅自离开,他总会想起还有个她这样的人。
稍晚,有人来告知,雪大让啊芜离开营帐移步猎场客栈,啊芜前去客栈入住,瞧这样子,大雪要封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