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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   河道岸边的夜风吹得极凉,郅衎听着方肆被家人催促回家的的电话,不免失笑。

      两人像是回到了高中的状态,方肆敷衍的嗯、好、行这几个单字回复,对面的人似乎听出一丝的不对味,方肆便已今晚不回家了,结束了这通电话。

      郅衎视线偏移,问道:“不回家,难不成去我家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方肆挑眉道,“你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屋子估计都积灰了。”

      郅衎想了想:“也对,那跟我一起住酒店吗?”
      方肆起身道:“不,去学区房,谁说只有你那才能住啊。”

      郅衎笑了,两人去退了房,郅衎拿出自己的行李,跟着方肆一同走。

      方肆伸手想让郅衎把行李箱给他,郅衎先是一愣,而后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两人的触感很特别。

      “方肆,我还是有些怕,我怕我变得不太一样,我们两都没有了高中时候感觉,如果我们产生了分歧,彼此都觉得没那么契合了,”郅衎轻触方肆的手掌,眷恋手上的温度,继续道,“少年时的心动热烈且滚烫,喜欢的情绪能蔓延到全身,这种美好的感觉与舒心,是长大后很难感受到的。”

      方肆说:“但我仍旧是我,你也依旧是你,分歧会有,这要看彼此包容度,而契合度需要时间,这不是问题,郅衎,这都不是问题。”

      郅衎抿唇笑说:“好,我相信我们。”

      两人回到了屋子内,墙壁上还挂着一串钥匙,钥匙扣有他做的手工,郅衎一眼认出这是他家的,但好像没有人碰过。

      方肆拧盖递给郅衎一瓶矿泉水,郅衎注意到时间的日期是在一月前,看来这套房子时常会有人来,郅衎说:“你经常来这吗?”

      “只要回蓝厘,几乎都会来这里。”方肆拧开矿泉水,看向对面漆黑的屋子说,“总想着有一天,对面的灯能够亮起。”

      郅衎下意识朝对面看,他想起了选那套房子的原因,说:“你知道我第一次选房子,为什么会选择在哪里吗?”

      方肆笑说:“冥冥之中的指引,然后遇到我。”

      郅衎明知他在打趣,还是反驳说:“不是,而是因为你家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住,所以我才搬进来的,但没想到在第二年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那还真是很有有缘啊。”方肆坐了下来,“我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还很讨厌我吧,甚至在我说要给钱转账的时候,纯纯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那不然呢?打一通电话能费多少钱,你那样一说,不显得我极为的抠门吗?”郅衎话锋一转,后知后觉道,“你不是是在那时候,就想要我联系方式了吧。”

      方肆承认道:“有这个目的。”
      郅衎说:“起的心思真够早的。”

      “如果晚点,人不就跑了吗?”
      “怎么会?”

      方肆走前凑近郅衎,郅衎的眉眼变得更为深邃,眼底的情绪依旧像是化不开的样子,方肆唇瓣贴上郅衎,而后弯唇笑说:“你都不知道,你在高中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你,不过可惜,你只看我。”

      声音落上几分愉悦,郅衎也不禁莞尔,回以一吻,轻轻说:“好像是的。”

      方肆想起今天没摘完的柿子,说:“我今天摘了柿子,明天回家带给你。”
      郅衎问:“好,甜吗?”

      “挺甜的,但我觉得今年的柿子,应该是最甜的。”方肆说罢,见郅衎没回神,起身去拿衣服,“我去洗澡,你洗吗?”

      “你先吧。”郅衎说,“我吃个药。”

      方肆回头看向桌上的药片,心里微微讶异:“你还没好吗?”
      郅衎轻嗯。

      方肆问:“为什么?”
      郅衎说:“中间断过好几次药。”

      “是忘记吃了吗?”
      “不是,是药好贵,那时候没有钱。”

      方肆也是后来才想明白郅衎的处境,先知后觉太让人难受了,他闷声嗯道:“以后都不会了。”

      郅衎在拨药片,没听清方肆说的,再抬头时,方肆已经进入浴室里了。

      Aiden的电话响起,郅衎先吞下药片,而后接起。

      Aiden说:“你见到了罗宋玉了吗,他现在在杭城,你们可以一起!”

      郅衎放好东西,跟对面那头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告诉他你回去了,而且还要去杭城,他说他也在杭城,你们到时候可以一起,不过我还不行,再过半个月我也休假飞来!”

      电话里的声音说得很兴奋,郅衎倒是笑了:“你才上几天班,又要休假?”
      Aiden:“我真的太无聊了,之前每天都是赶due,现在每天都是想你们。”

      郅衎:“......”
      Aiden小心地问:“你见到了你想见到的那个人了吗?”

      郅衎眉眼浮上温柔,他说:“见到了。”
      “哇!!!”Aiden在对面那头哐哐响,急不可待地问,“和好了吗?下次我来,是不是能见到你手机背景里的那个男生!他看起来超级有气质!”

      郅衎轻咳一声,提醒道:“小声点,大概能看到吧。”
      “sorry,”Aiden又兴奋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和好的时间会很长,就凭你这张嘴,估计要追到猴马年月,没想到这么快。”

      从到蓝厘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看到了邬毅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发消息给方肆说自己的情况,黄金木也说余微琴注意到了他的消息,林近舟和他见过面了,还让他离得远些,拍张照给方肆,林侨述甚至在他面前跟方肆打了一通电话。

      所以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是因为他知道方肆会来,他在等待着这一场想念已久的见面。

      郅衎回神指正说:“是猴年马月。”

      Aiden是个混血,虽然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缘,但说的汉语并不精准,甚至乱用词语,但和郅衎交流多了,也就熟练了很多。

      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指定用那种语言来对话。

      Aiden问:“知道了知道了,重新一起是什么感觉?”

      “庆幸。”郅衎听到浴室里开门声,抬头看向那处,只见浴室内雾气氤氲,方肆额头搭着毛巾,发梢残留的水珠在方肆颈侧划过,晶莹剔透的水珠垂在锁骨上。

      方肆没有走近,反倒是靠在附近的墙壁上,用毛巾薅了一把头发,笑意洋洋地看着郅衎。

      对面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郅衎轻颤眼皮,不知道像是跟Aiden说,还是自己,又或者是某个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一个人走的路越长越久,那么喜欢就会被时间沉淀得不那么纯粹,我很庆幸,他仍是喜欢我。”

      方肆弯起唇笑了,好像又回到了高二那年,鲜活又快乐。

      Aiden听到另一道声音,十分上道的挂断电话,郅衎从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说:“我也去洗了。”

      经过方肆身边时,郅衎的手臂被方肆拉住,方肆说:“我爸妈那间屋子空置了很久,估计有灰了,而且沙发也没整理,只有一个地方了。”

      郅衎侧眸看方肆,他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黑澄透亮,仿佛一直没变过,让人一眼沉沦。

      郅衎说:“我知道了,我和你一起.睡。”

      方肆被郅衎看得颇有点不好意思,他辩解道:“我没这个意思,是真的很久没有整理了。”

      郅衎笑说:“我是这个意思,我想和你一起。”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方肆坐在沙发上,呆滞地抱着抱枕。

      好像在暑假那一年,他们两熬了一个大夜,他那时候困到极致,郅衎让他把最后一点看完睡觉。

      最后他熬不住了,想问郅衎给他.睡一觉怎么了,最后口误成,你睡.我一下怎么了?
      把两人都激起一道清醒。

      他明明已经都记不起很多细节了,可有了郅衎,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所有的记忆都慢慢铺卷而来。

      今晚的夜静的深,方肆安静地听着浴室传来的吹风机声,等郅衎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芙蓉出水的场面。

      没过多会,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方肆感觉自己喝了兴奋剂一般,压根没有半点困意。

      于是和郅衎说了一会话,方肆说了几件他觉得还挺好笑的趣事,郅衎也说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

      到了后半夜,困意终于来袭,方肆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郅衎的声音,他不由凑近说:“明天再说吧。”

      郅衎闭上眼:“好。”

      乌云半遮月光,郅衎复而睁眼,静静地看着方肆。

      一个人走过一段漫长的时光,回过来再看的时候,发现结果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这一路无论是艰辛、难过、困苦,还是高兴、满足,都会归于平静。

      他记得第二年,罗宋玉曾质问过他,既然这么想念,为什么不沉溺在回忆里死去呢?反反复复挣扎的意义又在哪里?

      那一年,他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一句话。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他终于敢说话。

      “回忆的过程固然美好,但不能满足当下的我。人生是朝前的过程,我也正走在路上,未来的好与不好,既有我的参与,那我都接受,即使风暴和黑暗瞄准我,也不畏惧。”

      *

      第二天阳光照进床被,两人迷迷糊糊睁开眼,在晨光里相互对视,两人都迟疑了良久,才回过神。

      方肆先爬起来说:“你昨晚很迟睡吧,你再睡会,我去买早饭。”

      郅衎确实很困,轻声应着。

      等方肆回来的时候,郅衎也爬了起来。

      两人一同去洗漱,方肆拿起牙杯说:“我好像比你高。”

      郅衎吐了口水,说:“并没有。”
      方肆赖皮地踮脚:“有。”

      郅衎把他肩膀摁下,平视道:“幼稚鬼。”

      “彼此彼此。”方肆拿起牙刷往嘴里怼,“我回家摘柿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了,我投了好几份简历,我等会再看看。”
      “好。”

      回到家。

      方父看到方肆,冷哼一声,没好气说:“我看到你就感觉烦,跟个祥林嫂一样,眼睛间或一轮才能感觉到是个活物。”

      “哟,您今儿还会打趣了。”方肆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按了下手中的遥控问,“他们俩呢?”

      方父看到方肆今天这幅模样,脸色神色稍稍停滞,坐到一旁的单个沙发,声音随着电视播放,声音微微提高,不确定中带着颤抖:“郅衎回来了?”

      “嗯,回来了,很快就可以和您老见面了。”
      方父听到了方肆声音里的愉悦和满足,他又开口:“你知道他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过得怎么样,他有和你说吗?”

      “他没说,我也没问,”方肆转头看方父,语气带着丝丝淡然,“我本来也想知道他这几年怎么样了,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自己在未来的时间里,慢慢去了解相错的那些年。”

      “我上个月遇到了一直在南欧的老同学了,他和郅衎他爸认识,他说郅衎……”方父说到这里,顿了顿,似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肆:“我不需要通过别人来告诉我郅衎怎么样,或者是郅衎现在成为怎么样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是他最亲近的人,我也会比别人更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是说郅衎的为人,是他家里的事,郅衎这孩子应该不会和你说,但我觉得你要知道。”方父靠着沙发,语气明明比平时要平静,嘴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涩。

      “他妈跟另一个男的把他爸送到监狱里了,据说那个男的还是他爸以前的好朋友,之后那孩子因为没回国,书也没读了,旅游签证一过又算黑户。他妈心也狠,他爸一进去,半分钱都没给他,似乎就想让他死在异国他乡。”

      方肆懒靠在沙发的背,在方父说第一句的时候僵硬绷直了,等着说这段话,方肆的脑子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脑子顿时变成陈旧的古钟,缓慢且无力。

      心脏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那种的痛感袭击全身,遥控器从手中滑落,清脆落地声,才堪堪把方肆拉回来。

      方父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儿子,继续说:“他外婆身体不好,一听出了这么事,心脏病一犯就驾鹤西去,那孩子也没能回去见他外婆一面,前年他爸被放出来,又把那相好男的打出事了,郅衎花钱和解,他妈不同意,又把他爸关上了一阵子。”

      他的脑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重过,就连高三无数题海压在脑子里都不曾有过这般情况,可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对这件事的信息,无法快速吸收,也不能去为之理解。他就静静地听,缓慢地一点一点的消化。

      他昨天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郅衎说的那些话,在脑子里渐渐清晰明了,他说:“方肆,那天也像今晚一样,天很黑,时间很晚,我跑着回去,突然被石头绊倒了,那时候,我就想永远躺在那里算了。”

      “郅衎这孩子快考了个本科,却摊上这样的父母,真让人糟心啊,平常不照顾就算了,还毁自家孩子的前程,哪有这样的人。”说完这些话,方父神情出现了几分疲态,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悲叹。打算看看方肆,发现他很平静,平静过头就显得太过压抑。

      他好像已经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方肆的情绪变得内敛,对于不熟的亲戚会展颜欢笑,对于不喜欢的话题会侧耳倾听,对于其他领域也能和人健谈两句,有时候连他都会觉得都会忍不住欣赏。

      可也只是欣赏,而不是希望,他不希望方肆成为这样,他想要的只是儿子,那会笑会闹,考了好的成绩会嘚瑟,遇到不爽就直说,碰到麻烦就打电话的儿子。

      所有都在夸赞方肆时,可他们不知道,他最想的还是那个从前无话不谈的儿子。

      所有人都觉得方肆越来越好,越走越好,但他知道方肆和他们越走越远,他追不上了,儿子也不会回头了。

      方建员不得不承认他妥协了,或许妥协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早得多。

      方建员说:“虽然现在时代变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异性恋那样,接受你们这样的恋爱,特别是小地方,异样的眼光太多了。”

      “那我和他会在大城市里生活,那里没有人会指指点点,没有人会投以鄙夷的目光,没有人会说同性恋是病,也没有人会阻止我们。”方肆声音哽咽,“还有,我不在乎这些蜚语,我觉得他回来就好,因为我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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