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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盛栀夏后来才发现,起点和终点总是不太一致。
      与他的开始其实尤其平淡,平淡到她回忆起来,只能说出一两个名词,日落或电影。

      彼此初遇的二零一五年,波士顿即将进入初夏,她坏了今年第二根有线耳机。

      十分钟过去,绕着线缆在接口那块折了几道,所有方向都试过了,其中一边依旧罢工失声。
      她的半分执着对此没什么用。

      黎珣正盘着腿捣鼓一把吉他,半晌瞟来一眼:“买条新的算了。”

      盛栀夏靠在床头软垫上,指尖随意一勾,给失声那边打个小结。
      “钱又不好赚。”

      黎珣勾弦的手指忽而一顿,不可思议笑了声:“祖宗,等你家破产了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盛栀夏轻描淡写:“都多久没回去了,算什么家。”

      黎珣看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继续调弦,问她:“过段时间我还在MANIC演出,你来不来?”

      她下意识抬眼,得寸进尺:“珣姐给我开后门?”

      “喝酒没门。”

      “真古板。”

      黎珣专注调音没空看她,一手捋了捋长发,露出一排耳骨钉:“小小年纪的,别什么都想试,除非你有能耐把州法改了。”

      那还是算了,除非活在梦里。
      随意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盛栀夏伸个懒腰离开床沿,三两下系好鞋带,一手扫过床头柜,勾起钥匙往外走。

      主卧传出黎珣的声音:“去哪?”

      “拿衣服。”

      “帮我带个冰淇淋。”

      盛栀夏走到门边才应:“知道了。”

      她不喜欢吃甜,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如此嗜甜。
      黎珣说甜是用来哄人的,那种甘怡在无形中溶解愁闷,仿佛解药。
      回味时虽然很腻,但总好过苦涩蔓延。

      经过楼廊走进洗衣房,盛栀夏闻到消毒剂的味道。
      苦涩凝在半空挥散不去,她忽然觉得甜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洗衣房顶灯坏了一盏,迟迟未换,一排洗烘机器匀速运转,发出持续的嗡嗡声。

      几位卷发阿姨陆续进出,最后剩她一人站在整理区前,抖了抖洗净烘干的高中制服,铺在台面上随意叠几下。
      洗完这一次,它的最终命运就是压箱底。
      其实她的私立高中生活满打满算不过两年,但她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熬到现在才结束。

      上周毕业典礼,她踏上礼堂门前的台阶,几个棕发男同学抛着篮球吸引她注意,不小心还扔了过来。
      她反应快,拦下那颗球单手砸回去。
      对方眼疾手快接住篮球,吹了个口哨:“嘿,你要是乖一点儿,就真的是个甜心。”
      她懒得理他。

      要说她钟意什么样的男生,她不知道。
      但绝不是学校里这群神憎鬼厌的缺心眼。

      幸好,无趣的高中生活熬了过去,离成年也不算远。

      当她到附近便利店看到展柜上好几排万宝路的时候,开始下意识驻足。

      柜台员工无奈挑了下眉,朝她伸手,暗示身份证明。

      盛栀夏坦然耸耸肩,示意没有。
      接着不再看烟,抱着一小筐衣服转头走向冰柜,挑了碗超大份冰淇淋。

      -

      回到公寓,黎珣还窝在主卧书桌前,怀里抱着吉他,拿着铅笔在纸上删删改改,偶尔转两下。

      盛栀夏走过去,把冰淇淋放在桌上,还特意离那沓纸远远的,以免冰霜融化沾湿纸沿。

      笔声沙沙作响,黎珣头也不抬,边写边问:“是不是该申请大学了?”

      盛栀夏转过身去,没骨头似的倒在对方床上,闭上眼睛心不在焉:“着什么急。”

      黎珣似乎不满意这个态度,笔尖划纸的动静大了些:“转眼快六月了,自己注意时间,早点把SAT考了。”

      盛栀夏慢慢睁眼,轻声感慨:“珣姐,你真的好像我的老母亲。”

      黎珣无奈地笑:“这话阿姨听了怎么想?”

      “不知道。我一出生她就不在了。”

      黎珣一时哑然,过了片刻又平静道:“没听你说过。”

      盛栀夏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看着灯旁环绕的扇叶,语气平淡:“这有什么好说的。”

      黎珣没再继续话题,笔头敲敲那碗冰淇淋:“买这么大份,给你留一半?”

      “不用,你知道我不爱吃甜。”
      盛栀夏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手臂懒洋洋张开,掌心向上,正好托住一片阳光。

      黎珣租的是芬威区靠北的中档公寓,位于四层的两居室,带着她一起住。
      地段和采光都很好,醒来就能看见棕墙衬蓝天。

      今天天气不错,盛栀夏思衬片刻,起身,回头拍两下床单给它扯平整。
      弄完又走到落地镜前站定,两手抬起来将长发随意向后捋,两三下扎成一个马尾。

      初夏的衣服随便搭,舒服就行,加上她对湿热比较敏感,别人穿长袖的时候她已经换上吊带短裙,配一双经典高帮帆布。

      黎珣偏过头看她一眼,发觉本质出众者无须过多修饰,简约也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之前送过她一件极具设计感的小黑裙,挺有看头,但她说没什么值得展示的场合,于是没穿第二次。

      盛栀夏绑好头发,又弯下腰多系一道鞋带。
      黎珣已经习惯她的日常,提前叮嘱:“别拍太久,早点回来。”

      盛栀夏直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一手撑在门边开玩笑:“万一有艳遇,就不能早点回来了。”

      “那我作为你的老母亲,会打断你的腿。”黎珣不像开玩笑。

      “好吧。”盛栀夏转身往外走,准备上房揭瓦似的,“看你舍不舍得了。”

      ...

      公寓离查尔斯河不算远,盛栀夏戴一边耳机,拎着微单一路步行至河岸,像往常一样,看见有意思的就拍下来。
      听歌没法专注,最后她收起耳机放进裙兜,全心摄影。

      在河里浮水的鸭子扯自己的毛玩儿,草丛附近还有两只黑猫打架,毛都挠飞了,中途她停在附近观摩,差点被误伤。

      那两只猫打了很久,最后可能累了,彼此哈完最后一口气,骂骂咧咧分开了。
      其中一只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盛栀夏时呆了片刻,软乎乎喵一声,自己走过来让她摸头。
      两分钟后猫咪心满意足,又喵一声,悠悠地走了。

      感觉附近也没什么新奇事物,她从裙兜拿出手机看一眼,下午五点多,时间还充裕,于是乘坐有轨去往河对岸。

      …

      绿线依旧慢悠悠,盛栀夏后背靠着座椅,垂眸翻看照片。
      进她取景框的不是自然景就是动物,一直没有人像。
      起初她想拍黎珣,但对方一脸超模相却不爱上镜,拒绝她好几次,后来她也没什么兴趣拍人像了,总是缺少满意的素材。

      照片翻到一半,盛栀夏视线一晃,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个人。
      是一个男青年,身材挺壮实,戴顶鸭舌帽,一嘴络腮胡。

      两人短暂地对上视线,络腮胡眯起眼睛笑了下,目光难以言喻。

      盛栀夏坐的是双人座里靠里的位置,原本想安安静静享受阳光,现在却被恶意审视,心情糟透。
      在她想要站起来离开座位时,络腮胡突然把手搭她肩上把她压回去,问她待会儿是否有时间,还很自信地说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盛栀夏沉住呼吸想挣脱对方,但肩上的力道越压越重。
      作为亚洲面孔,其实早就习惯轻视与不公,这里有很多难以明说的针对,就连反抗都要付出相应代价。

      压抑感彻底笼罩下来时,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正中络腮胡的额头。
      络腮胡吃痛叫了一声,那个硬实的物件顺势反弹,砸落在她脚边。

      盛栀夏愣了会儿。
      低头一看,好像是块手表。

      ——“你朋友?”
      头顶一道清冽男声,醇厚沉磁的英式腔调,尾调压得松散随性,却莫名散发一丝压迫感。

      盛栀夏抬眼,撞进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眸。

      从前听说,有人只需一瞬就能让人在往后的时光里频频惦念。
      或许是一份疏离的沉稳,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另外的形容词。
      温柔也不太恰当,眉眼间似乎总有捉摸不透的清峻与淡漠。

      在这之后,关于二零一五年的记忆又多了一样。
      最初印象总是美好,因为来不及参杂纠葛。
      后来她回想,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见暖阳初升的晚冬。

      盛栀夏一时明白对方用意,坦然配合:“我不认识他。”

      听她说完,对方倚着金属直杆,目光漫不经心落在她肩上,带着威胁语调居高临下:“所以这位先生,你的手什么时候能放开我朋友?”

      络腮胡面露难色,相信二人是认识的关系,也知道自己的意图早已暴露,立刻将手拿开,还算识相地起身离座。
      几秒后列车正好到达一站,络腮胡悻悻下车。

      门合,列车再次运行,窗外不远处一排橡树缓缓后移,闷响持续。
      这节车厢近乎空荡。

      男人疏淡无言,与她错开视线。

      盛栀夏忽然想起那块表,于是俯身去捡。指尖刚刚碰到边缘,耳后就听见脚步声。
      对方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在后排落座。

      盛栀夏拾起那块表,坐直,垂眸理了理裙摆,不经意间瞥到表盘的英标。
      这个系列很早就停产了,她叔叔那一块还是在拍卖会上高价竞得的,后来因为一次债务原因又卖掉了。
      回想起对方简单沉稳的白衬衣,微风似的低调内敛,倒也很搭这块表。

      手表躺在掌心,怪沉的,盛栀夏犹豫一会儿,听见身后的人接了个电话,声线淡然慵懒。

      ——“嗯,我过段时间回去一趟。”
      字正腔圆的中文,在异国无数次盼望听到的,轻易让人泛起一层微妙情绪。

      她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习惯,只是距离太近总能听清。
      他好像又接了个电话,那边不知道是催他还是担心他,他话里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淡声解释自己的车送去检修,目前在有轨电车上,要晚点才能到达某某地。

      落进车厢的阳光愈渐温浓,染上日落前的橘色。

      盛栀夏静静等着,等身后没声音了,她才抬手把东西递到身后。
      两秒后对方慢条斯理拿走那块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掌心,蜻蜓点水一般。
      那一瞬间,她闻到很淡的木调香。

      对方收回手,她及时说声谢谢。

      “不用。”他声线沉缓,没什么起伏,“那个人有没有伤着你。”

      “没有。”盛栀夏如实应他。
      她全程没有回头,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还物接物,在没来由的默契里保持边界感。

      突然想到什么,她拿出手机,低头在备忘录上敲下一串数字,举给身后的人看:“你仔细检查一下,如果那块表有摔坏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对方似乎在看她举起的屏幕,安静几秒,语气温柔淡然:“不用。”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真的坏了,她也于心有愧。
      虽然她意识到,自己所有存款不一定能修复一道裂痕。
      但话已出口,她还是坦然道:“坏了就联系我吧,号码你记下来。”

      身后的人默了片刻,或许注意到她的相机,忽然换个话题问她:“喜欢拍照么?”

      “还行。”她将手机放下来,但也没有回头,“随便拍点。”
      答完,对方没再说什么。

      远处树木向后移动,蓝天染成的画纸,淌了一抹青绿,朝远方无限延伸。

      车窗玻璃隐约倒映身后人的侧影,盛栀夏稍微偏过头去,假意看风景,用余光看他。
      他也正看向窗外,眼中情绪淡淡,不经意间,借玻璃折射的角度与她对上视线。
      她愣了一瞬,不太自然地错开眼,指尖在相机上轻点两下,恍惚间又想起那块表的冷感。

      到站换乘,她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车厢内光影摇晃,起身瞬间一声轻响,裙兜里的有线耳机掉落座椅。

      一团赤色,绕成一个结。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写《轻羽》求收藏——
    混球公子哥x清冷月光,上位者为爱低头;拉扯
    **
    迟羽在校外那间茶馆兼职半年,第一次砸碎茶杯,是因为他来。
    人人都夸迟羽温婉,唯有程峻清知道,她那些小性子全对他使了。
    都说是纨绔世家子图个新鲜,所以他忍她的小脾气,待她百般好。
    也千般慷慨,分开那天没有留她,只在入冬时打来电话,嘲意似雪落:“在我肩上留了一圈牙印还没消,就这么跑了——”
    “岁岁,你挺没心的。”
    最后也不知谁有心谁没心,只知程峻清曾不远万里寻她,衬衫口袋里一枚虔诚求得的平安符,浸透心口温热。
    后来焰火璀璨,迟羽站在异国喧嚷中合手呵气,雾尽时见他凛然身影,一如当年他踏上数级台阶,只为她一人祈福——
    “愿岁岁无忧,朝朝暮暮。”
    **
    ●SC,彼此的唯一,HE。
    ●年上,年龄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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