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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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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洗漱完毕,刘子熙建议回去一趟,看看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木地板,如果翘了就得换,刚好他在。
苏亦煊同意,眼见着子熙哥哥成熟的模样,她心底泛起阵阵甜蜜和安心。从前和穆泽辉谈恋爱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大妈,后悔的那阵子,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分手以后一定要找个成熟的男人,让自己能够像猫咪一样撒娇。现在好了,梦想真的实现了。
回到家里,果真如子熙哥哥所说,木地板晾了一晚有几块已经鼓包了,但不是很严重。苏亦煊给房东打电话问了地板是哪个牌子的,然后预订了几块相同的,人家说明天一早来换,还算顺利。
白天苏亦煊开着车带子熙哥哥逛江宁,去了她的学校,还路过了杂志社的写字楼。
苏亦煊将车停在小学门口,今天是新学年报名的日子,叽叽喳喳的小鸭子们在父母的陪同下,背着崭新的与身高极不相衬的大书包,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校园。那种义无反顾的劲头,像是对未知生活的向往,但在成年人看来也许会有些赴汤蹈火的味道。
他们坐在车里,没有出去凑热闹,刘子熙副驾驶的车窗开了条缝儿,听煊煊讲着小时候刚转来上学的事情。
“那个时候,没有人搭理我这个北方来的小女孩,几乎半个学期我都坐在最后一排。下课他们都出去玩了,我就看书,把课后的习题不厌其烦地做好几遍。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耐性的人,现在有时候想起还挺纳闷那会儿怎么会对一模一样的习题不厌烦,后来想想应该是自己心里也抵触这里的小朋友吧,有不屑,也有自卑。直到期中考试我的数学成绩是全班唯一的满分,他们才渐渐接纳了我,老师也才开始对我好。”苏亦煊面带着微笑平静地述说着,就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
“说实在的,对于他们的冷漠慢慢地我就不在乎了,我是我,学习我靠我自己,包括后来上了中学,竞赛成绩也都是我在老师的点拨下努力的结果,友情什么的……”苏亦煊抿着嘴耸耸肩,“根本不能打动我。钟嘉恒好几次都说我为人太淡漠了,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就是环境造就的,我不喜欢江宁给我的感觉,因为从小我就觉得我是外来户。”
刘子熙听煊煊讲完,侧过脸看窗外来往的小孩子,喉咙里堵着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担心着煊煊的生活,担心煊煊没有他会受人欺负,也担心煊煊会忘了他。
控制住泪腺的酸楚,刘子熙转过头来伸手握住了煊煊扶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摩挲,“煊煊,怪我,怪我当时没有能够留住你,让你受委屈。如果我当时强烈要求你留下,说不定叔叔阿姨会改变想法。”
苏家当时为什么这么坚决要离开古北到千里之外的江宁,刘子熙只知道个大概。因为那一年爸妈经常吵架,经常坐在床边背面相对互不理睬。那一年,爸妈也不再准许他去找煊煊玩,凡是和煊煊有关的一切都禁止他参与。那一年,苏叔叔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而梦萍阿姨根本就不理他。那一年,他几乎很少能看到煊煊,偶尔在走廊里见着了,煊煊先是对他露出开心的微笑,可下一秒却在妈妈的眼神威胁下皱起了小脸。
矛盾,两家一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否则断得不会这么决绝。
苏亦煊笑着摇头,像是在宽慰子熙哥哥不要自责,任凭他宽大的手掌划过她细嫩的肌肤。“没用的,他们都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只是,再见到你,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也高兴,煊煊,非常高兴。”刘子熙此时只愿意抒发感情,他从煊煊话语的转折就知道,对两家的矛盾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选择避而不谈。
这时,有人从副驾驶的窗户缝塞进来一张宣传单:育才家教常年招生,辅导对象小学三至五年级,单独辅导,成绩说话。
刘子熙拿起来看了一眼,笑了。他和煊煊像是罐头里的两只黄桃,本来只是私密地相互喜欢、相互爱慕,突然被人撬开了一条小缝,于是他们的秘密就暴露于天下。现在他就是这种感觉,仿佛在外人的眼里他们真的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眼看去就能看出是一对,多年后他们将会被冠以“爸爸”和“妈妈”的头衔。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扫刚才的阴霾,顿时变得欢喜起来,不禁紧了紧握着煊煊的手,像是庆祝也像是鼓励。
然后他们还去了苏亦煊的中学、大学,路过了美术馆、科技馆、会展中心。中午,苏亦煊请子熙哥哥在江边的餐馆吃饭,坐在落地窗旁,他们点了几个菜,糖醋小排、蟹黄豆腐、水笋扣咸肉、口蘑锅巴汤。
窗外,晴空万里,无遮无拦。行人如织如梭,有游人也有周末出来放松的本地人。他们有的眺望榕江里游船和渔船相映成趣,有的三三两两坐在江边的凉伞下喝着饮料啤酒聊天,有的推着婴儿车在那里晒太阳。
“江边还挺热闹的。”刘子熙望着窗外感叹道。
“是啊,晚上会更热闹,旁边有几个酒吧,不是那种特别昏暗复杂的。他们晚上生意特别好,各种啤酒供应,还有老外助唱。晚上两岸的写字楼都打开霓虹,映得榕江也特别漂亮。”
苏亦煊给子熙哥哥介绍着,这种面对面的单独约会使她心里浮出一种初恋般的青涩。子熙哥哥深邃的目光在她看来非常迷人,假使他不是那个从小关心她爱护她的子熙哥哥,她也喜欢他的模样、他的气质。她不禁感叹自己的命好,这辈子能遇见他,能和他有儿时的纠缠和现在的重逢,命运还是非常眷顾她的。
午饭吃到半截,苏亦煊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问她干嘛呢,她说吃饭,妈妈说你周末不回来吃饭也不打个电话,她才拍了一下脑门,有了子熙哥哥就忘了娘啊。
她赶紧好言好语对妈妈撒着娇,说了一堆好话,那边王梦萍同志也不是非要女儿回去吃饭,只是想女儿了,希望女儿也想着她而已。
挂了电话,看看子熙哥哥,苏亦煊晃了晃手机笑着说:“我妈,嫌我没想着她。”轻描淡写。在她和爸妈之间,刘家是禁忌,她知道;在她和子熙哥哥之间,爸妈是禁忌,她也知道。
刘子熙没有多问,只是理解地笑了笑,就低头继续吃饭。他刚才看见年轻父母对待可爱的小宝宝那一脸宠溺的幸福,他相信他和煊煊都希望能够走到这一步。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回避它就不存在或者可以自动消失的,刘子熙心里叹着气,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煊煊,现在的感觉多好啊,像是多年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他实在不忍心打破这初来的美好和温暖,能鸵鸟多久就多久吧。
下午,苏亦煊开车载着刘子熙到江宁的海边。江宁百年前是个小渔村,经过很多代人的努力,才慢慢发展到现在的城市规模。
从市区到海边有将近100公里的车程,没有高速路,都是新修的专用车道,路面平整洁净,车流量非常小。路边起初还能看见零零落落的工厂,越走越荒凉,这种荒凉只是形容人气的,因为在南方如此温润的地方,夏末初秋之日,绿还是主色调。
快到海边的时候,远远可以看见新建的高档海景别墅。苏亦煊说这一片空地是填海造田造出来的,本来开发商想趁机盖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高档别墅,提供给有经济实力的成功人士,但是基本盖好的时候才发现填海盖楼有一些问题。潮湿的空气和地气使墙皮上长满了霉菌苔藓,地基也不是很稳定,这房子每年大约要沉降3到5厘米。除此之外,这边把海平面推高了,相应的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就会被淹。
刘子熙认真地听着,点点头说,填海造田是个国际性的问题,荷兰人早在13世纪就筑堤坝拦海水,再用风动水车抽干围堰内的水。几百年来荷兰增加土地面积60多万公顷,如今国土的20%是人工填海造出来的。现在南方人多地少,普遍感到土地资源稀缺,填海造田中又存在着巨大的利润,所以很多人都热衷做这个事。
“听说利润可以翻两倍,是这样么?”苏亦煊惊奇地问。
“差不多。现在土地价格一亩大概不到100万,但是填海一亩只需30万,围海更便宜,20万。利润最少一亩60万以上。”刘子熙说完瘪了瘪嘴。
“天哪,真是想钱想疯了,西北部那么大的天然土地不好好利用,那么多人等着脱贫,他们却在这边一个劲儿地致富。”苏亦煊摇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愤懑样子。不过她心里也乐,子熙哥哥还是懂得比她多,不禁崇拜了一下。
来到海边,他们下车并肩走到离海水最近的地方,苏亦煊的裙子被海风吹得贴在腿上,腿部的线条更加显得匀称悦目。她伸手捋着吹散的长长卷卷的马尾,将其挽成一个随意的结。
海面上洒满了阳光,微波粼粼,金金闪闪,刘子熙悄悄伸出手不着痕迹地拉住了煊煊软软的小手。
一碰到子熙哥哥温暖的大手,苏亦煊的脸就红了,而且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小时候她异常喜欢抓着子熙哥哥的小指不放,那个时候似乎也不觉得怪。可是现在,长大了,明确了恋人的关系,竟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羞赧的情绪。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沿着海线悠闲地走,身边的浪一波又一波,像是争相祝福他们的感情。头顶暖暖的阳光有着婚纱般的轻柔,手上传来的温热直端端地暖了她的心。
苏亦煊还记得上中学的时候,在杂志里看到一首文章里的小诗:“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我会马上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也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当时,觉得有点像绕口令,但爱呀死呀的字眼又让她感动,因为它牵涉到了生命。等长大了再拿出当年抄这首小诗的本本看,她才恍然大悟,这是一种怎样深入骨髓的爱。对她的子熙哥哥,她就想用这样的勇气来爱。不论子熙哥哥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这种深刻的感情是永远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
好在,子熙哥哥也喜欢她。想到这里苏亦煊不禁悄悄侧抬起头看了一眼子熙哥哥阳光下精致的脸颊,她还真的不是一般满足啊。
可是刘子熙心里此时却是有点酸的,一是觉得她那么小就来到江宁,孤独可怜,自己又不在身边,二是觉得这些年他没有陪她一起过,想想她这么漂亮懂事,身边一定不乏男生追求,不禁吃起醋来。
回来的路上,刘子熙怕煊煊太辛苦,就主动提出换他开车。苏亦煊没有过多的争让,对子熙哥哥用不着没必要也没结果的客套,乖乖地做进了副驾驶。刘子熙调了座位,调了内外倒车镜,便熟练地开起来。
“累么?睡一会儿吧。”刘子熙温柔地说。
“不累,”苏亦煊用手捋捋耳边的碎发,微笑着看子熙哥哥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没见过帅哥?”刘子熙余光见煊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自然。
苏亦煊呵呵地笑出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了,哥,你就让我多看一会儿吧。”
刘子熙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嘴唇,俊脸微红,完全不接话,“回去了帮我订明天的机票吧。”说完又觉得舍不得,遂补充一句,“最好是晚上的。”
苏亦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两个人不在同一座城市,短暂的相聚后,必然要迎接的还是分离。眼前的景物开始跳跃,她急忙转过脸去看窗外,眼睛眨了无数次才控制住泪水,强挤出一丝笑:“好。”她深信,这笑比哭还难看。
回到江宁市区,太阳已经躲到山那边去了。苏亦煊指引着子熙哥哥将车停在路边车位里,就下来拉着子熙哥哥的手到夜市吃爆炒虾尾。爆炒虾尾是啃手指的佳品,麻辣鲜香,刘子熙很喜欢,它没有江宁特色菜那么甜,搭配着啤酒,真是过瘾。
晚上回到宾馆,苏亦煊打电话订了机票后,他俩分别洗了澡一人占着一张床靠在那里聊天。
“哥,你以后还来江宁么?”
“来啊!傻丫头,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哥,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啊?”苏亦煊的语气里带着点疑问,又带着点骄傲。
“废话!”刘子熙没脾气地叉着手头扭向一边故作不屑。
“那……你是喜欢小时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都喜欢。”
“你不会是因为觉得我一个人在江宁可怜,才又喜欢上我的吧?”苏亦煊撅着嘴狐疑地问。她确实需要答案,因为实在不明白怎么才见了三次,子熙哥哥就说离不开她了,这让和子熙哥哥邮件交流5年的她觉得更像是网恋。
“真是个傻丫头,”刘子熙转过头定睛看看她,缓缓地说,“小时候的你听话懂事又可爱,走了以后我实在是放不下;长大的你没怎么变,就是更漂亮了,让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感觉也没变,和你在一起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舒服。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反正再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必须强迫你在我身边,不然我不安心。”
听到子熙哥哥的话,苏亦煊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害羞地低下了头,咬着下嘴唇偷偷地笑着,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小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