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升花》鹭缇

22、第二十二章

　　杨轻舟顺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有点犹豫。他不由分说地拽住了杨轻舟的胳膊，把他往那个方向牵，“走吧！趁着大白天。”

　　他们沿着那条水泥路走下去，在煦煦的暖日下，听着呖呖的鸟鸣，光明的世界，光明的道路，路上空无一人，两个人畅行无阻，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走着，走到另一片没有人的世界里，远离了身后的是是非非。

　　之后的几天，韩雁行再也没有提过有关柳安如的事，知道杨轻舟正在努力自救，他十分欣慰。也就不再担心他会放纵自己胡思乱想，沉浸在过去的不愉快中。而且，柳安如也没再来过。他想办法让杨轻舟活动起来，多到外面走走，多接触一些陌生且友好的人。所以，他会带他去不认识杨轻舟的乡邻家吃饭，会做一些当地特色的菜给他尝尝鲜，会开车带他到处散心，带他去看他没看过的风景。

　　几天下来，杨轻舟的确有所好转，胃口好了些，吃的多了些，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瘦削的脸颊逐渐饱满了些，夜晚的睡眠也连续踏实了些，话也比从前多了些。这一连串的改变，大大提振了韩雁行的士气，觉得杨轻舟的康复指日可待了。

　　这天正赶上韩雁行休息，杨轻舟突然想吃烧烤，韩雁行要带他去云罗吃，他却不肯，说是怕被人认出来，吃得不痛快，不踏实。无奈，韩雁行就打算采购些食材，在家里用烤箱给他烤。食材买回来，韩雁行把周筱叫来一起吃。

　　自休馆之后，周筱一直在家闲着，不能过来。又碍于韩雁行的“危言耸听”，这些天一直克制着对杨轻舟的窥探，如今终于得了这个亲近杨轻舟的机会，几乎是欢呼雀跃地来了。

　　一进门，她就两眼发亮地盯着杨轻舟，白玉似的脸上，两片红晕，她离得远远地跟杨轻舟问好，“你好！”脸上虽是笑着，脸颊却是更红了。

　　站在一旁看着，韩雁行有点于心不忍，想不到她紧张成这样。可见她对杨轻舟是真心崇拜。再看看杨轻舟，本来冷静如冰的脸上，像晒了暖阳，终于有所融化。他也对周筱回复一个笑，“你好。”

　　韩雁行连忙插话说：“杨先生，你知道吗？小周是你忠实的粉丝。”

　　周筱羞赧地笑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一会儿看杨轻舟，一会儿看韩雁行，一会儿又垂下，曾经对杨轻舟毫不掩饰的喜欢，此刻全都变成讳莫如深。杨轻舟也赧然地笑，却只寥寥地答，“哦，荣幸。”

　　周筱无所适从地笑，也不说话，那样子仿佛整个人都拘束得笼在了一起。眼见着气氛有些尴尬，韩雁行连忙说：“来吧，分工合作吧，把菜先洗了，然后穿成串烤起来。”

　　“在哪儿烤啊？你这又没有炭火。”周筱问。

　　“有烤箱啊，不一定非要炭火吧。”韩雁行说。

　　“烤箱烤得有那个味道吗？”周筱又问。

　　“好吃就行了，不一定非得要那个味儿！”韩雁行又说。

　　然后，他们就忙碌了起来，杨轻舟这次并没有坐吃等和，而是也加入其中，帮着穿串儿。三个人一边忙着，一边聊着天，一派热闹烟火气。穿好的串儿，周筱拿到烤箱里去烤，她先烤的鸡翅和大虾，烤好后，她就端到圆形的餐桌上，对坐在餐桌旁的杨轻舟说：“你先吃吧，应该饿了吧？”

　　“我也饿了，我也吃。”韩雁行走过来，上手就去拿。

　　“你等会儿吃别的吧。”周筱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韩雁行惊愕地瞪着她，“为什么？这又不是不够吃。”

　　周筱羞涩地看了杨轻舟一眼，嗫嚅着说：“这是轻舟哥最喜欢的吃的，你都吃了轻舟哥吃什么。”说着，她两手搓着身上蓝白格子的围裙，就去烤下一锅。

　　韩雁行张口结舌地看看杨轻舟，不禁笑了，随即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对杨轻舟说：“我说吧，人家是你的粉丝，看她把你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我是她的老板，她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

　　杨轻舟只是淡淡地笑笑，把那盘喷香的鸡翅和大虾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吃吧，我吃不完。”他转过脸去又对周筱说：“周小姐，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好，马上来。你们先吃。”周筱答应着，把一盘玉米和各种豆干放进了烤箱。

　　一顿饭吃完后，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周筱早早地回家了，韩雁行负责打扫洗碗。正洗着，在餐桌旁坐着的杨轻舟突然问韩雁行，“小周小姐只是你的护士吗？”

　　“什么意思？”韩雁行猛然回头看向他。

　　“没什么意思，我刚开始以为她是你女朋友或者你老婆呢。”杨轻舟照实地说。

　　韩雁行无奈地笑，“不瞒你说，这种误会我也不是头一次遇到，很多病人都这么问过我。”

　　“这种误会你一点都不介意吗？”杨轻舟又问。

　　“没办法，习惯了。”韩雁行说，然后，他就把周筱的情况告诉了杨轻舟。说完之后，他又接着说：“不瞒你说，刚开始这村子里也有些闲话，但我实在是没办法，用人要紧。我也想找一个男护士，可是没有啊。现在时间长了，大家可能也说乏了，也就没什么人说了。”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韩雁行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用抹布揩着手，嘱咐杨轻舟说：“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看看是谁。”

　　他从厨房里出来，暗自揣测着来人是谁，门一打开，他却吃了一惊。只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男的高高胖胖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短款的羽绒服，黑色的长裤。女的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拦腰系着一根配套的腰带，脖子上围着一条酒红色的围巾，穿着黑色的及膝长靴，一头棕色的卷发，垂在肩膀。脸上白腻腻的，涂了很厚很厚的粉底，像粉墙一样，一张油润血红的嘴，在昏沉沉的天色里，像刚喝了血似的，尤为醒目。

　　“请问你们是……？”韩雁行疑惑地打量着他们，暗暗猜测他们是来看病的。但他们来之前怎么也不打通电话，这么晚的天，又是休馆的日子，并不是看病的时候呀。

　　“请问杨轻舟在这儿吗？”女子上来就反问他。

　　“杨轻舟？”韩雁行骇然，“你们是谁？”他很警惕地仔细打量着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杨轻舟在这儿？

　　“我们是杨轻舟的父母。”男子回答说。眼镜背后的眼神阴沉沉的，口气也是阴沉沉的。

　　韩雁行震惊，杨轻舟的父母怎么会突然找到这儿来？杨轻舟并没有提起说他父母会来呀。这八成是什么粉丝打听到了杨轻舟的下落，跑到这儿来追星的吧？可笑的是，这么大年纪的粉丝，居然还这么热血冲动。这么偏僻的地方，说跟来就跟来了。

　　韩雁行板起脸，打发他们说:“杨轻舟不在这儿，你们找错地了。”

　　“不可能！我们知道，他就在你这儿！你应该叫韩雁行吧？”女子也反过来逡巡着他，眼神凌厉地把他从头看到脚，“你少骗我们了！他在不在让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女子上来就把韩雁行一把推开，韩雁行一个趔趄没站住，就撞到了门后的墙壁上。他们立刻冲进了门，像鬼子扫荡似的，不管不顾，直接往院子里冲。

　　急忙站住了脚，韩雁行大声地吼了一句：“站住！你们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来！”

　　这一喊，就把杨轻舟喊了出来，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睛瞪得直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吓掉了魂。

　　看见杨轻舟，女子立即跑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激动地嚷说：“哎呦！我的儿呀！我就说你在这儿呢！那个人还说没有！”她反手一指身后的韩雁行。

　　男子也走到杨轻舟的面前，愤愤地说：“你怎么躲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你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找来了人家还说你不在！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杨轻舟愤怒地问。

　　看着这一幕，韩雁行才确定他们真的是杨轻舟的父母，他羞愧难当，赶紧跑过去道歉，“对不起，叔叔阿姨，刚才是我失礼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是你们二位。”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再说你做得也没错。”杨轻舟脸色非常阴郁。

　　“他就是你找的医生？”女子睥睨着韩雁行，满脸都是鄙夷。

　　杨轻舟并不理会，而是反问他们，“你们还没回答我呢，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怎么找……”女子欲言又止，顿了顿才接着说：“你是大明星呀，谁不认识你。想找你还不容易！”

　　“是柳安如告诉你们的吧？”杨轻舟咬牙切齿地问。

　　他们哑口无言，只是面面相觑，随即，女子尖着嗓子说：“那……我们关心你的行踪也是应该的呀，你是我们的儿子呀，我们找不到你的人，自然要问她了。”

　　“哼！”杨轻舟冷笑，“关心？亏你说得出口！你们这明明就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