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月光万里》漆苒

9、9.

　　9.

　　九月一号，学校正式开学，高中三个年级都返校了，学校里格外很热闹。
　　付一卿到的早，教室里人才来了一半不到。

　　“一姐，早！”
　　安安静静的教室里，猛的这么一嗓子给轻手轻脚进门的付一卿吓得抖了一下。
　　什么毛病！

　　喊她的是个眼熟的平头哥，开学考那两天在同个考场的。
　　眼熟归眼熟，但名字是记不起来一点。

　　其他同学因为这一嗓子也都扭头在看付一卿。
　　有几个男生跟着喊一姐早，女生们对她笑，有两个和她对视过后抬手朝她挥手的。

　　付一卿冷心冷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太诡异了。

　　“早。”她尽量平静地回应。
　　打完招呼去之前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出来。

　　“早上好付一卿。”简佳在付一卿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小声和付一卿打招呼。
　　“早上好。”

　　简佳个子小小的，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戴一副无框细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简佳坐下把书包放好之后，侧过身子小声跟付一卿说：“你想好坐哪里了吗，我想和你坐一起。”

　　付一卿愣了，除了李妙，从来没人这么主动且直白地跟她说想和她同桌。
　　“可以啊。”

　　“我想是想啊，” 简佳叹了口气，“但是我排名太靠后了，抢不赢别人。”

　　“什么？”
　　什么时候和她同学是一件需要抢的事了？
　　付一卿简直不可置信，整个班她说过话的也就简佳陈与扬和江辰安三个人。
　　她想不到还有谁要和她同桌。

　　“我听到有几个男生讲想跟你同桌，”简佳说，“你成绩这么好，人也很好……我们初中那会儿也是按名次选座位，一般排名靠前的那些人会以成绩最好的男生和女生为中心，在周边挑位置。就像陈与扬，很多人想坐他周围。”

　　付一卿很茫然，不知道这个“人很好”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更不能想象这个班真的会有很多人想和她做同桌。
　　余下的注意力注意力都在最后那句，很多人想坐在陈与扬周围上。

　　“陈与扬一般和谁坐一起啊？”付一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平淡。
　　生怕别人窥探到她的小心思，却又忍不住好奇与他有关的事。

　　“初中的时候是和李岳言，李岳言学号是3号，这学期应该还是他们坐一起。”简佳没有多想。
　　付一卿轻轻哦了一句。
　　心里松了口气，是男生啊。
　　-
　　陈与扬到的时候离早读还差五分钟，刚进教室就听见后排几个人在小声谈论选位置的事。

　　“我想挑付一卿旁边。”邱涵说。
　　“为什么，你不坐廖淑月旁边了吗？”
　　“换个同桌试试，感觉付一卿比廖淑月漂亮，成绩也更好…”

　　陈与扬冷着脸，刻意没避开脚边的垃圾桶，一脚给踢翻了。
　　后排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陈与扬弯腰把垃圾桶扶起来。
　　再抬头时，脸上又挂上笑。

　　跟在后边进来的江辰安揽着陈与扬肩膀，若无其事往靠窗那组走，到简佳身边敲了敲桌子：“简佳，都敢抢陈与扬位置，胆子肥了啊！”

　　付一卿跟着简佳回头，目光不经意扫过陈与扬。
　　脑子里想着江辰安说的简佳抢陈与扬位置。
　　心脏砰砰跳。

　　不是没想过和陈与扬同桌，只是不抱太多期望。
　　像现在这样能说上话，付一卿就很满足了。

　　每一次看到陈与扬都控制不住心跳加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轻易就会被和他相关的事吸引注意力。偶尔把话题往他身上引，想知道跟他有关的事情，哪怕很细碎的小事。
　　会因为自己和他被关联上而雀跃。
　　付一卿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这是临时坐的位置，哪有什么抢不抢的。”简佳弱弱地说，“而且大家也不全是按照上次那样坐的。”

　　江辰安看了一圈，“确实，陈与扬你别不讲理，欺负女孩！” 他回头瞪陈与扬。
　　陈与扬推开他，很自然地走到付一卿正后面的位置坐下，“你傻逼吧，哪来那么多戏。”

　　一中的早读课是七点二十开始，黄莺准点出现在教室里。
　　还没发书，所以早读课先安排了选位置。

　　黄莺点完人数之后组织大家在门口按学号排队。
　　学号是按照他们中考名次排的。

　　所有人背着书包在门口站队，付一卿站在最前方，陈与扬和别人说着话从她身边经过。
　　走廊上人多，他的手臂轻轻蹭到她的肩膀。

　　即使已经被陈与扬背过，这样浅淡又没有意义的一瞬间触碰还是会让她紧张起来。
　　被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舌燎到。
　　在之后反复回想那一瞬间的感觉。

　　“不好意思。”陈与扬微微弯下一点腰，声音很轻。
　　“没事。”付一卿低着头，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陈与扬你坐哪？”
　　“还没想好。”
　　“你第二个选还这么难考虑？”

　　付一卿听着后面有男生在和陈与扬小声说话。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简佳排多少名，于是回头往队伍后面瞅。
　　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和简佳之间少说隔了20来号人。

　　付一卿想起简佳说的大家比较喜欢坐陈与扬附近，考虑起要不要为勇敢向自己提出诉求的小女孩跟陈与扬打个商量。
　　她想问陈与扬大概坐哪儿，她好避开一些。
　　想跟陈与扬坐的肯定比想跟她坐的多，希望轮到简佳的时候自己旁边还是空的。

　　原本付一卿在回头张望陈与扬就看着她，这会儿付一卿一抬眼，两人就对上视线，她假装镇定问：“你想好坐哪了吗？”

　　“我还没想。”陈与扬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付一卿会问他。

　　“……”付一卿有点后悔开口问了。
　　对视还是一如既往的困难，她真的很害怕有一天眼神会把自己出卖。
　　算了，听天由命吧。

　　黄莺整完队伍之后回到队首，示意付一卿进去选位置。
　　教室里一共八列，两列一小组，前后共七排。

　　付一卿选了第二组第三排。

　　等付一卿坐下之后，陈与扬也跟着进来。
　　付一卿看见窗外一排排脑袋往里瞅，都挤着在看前面的人选哪个位置。

　　即使黄莺在门口震着，也能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付一卿看着陈与扬往她这边走，心里咯噔一下。
　　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陈与扬就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付一卿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外面的动静更大了些，清晰可闻有人大声说了句卧槽。

　　“新同桌，多多关照。”陈与扬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似笑非笑看着付一卿。
　　“啊…”付一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简佳不是说，陈与扬一般都和男生同桌吗。
　　所以眼下是什么情况，她既开心，又有点害怕。

　　“你是很怕我吗？”
　　“啊，没有。”付一卿赶紧否认，也意识到自己看起来过于紧绷了。

　　第三名的男生进来坐在陈与扬后座，笑着往前凑，小声说：“我说你有什么想不想的，原来是想坐付一卿旁边啊！”

　　这话听起来怪暧昧的，付一卿耳尖又开始发烫，干脆装没听到。
　　第五名邱涵进来的时候表情微妙，挑了付一卿后面的位置。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进来选好位置，轮到简佳的时候，付一卿前座还空着。
　　简佳不做他想直接在付一卿前面的位置坐下来。

　　“还好还有个空位置。”简佳放好书包回头对付一卿说。
　　付一卿见她并不失落，小声说：“前后座也一样。”

　　“嗯，这样我要问问题的话，找你或者找陈与扬都方便了。”简佳说。

　　原来是为了问问题。
　　付一卿心里那点不好意思也烟消云散。

　　陈与扬这样的男生个子高腿长，坐课桌椅基本要岔开腿，于是付一卿只要一低头，视线范围里就会有他那条细长又不缺肌肉感的腿。

　　前两天报道的时候虽然也同桌，但除了紧张并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这会儿位置都定下来，付一卿才觉得有点恍惚。

　　陈与扬在他们这一届就像是传说里的人物，初三那年她只能在联考排名榜上看见他的名字。
　　在八中，相比于成绩，身边同学似乎更热衷于讨论他的长相和他的篮球球技。

　　每一次联考之后付一卿都会单独把陈与扬的成绩抄下来，一条一条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
　　八中环境很差，一直以来她都把陈与扬视为目标。

　　而现在，传说中的陈与扬坐在她旁边，是她未来的同桌。
　　付一卿第一次感受到努力会有回报这件事。

　　周日是没排课的，今天按照周六的课表上课。
　　早读剩余时间和第一节语文课被并在一起安排了发书和班委竞选，黄莺点了十个个高的男生去行政楼领书。

　　江辰安拉着陈与扬落后几步，走在最后。
　　江辰安小声问：“诶，你什么情况，为什么坐付一卿旁边？”

　　“想坐就坐了呗，有什么为什么。”
　　“你听到邱涵说要跟人家坐你还抢，吃醋啊？”
　　这人一大早进教室就踹翻垃圾桶，怎么看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什么吃醋，听邱涵那傻狗讲话有点不爽，满嘴屁话的，长得漂亮跟他有个毛的关系。”陈与扬双手插兜，话说的漫不经心。

　　“这还不是吃醋？李岳言之前讲想跟你同桌，你现在跑去坐一姐旁边。”
　　“说了不是吃醋，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付一卿这个人。”陈与扬想着付一卿的小动作，唇角勾起，“你不觉得她，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别扭吗？”

　　刚才他手肘不小心碰到付一卿小臂那一下，她跟触电似的立马往旁边缩，并且从那一下之后，整个人就有点紧绷着。

　　江辰安不理解，“什么意思？没觉得。”

　　陈与扬没说话。
　　也许他的直觉并不准确，但他好几次在付一卿身上感觉到一种不自然。
　　她在发呆的时候，眼神明明又冷又空。
　　但下一秒又会像是被注入希望一样打起精神。

　　奇奇怪怪的，但是他觉得有点可爱。
　　忍不住就会想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