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江山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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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江山乱（二）
这场雪，下了好些天了，汪伯彦在自己府里跺着脚，咒骂这阴冷的天气，还有那帮阴魂不散的女真人。幸好女真虽然剽悍，兵力却是有限，自己这小小的相州，还没入了人家的法眼。朝廷被女真缠的焦头烂额，自己只消攥好手中这一州的兵力，见机行事，万事小心些，不愁会平白丢了富贵。
有人叩门。
汪伯彦以为是送茶的小厮，没有在意，道：“进来。”低着头，兀自看军报。
门轻轻的打开，却没有再关上。凛冽的寒气，吹的汪伯彦打了冷颤，开口正欲责骂，一个白衣的人影，却已走到眼前。
“汪大人，久仰。”
“你，你是？”见一个俊朗的后生挥着折扇，笑语盈盈就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番，汪伯彦几乎以为是自己的仇家派此刻来寻仇了，吓的忙忙后退了一步。又想到若是此刻哪里还会与自己废话，何况这人风度翩翩，倒更像个春风得意的举子一般。
“在下杨惑。”
“杨？杨惑？”汪伯彦打了寒颤。似乎京师有传出过消息，说是老国师年迈归隐，举荐了自己得意的弟子，便是姓杨名惑的。”岂不是说，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青年，便是如今的国师了？
“下官不知国师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汪伯彦急急的行礼，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杨惑皱了皱眉头，这人果然如传言那般，虽然有几分本事，却是个软蛋。叹了口气，他轻轻发力，托住了汪伯彦弯下的双膝。
汪伯彦心头一惊，这国师大人果然如传言般不凡，未见动手，竟然拦住了自己的动作。只是不知今日前来，是为何事，莫非是要自己出兵？那可得好好的想个法子推脱一番了。
“康王殿下赴金营议和，于磁州受阻，不日便会折回你这相州，你且准备好出城迎接。”白衣青年说了这句话，扔下一份帛卷，随即飘然而去。汪伯彦伸手去接，赫然看到那绢帛竟是册封康王为兵马总元帅的诏书，不由愣在原地。
洁白的大地上，却是阴惨惨的天。寒风迎面，带来刀削般的疼痛，零星的几个行人，都是脚步匆匆，天气恶劣，世道也不太平，老百姓的日子，苦啊。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却是丝毫不为那寒风所动，悠然漫步在白雪之上。
“舞儿，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留恋人间了，虽然眼下兵荒马乱的，我却觉着这雪景衬着空旷的城池，还真有几分天上没有的味道。”杨惑一边走着一边脚下用力，踩的那满城积雪咯吱咯吱的响的不停。
“你不要告诉我，投胎为人二十年，这是你第一次见到雪。”墨舞冷冷的看了一眼笑嘻嘻的杨惑，又补充道：“还有，不许叫我舞儿。”
“好吧，墨姐姐，小弟知错了。小弟虽然投胎为人二十载，行走江湖却不过三四年的光景，在武当山那个闷死人的灵性峰上终年常绿，看的人眼睛都绿了，闷都闷死了。今日这番雪景，倒是第一次见到。”杨惑笑嘻嘻的挥起扇子，突然拉起墨舞的手，当然随即便毫无悬念的被她打掉。
杨惑却不给她发作的机会，跳了起来，指着右边的小巷，“你看！雪人！”墨舞有些哭笑不得，转过脸去，不再理会这个疯疯癫癫的杨大国师。
随后杨惑好说歹说，墨舞却只是呆在他身边一丈左右的地方，不再理他。他本来欲胡闹去抓墨舞，却屡屡被墨舞借力摔了个嘴啃泥。如此几回，终于知道了痛，理理混乱的衣衫，不再胡闹。
知道她对自己无情，自己却还不能做到无意。当初王母允了自己入世历练，恐怕就是因为自己心性未定吧。看着那并不遥远却如隔天涯的黑衣身影，精明的杨大国师终于也未能免俗，岔了心神。
黄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然划过少年白皙的脖颈。杨惑只觉脖子一凉，下意识的抽身躲闪，才没有枉送了性命。
黑影一闪，便如那离弦之箭，冲向了黄光遁去的地方。
杨惑却哎呦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墨舞恨恨的一跺脚，不再管那黄色的身影，飞身去瞧杨惑。
白皙俊美的少年，闭着眼睛，脖颈上的那抹殷红，煞是刺目，墨舞贴上去一看，伤口虽小，竟然隐隐沁出黑气。心下一惊，知道那剑锋竟是淬了毒的。叹了口气，倒也不能责怪这个昏迷的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让人偷袭成功，真是枉为武当第一少年高手。
杨惑半眯着眼睛，看到那绝美的面孔带上几分忧色，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旋即像是有了主意，含住玉指，狠狠的咬了下去。然后那沾血的指尖，轻轻的触在自己受伤的脖颈之上，凉凉的，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黑气渐渐消散，少年懒懒的睁开眼睛，肆意的盯着眼前带着关切的绝美面孔。
“怎么好的这么快？”墨舞见他醒来，倒是惊奇的蹙起了眉头。
“我好了你不高兴么？”杨惑挑挑眉，两手撑地，站了起来。
“你莫非是自己有什么疗伤的手段？”墨舞的眉头蹙的更紧，突然想起刚刚少年那半闭的眉眼。
“哎呀，这都被你猜出来了。作为武当众位长老的宝贝疙瘩，我身上自然是有点救命的手段的。”杨惑笑的有些得意，看的墨舞心里憋气。正欲张口叱责，却猛然听到他低低的说。
“谢谢你，为了救我竟然动用凤凰真元。”
责骂的话语缩回肚里。
“你的生死干系巨大，且不要儿戏。”一语轻轻，却是带着关切。随即黑色的人影飘然丈许。“我去瞧瞧那刺客的下落。”
“别！你以为我刚才晕倒是为了什么？”一听她还要去追刺客，杨惑急了。
“呵，不就是骗我来瞧你，试我对你是否有心么？”少许的哀愁情绪，黑衣伫立在一个雪人面前，周围堆雪人的儿童早被刚才的变故吓的跑了个干干净净，独留憨厚的雪人立在原地，像是在朝二人招手。似曾相识的场景，墨舞陷入回忆。
杨惑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她在回忆往事，刚刚的高兴还有着急，刹那间归于寂静。能够触动她情绪的，终究不是自己。
“那刺客行刺我是假，引你落单是真，怕是有人窥得你的来历，意图加害。”杨惑的感觉何其敏锐，一下子就指出这件事的关键。
“你莫要不信，剑上的毒虽然厉害，对上我却只是让我麻痹几分钟，那人为了寻这间隙，不知追踪了我们几日，有这般耐性，自然可以换上一种更霸道的毒。而且刺中我之后他完全有把握补上一剑，一路上你从未展露过身手，以那刺客的轻功，遇上一般高手逃命是没问题的，可是他刺伤我之后即刻逃走，显然对你的情况极为了解。而且你即刻去追的时候，他故意顿上一顿，让你更有把握追上。这般说来，自然诱敌之计。”杨惑盯着发呆的黑衣身影，一口气把自己的推测说完。扭过身，“莫要看了，你想的那人，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你不必解释那么多的。这些都与我无干。轩儿是已经出关了吧，前几日我有所感觉。”墨舞没有回头，玉手触上雪人的眼睛，然后轻轻的收回。
“我们且去拜会康王，沈凌轩若是得了她小师妹的消息，必然会来此地的。”杨惑整好衣衫，依然是那个永远挂着笑意却将万事了然于胸的杨大国师。
奔逃的路是如此艰难，赵构之前真是没有想到。
这次和议之前，杨惑国师悄悄的塞给自己一枚蜡丸，要自己遇上危险的时候查看。
行至磁州，愤怒的民众打死了随行的副使。副使并非通敌，只不过身负皇命，拿着金人的使节，竟然被人乱棒打死。如此藐视朝廷空有热血的百姓，让他一时间恍惚起来。
一个乡绅模样的百姓偷偷把自己拉出来，躲过了乱民的质问。
乡绅向他说了当下的情况，告诉他汴京将破，而金人指名要他出使议和，无非是想生擒他绝了祸患。如此之际，绝不该自投罗网。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金人的部队已经袭来，知道他是议和的康王，嘴上道着迎接，态度却似押送囚犯。
他捏碎了蜡丸，看到了杨惑的密信，要他独自逃往磁州，在那里将迎来父兄册封为兵马元帅的诏书。
于是从小还算锦衣玉食的他伺机杀了晚上看守自己的几个金兵，逃了出去。手上第一次真正沾上血，一贯被誉为宋朝皇室第一高手的他竟然有几分肝胆欲裂。
偷了粗布衣服，攥紧短剑，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传遍天下的名声，此刻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纵是力能扛鼎，面对武艺高强的前来追捕的金人，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这一夜终于寻了一处地窖藏身，勉强得一夜安眠。
依稀梦见了儿时的光景，父亲，姐姐，林管家。
然后是入宫，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韦氏。
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自己恰好撞上了那一幕，于是林叔顺水推舟，让自己成了这个既无后台，生母又不得宠爱的普通皇子。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江山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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