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土壤》江南蝶

3、第 3 章

　　小满对阿苏真好，好羡慕这样的友情，在小满提着大袋小袋填满冰箱的时候，关音靠在门边看着，然后胡思乱想。
　　她没有多少真心的朋友，尤其在大家都结婚有孩子之后，友情要排在很多事情的后面。
　　小满耐心跟她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她脑子记不住那么多，只得存在手机备忘录。
　　看着罗列出来的12345，她叹气，阿苏真难伺候。
　　小满没急着走，现磨了两杯咖啡邀请关音到客厅坐下：“咱俩聊聊别的吧，或者你有什么想问，跟阿苏有关的，如果能说，我会告诉你。”
　　关音喝不惯咖啡，抿了一口就皱眉，怕苦的放在一边，她是有很多想问，但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她和阿苏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对阿苏了解多少？”小满问。
　　关音环顾四周，摇头：“小学毕业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只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上初中的班级，寄过三封信，她没有回，后来就再没有音讯，我前夫是跟她一个村，那边的人偶尔会提起。”
　　那些流言蜚语真假难辨，很离谱，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阿苏这么多年都不回去，总有理由，她信那些事是真的。
　　小满转着咖啡杯回忆道：“我跟阿苏是大学的时候认识，我是她学姐，那年新生报道，我们大二的部分人会被安排去车站、机场这些地方接人，其他新生都有父母陪伴，只有阿苏是自己一个人，提着简陋的行李，站在火车站出口不知所措，朴素的衣着跟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她很拘谨，但都很努力的跟同学、学长学姐打招呼，帮忙搬东西，尽管我们拦着说不用，照顾新生本来就是我们这些老油条应该做的，可她一路上还是在帮忙，想让自己尽快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交到朋友……报道完，去宿舍弄好所有东西，她也没有歇，跟着我们进进出出，上楼下楼，帮其他同学搬行李。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情况，就觉得这学妹好热心肠，好会做人，直到我和她熟识，偶然提起这段过往，她才说真话，原来那时候她身上就只有几十块钱，帮别人搬行李拿东西，别人为了感谢就会塞给她几个水果或者面包零食之类的，她就靠这些充饥，过了大半个月，后来经学长学姐介绍兼职的家教，每周能挣饭钱，又省吃俭用攒生活费。”
　　这些事好像过去了很久，离现在的阿苏很遥远，甚至不能跟现在的她挂钩，但在小满脑海里，这些艰辛依旧鲜活，是烙在阿苏心上的疤。
　　关音安静的听着，生活的不容易她也早早体会过了，那个年代农村出身的女孩又有几个能衣食无忧，都是苦过来的。
　　短暂的停顿过后，小满才接着说：“阿苏现在是原画师，跟她当初读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大概老天爷开眼了吧，让她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行业，努力跟天赋加持，得到的回报改善了她的生活。她原来不住这，前几年才买房搬来的，积蓄都花在这上面了，她喜静，不喜欢被打扰，更讨厌见陌生人，有时候连熟人都懒得搭理。”
　　关音迷惑：“她就这样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
　　“大部分时间是，她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性质。”
　　“那岂不是很无聊。”
　　“对她来说不是，她偶尔也会出远门找灵感什么的，她去过很多地方，在你来之前，她刚从山西采风回来。”
　　关音不能理解，她是一个喜欢出门的人，在家待不住。
　　小满补充道：“阿苏领地意识很强，完全拒绝别人进入她的私人空间，我跟她认识那么多年，算是她唯一愿意主动说话的朋友，但我也没有在她家留宿过，也没有进过她的卧室，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以前家政来打扫，也是不允许进主卧，所以，如果她没有邀请你，你也不要随便进她房间，她会发火，会不留情面的让你和你的女儿离开。”
　　关音谨慎的点点头。
　　不知道阿苏为什么突然收留这对母女，小满费解的同时也头痛，她用手指抵着额角，轻轻叹息：“阿苏脾气很古怪，难以琢磨，雷区又多，我都不敢说百分百拿捏得准，如果你不小心踩到，把她惹毛了，我也帮不到你，不过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关音不信阿苏这么难相处，但小满既然这么说，她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我应该能做好，我家公家婆也难伺候，前夫也是，不过我都习惯了。”
　　“先别乐观，”小满泼冷水，“阿苏是非常敏感的一个人，她的难伺候可不是对你做的菜啊家务这些挑剔而已，多相处几天你就知道了，她以前也说过没人会忍受得了她。”
　　“那你呢，跟她这么多年朋友。”关音反问。
　　小满愣了下，笑：“我又不跟她住一起。”
　　离开前小满带着关音熟悉屋子，除二楼外，其他地方都看过了。
　　临走时她又提醒：“哦对了，还有个事，阿苏的作息很不规律，但大多数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早饭不用给她准备，她不吃的，夜宵也省略，如果你拿不准她吃不吃午饭，可以备一点快手菜，最好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那种，她耐心很差，不喜欢等，尤其饥饿状态下，她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暴躁，晚饭固定在五点钟，她还保留一些南方人的饮食习惯的，绿叶菜必须要有，隔三差五要煲汤，菜不要太清淡也不要太重口。”
　　备忘录又多出来一长串。
　　小满走后，关音将咖啡杯收进厨房清洗，放回原位。
　　看时间也不早了，她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
　　炖肉的香味从厨房飘到楼梯口，阿苏加快了下楼的脚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飘到厨房。
　　她突然出声：“今晚吃什么。”
　　关音是受惊体质，被吓得哎哟一声，手里的炒菜铲子差点飞出去。
　　阿苏完全没有歉意的耸耸肩，重复刚才的话，今晚吃什么。
　　关音拍拍胸口，让开一点好给阿苏看，用压力锅焖过了在收汁的红烧羊肉香得人口水直流。
　　阿苏的手指从过长的睡衣袖子里伸出来，指着锅里的肉问：“熟了吗，能开饭了吗，我饿了。”
　　“马上就好，你去餐厅等一会。”关音一边回答一边翻动羊肉。
　　阿苏没走，“需要我帮忙吗？”
　　关音动作一顿，满脸诧异，心想阿苏也没有小满说的那么可怕啊。
　　“不用不用，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
　　关音干活很麻利，说马上好就是马上好，很快三菜一汤就端上桌。
　　“你女儿呢。”阿苏坐在椅子上，没看见那个小女孩就问了句。
　　“在房间，我怕她到处乱跑，就没让她出来，我现在去叫她。”
　　在关音去叫女儿的途中，阿苏已经开吃了。
　　她是雇主，这里是她的家，关音是她花钱请的家政，关系一开始就是如此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