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与雁翎刀》闲亚

14、（十四）神秘组织

　　许幼怡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竹屋之中，睁眼便是黄绿色的竹制屋顶，一呼吸便嗅到淡淡的竹香。她猛地翻身下床，却因为扯到伤口而蹙眉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地一摸，才察觉到那伤口已经被仔仔细细地处理好也包扎好，还敷上了药，感觉有点清凉，挺舒服的。

　　她咬牙忍住痛，一手按住伤口，一边走到竹屋之外。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恍惚——屋外是深山幽林，一条小溪潺潺地流过，空气很清新，景色也不错。但许幼怡内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屋外或坐或站四个人，因为看见她走出来，齐刷刷地望向她。

　　许幼怡第一反应是伸手取刀，但刀不在身边，她立刻感到一阵恐慌。然而那四人中的一人却悠悠地发话：“不要怕，刀就放在屋里。”

　　许幼怡不动声色，忍住奔回屋内取刀的冲动，抬眼看向那说话的人。

　　她首先看见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硕大的羔羊，正被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许幼怡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至少有十二个时辰没吃过东西了。

　　“要不要来吃点？”那说话的人又开口了，很悠闲地，一边用小刀从羔羊身上小心地切下一片肉，抹了些盐粒，然后一下子全都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声音。

　　许幼怡咽了咽口水，但仍然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人吃完一口肉，才抬眼看向她。许幼怡这才看见，对方是一个样貌不错的壮年男子，面上无甚表情，但眼睛细长得像一只猫，射出凌厉的精光。

　　此人必定不是个平常人物，许幼怡想，于是内心警觉又多了几分。

　　“你一定在想我是谁。”那人反而笑了，漫不经心地说，“七星阁，彭九一。”

　　他的自我介绍做得如此轻松且坦然，但许幼怡却猛然吓了一跳。七星阁，武林中恶名昭著又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难道眼前这人，就是这神秘组织的执掌者？

　　彭九一好像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又切了一片肉，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两名男子，道：“阿七，超子。”

　　阿七看起来很活泼，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超子则阴郁得多，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颇为审视，一言不发。

　　许幼怡看见彭九一身边坐了一个女子，便开口问道：“她是谁？”

　　彭九一道：“褚会子。”

　　许幼怡眼神闪动：“莫不是虹月宫宫主岑丽华之女？”

　　彭九一点头：“确实如此。”

　　褚会子此时一动不动地坐在彭九一旁边，神色呆滞，对面前的美食无动于衷，对许幼怡也是不闻不问，好像根本就没看见一样。

　　“她怎么了？”许幼怡问。

　　彭九一叹了口气：“虹月宫已经被问道居灭了。”

　　许幼怡又是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彭九一不慌不忙地说：“就在昨天夜里。”

　　许幼怡感到一阵恍惚。昨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只记得张晚杀了甄善，自己被谢一范识破，段芸莫名其妙被杀，而她与严宇明打了一架，受了伤，又不得不面对严微那张错愕而茫然的脸。想到严微，她又觉得心脏隐隐疼痛起来，那一夜的回忆立刻变成痛彻心扉的教训，令人不忍再去细想。然而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了，想要后悔也没有机会。

　　有个很有智慧的人曾经说过，如果你感觉不开心了，那就去吃点东西吧。

　　许幼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决定不再去想，便大步走到彭九一身边，也坐了下来。阿七很有眼力劲儿地递过一把精致的小刀，于是许幼怡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在那烤羊羔身上割下来一小片，慢慢地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听着彭九一对她讲述七星阁三人解救褚会子和她自己的始末，于是得知玉刀门与问道居争锋，陈双城和白子明皆为周衡所杀，虹月宫覆灭，岑丽华被抓，一众弟子也皆被周氏父子控制，只有褚会子被阿七和超子合力救出。与此同时，许幼怡在名剑山庄中遇险，还好彭九一及时赶到，使用七星阁的独门药品，制造了迷惑敌人的烟雾，才将许幼怡救了出来，于是把二人一同安顿在此处。

　　“两个问题。”许幼怡一边吃，一边问，“第一，你怎么知道我和褚会子都有危险？”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第二，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两个人？”

　　“好问题。”彭九一笑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能潜入名剑山庄做间谍，我的人自然也可以。获取这样的信息不是什么难事。”

　　但回答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武林正道欺人太甚，如果我们这些被认定为是‘邪派’的人不联合起来，那就只能坐等被一一消灭了。”

　　许幼怡冷道：“你们七星阁给钱就杀人，称一句‘邪道’也不过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超子在一旁很不高兴地插嘴道，“我们杀人可是有条件的，简单来说，就是三不杀：‘未做恶事者不杀，老弱妇孺者不杀，病入膏肓者不杀。’”

　　许幼怡忍不住挖苦一句：“你们还真是有原则的大善人呢。”又正色道，“杀人就是杀人，不必强作伪善，不然与那帮欺世盗名、道貌岸然之辈又有何不同！”

　　彭九一拍手大笑称好：“说得好！你也当真是性情中人，若是此处有酒，我真要与你痛饮三十碗。”

　　超子面色变了：“九爷，郎中说了，你不能再喝酒了，不然……”

　　彭九一眼神一凛，瞪了超子一眼，后者立刻噤声，大气也不敢出，看起来很惧怕他的样子。

　　彭九一转向许幼怡，面上突然多了几分戏谑：“不管怎么说，我救了你，难道你不该表示一下感谢么？”

　　许幼怡转了转眼珠：“那你说，如何感谢？”

　　彭九一漫不经心地又吃了一口肉，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魔教与七星阁、虹月宫联手，合力击破那所谓的武林联盟！”

　　许幼怡脸色一变，立刻明白了彭九一的意图。“你是说，你要离间这些正道门派，让他们分崩离析。”她慢慢地说，“请问这于我有何好处，于她又有何好处呢？”她指了指褚会子。

　　“你不是想报仇么？”彭九一笑道，“你的父母皆为这些所谓正道人士所杀，你难道不想看他们自食恶果，互相猜忌，自相残杀么？”

　　许幼怡并不回答，像是默认了这一点，不过她又开口问道：“那我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彭九一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换了一副冷酷样子：“二十年前他们可以为了一个目标同仇敌忾，那么今日也可以为了争一份利益而大打出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幼怡，“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样东西，应该还在极乐岛吧。”

　　许幼怡瞳孔急剧紧缩，人已骤然站起，大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彭九一轻笑一声：“放轻松，我对那宝藏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想利用一下这个信息罢了。”

　　许幼怡看起来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他的。”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许幼怡抬眼看去，竟然是张晚。

　　“阿晚！”许幼怡欣喜唤道，立刻上前一步，抱住了盈盈走过来的女孩。

　　经历了一夜的打斗与伤心，也许没什么比一个拥抱更能安慰她此刻仍然无法放松的心境了。

　　抱了一会儿，她感到张晚的身体似乎在发冷，便松开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我没事。”不知为何，张晚有些躲避她的眼神，“我昨夜赶到虹月宫，可惜太晚了，所有人都被周衡带走了。要是我再快一点就好了。”

　　许幼怡安慰她：“不要责怪自己，至少褚会子被救出来了。你四处奔波好几日，也很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张晚便点点头。她轻轻地抚摸着许幼怡受伤的地方，脸上显示出愤恨之色：“你受伤了，都怪那姓严的女人。”

　　许幼怡连忙解释：“不是她，是她的父亲……”

　　张晚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难道有什么不同么！”

　　许幼怡一时语塞。但褚会子突然发出了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仿佛梦呓一般。“我要走。”她喃喃地说。

　　阿七立刻冲过来，面露关切之色：“你要去哪里？外面很不安全，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然而褚会子已经站起身来，仿佛僵尸一般，漫无目的地迈开了步子。

　　彭九一的面色严肃起来。“她应该是中毒了。”他的眼神闪动，“我听说问道居有一独门秘方，制成药粉，若是被女子吸入，便会神志不清，任人宰割。褚会子怕是中了这毒，所以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周衡。”

　　许幼怡皱眉道：“世间竟有如此狠辣的药物，如果被心术不正之徒掌握，岂不是祸害人间？”

　　彭九一道：“至少周氏父子肯定是没少用。”他示意超子，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与阿七一起，将褚会子带走了。

　　“她还会好起来吗？”许幼怡看着褚会子的身影，面露忧色。

　　“倒是不必过于关心她，倒不如关心关心另一个你在乎的人。”彭九一看着许幼怡，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

　　“是谁？”这话一问出口，许幼怡就知道自己本不必问。还能有谁？

　　“她的状况恐怕也不会很好。”彭九一道，“而且如果我的情报是准确的，也许有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许幼怡等着他说下去，然而他却闭上了嘴，不肯多说一句。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许幼怡忍不住追问，但彭九一只是笑了笑：“恐怕你还得去名剑山庄一趟。”

　　许幼怡还未答话，张晚立刻在旁边大声说：“不准去！”

　　她很生气地看着许幼怡：“你就是因为那个人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说过了，软弱会害了你的！”

　　但许幼怡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阿晚。”她温柔但不容置疑地唤了张晚一声，“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她，我只是想寻得一个真相。”

　　张晚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脸上显示出一抹担忧神色。

　　“好吧。”她最终松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