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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正邪之分 ...

  •   许幼怡与严宇明正斗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刀光剑影,飞砂走石,寻常人等根本无法近身,于是众人只能围了一圈,遥遥相望,脸上表情却显示出来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忧心忡忡者有之,漠不关心者有之,义愤填膺者有之,看热闹不嫌事大者亦有之。

      突然有一人从远处“噔噔噔”地跑来,脚步声很重,一看就是心急如焚,一路拼命奔将过来。众人目光被武林盟主与魔教妖女的拼死缠斗吸引,自然无心关注来者,直到那人走近,惊呼一声:“父亲!幼怡!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斌回头去看,却发现那飞奔赶来的人就是严微。此时天已蒙蒙亮,严微是一路快马赶回来的,马不能上山的路,便一路急奔,此刻头上沁出细密汗珠,人的呼吸倒还平稳,这是内力根基扎实的表现。

      “庄中出了大事。”姜斌面色凝重地向严微解释,“玄凤观掌门紫云道长段芸被害了,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幼怡。”

      “什么?”严微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面色错愕地看了一眼姜斌,又看了一眼仍在交手的二人,这才明白过来,当即面色惨白,几乎不假思索,立刻跳入打斗范围,快步上前插入二人中间,大声道:“住手!”

      此时严宇明一剑直冲着许幼怡刺去,而许幼怡也刚刚闪避一招,又一刀狠厉回击,眼看刀剑就要交锋,严微却正正好好地跳到了那冰冷武器的凌厉锋芒之下。严宇明看见自己的女儿,当然立刻收回剑锋,但这本能反应让他心中暗叫不好,只怕那妖女不会如他这般剑下留情,若是伤了女儿怎么办?便大喊:“微儿小心!”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妖女本来面目凶狠地攻将过来,但看见严微突然闯进刀锋之下,面色一怔,居然也生生地收回刀力,巨大的惯性让她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没有站住。

      此刻天光渐亮,微白的天空下,严微站在中央,许幼怡站在一边,严宇明站在另一边。严微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忘先对父亲行礼,然后便急急道:“父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严宇明看女儿第一反应居然是维护这妖女,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什么误会?你识人不清,毫无警惕,居然将那魔教妖女引狼入室,我真是白教你了!”

      严微急切解释:“父亲,幼怡怎么会是魔教妖女呢?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几个混子欺负,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说到此处,她突然张口结舌,才猛然意识到,这论据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严宇明身为武林盟主,武功自然精湛绝伦,这武林中只怕没几个人能在他手下挨过十招。然而许幼怡却已经与他缠斗了片刻之久,就算她不是魔教妖女,也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柔弱女孩。

      不管怎么说,许幼怡说谎了,并且苦心经营了一个娇弱的形象,也许就是为了堂而皇之地混进山庄中。那么她混进来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不管是什么,都绝对不是好事,也一定不是严微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严微此刻转过身,呆呆地注视着许幼怡。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那么陌生,陌生得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她一样。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二人不过相遇短短几天,就这么几天还想识人知人,未免也太过于异想天开了些。

      只是她严微可笑在被那种毫无理智的感性所诱惑,竟然只凭一面之缘,就对这女孩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此刻那女孩昂首傲然站立在她面前,虽然仍是身材瘦弱单薄的模样,却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气势,眼神阴郁地看着严微,手中那把刀已经慢慢地举起,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是雁翎刀,魔教妖刀雁翎刀。

      严微自然是认得那把刀的。

      一阵冰冷寒意涌上严微心头,瞬间遍布全身,痛入骨髓。一时间她的视线已经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三个形象,一个是温柔娇弱怯生生的女孩幼怡,一个是那日在一阵迷醉异香中玩弄她于股掌之中的可恶妖女,还有一个,就是此刻站立在她面前,紧握妖刀神色阴冷虎视眈眈,似乎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挥刀杀人的冷血凶手。

      三个形象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原来许幼怡就是那魔教妖女,也是杀了林中海、甄善和段芸的人。

      如果不是严微及时赶来,那么她下一个要杀死的人,会不会就轮到她自己的父亲严宇明呢?

      此刻严宇明突然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妖女,放弃抵抗吧,你逃不掉了!”一边转向严微,严厉道:“微儿,你我联手,双剑合流,尽快将那妖女拿下。”说着,便扬剑做了一个起势。

      严微却依然愣愣地看着那妖女,纹丝未动。

      严宇明怒斥道:“严微!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严微如梦初醒,立刻抽剑出鞘,已形成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剑法起势,只不过左右相反,形成镜像——这是长生剑法双剑合璧之变式。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有那么一瞬间,严微好像看见那妖女眼神黯淡了一下,嘴角无奈抽动,好像是在自嘲地笑笑。但那表情转瞬即逝,立刻又变成了一种充满了仇恨与杀意的决绝。

      “严宇明!”那妖女突然大声叫出了这位武林盟主的名字,“二十年前,你伙同一帮所谓正道之人,闯入荒岛,不由分说,滥杀无辜,你敢承认么?”

      严宇明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但姜毕竟是老的辣,他很快恢复表情如常,冷笑道:“魔教余孽,嗜血好杀,谈何无辜!”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此时方知你真实身份——你大概姓许吧,一定是那魔教妖人许文斌的后人!”

      严微不由自主地看向幼怡,不,是许幼怡——原来她不肯说出自己姓氏竟然是这样的缘由。

      许幼怡大声反驳:“是正是邪,究竟谁说了算?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哼,许文斌当年凭借一把雁翎刀,残忍杀害正合拳一门上下九十四口,此种恶行,难道不是邪道么?”严宇明很是义正严词。

      许幼怡却止不住地冷笑:“又是谁给了你们审判的权力?一件根本就没有调查清楚的命案,却偏偏怪罪在我父亲头上,凭什么?”

      她面色一变,突然大笑起来:“你们倒不如承认,如此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那传说中的魔教宝藏么?”

      她此话一出,严宇明脸色立刻变了,但他还未开口应答,此时人群中突然站出一人,原来是冯波,他大声道:“严大哥,那妖女狡猾得很,不必与她废话!否则又要着了她的道。”

      严宇明点头:“冯兄弟说得有理。”便命令严微,“听我号令,攻!”说完便率先扑了上去。

      严微迟疑一下,又不可违抗父亲命令,只能无奈地也跟随着攻了上去。许幼怡反应迅速,立刻身法闪动,与二人同时缠斗起来。方才只有严宇明时,虽说不至于绰绰有余,但还能拼个你来我往,然而一旦严微加入战场,形势便骤然急转直下,许幼怡左支右绌,勉强抗住一轮猛攻,但同时对战二人已让她体力明显不支,不一会她的呼吸就变得沉重起来。

      严宇明大喜,道:“微儿,她要支撑不住了,快攻!”

      此时严微刚好使到一招“平地惊雷”,直直攻向许幼怡下盘,后者险些中招,但脚尖奋力一点,人已飞起,在空中翻身一跃,勉强站定,然而脚步尚未站稳,严宇明便已跟上一招“蜻蜓点水”,虽然看似力道平平,软绵无力,实则暗藏机锋,果然许幼怡本想直接挥刀格挡,却未曾料到那剑尖突然方向一转,绕过她的刀锋,直直地刺向肋下。许幼怡躲闪不及,被剑尖刺中,好在她反应还算迅速,立刻后撤,于是剑力尚未深入肺腑,只是挑破了一层皮,但鲜血已然浸透衣衫,少女的脸瞬间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

      严宇明面色一喜,但他显然还是算漏了一着——他脸上的表情迅速由喜悦变得痛苦,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原来他方才击中许幼怡时,妖女的雁翎刀也已重重地划过他的手臂,此时已形成一个深可见骨的刀口,汩汩地流着血。

      “父亲!”严微惊叫,但目光忍不住先投向许幼怡,然而她咬了咬牙,还是奔向了父亲那一边。

      “别管我!”严宇明怒吼,“那妖女已经受伤了,快去杀了她!”

      严微停住脚步,然后她很艰难地,转向许幼怡,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看见那被称为妖女的女孩此刻面色白如死灰,原本一身白衣大半已被鲜血染红。她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已经站不起来了,勉强用那把雁翎刀支撑着自己。她抬眼看着一步一步逼近的严微,脸上突然出现了笑容——那笑容带着一点自嘲,带着一点绝望,好像又带着一点释然,似乎在说,来吧,来杀我吧,用你的剑,亲手杀死我。

      严微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颤抖的手慢慢地举起了剑。

      严宇明的声音在背后如惊雷一般响起,听起来又焦急,又愤怒:“严微!还不动手!”

      只要她一剑刺下去,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严微站立在那里,像一根直直的旗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但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为什么?她明明面对的是一个被称作魔教妖女的人,一个杀害了三个正派掌门的凶手,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严微一向对父亲奉若神明,而父亲给她的指令自然也是如圣旨一般,无论如何都要不打折扣地执行。但此刻她为什么犹豫了,甚至等同于公然违抗父亲的命令呢?

      她不是这样的。一个声音在严微心中呐喊,那个幼怡,她绝对不像是一个坏人。她不会做出那种坏事来的。

      然而事实是血淋淋的,林中海、甄善、段芸已然身死,但那妖女甚至都没有辩解一句。她为什么不辩解呢?

      许幼怡只是昂着头看她,那眼神中有种决绝的孤傲,又好像有点不屑。

      她太单薄了,也太脆弱了,嘴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就算严微此刻不动手,她的血再这么流下去,只怕性命也很难保住了。

      严微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四周众人的议论声和身后父亲的怒吼声好像消失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似乎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身边炸开,严微只听见“轰”地一声,骤然起了一片浓烈的烟气,熏得人直咳嗽,眼前一片模糊,连身边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许幼怡自然也是淹没在了烟气之中。

      不过那烟气很快散去,严微眨了眨被熏得通红的眼睛,然后她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许幼怡不见了。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只有许幼怡,居然连同那把雁翎刀一起,神奇地消失了,只留下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严微怔怔地看着那鲜红色的血,内心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如释重负——那妖女一定是逃掉了。

      但这念头马上让她感到愧疚起来——她迟疑了,她放过了那妖女,现在好了,妖女逃了,她也闯祸了。

      此时严宇明已经咬牙切齿地追上来。严微转身去看他,想要关心他手臂上的伤口,但这位父亲却毫不留情地扬起左手,“啪”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他用力太大了,打得严微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倒在地,勉强爬起来的时候,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跪着!”严宇明的声音冷酷无情,“好好反省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说完,便拂袖而去。

      严微慢慢地挺直腰杆,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到膝盖渐渐变得麻木。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感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这痛感多少消解了由于放走妖女产生的羞愧。她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但余光仍然有意无意地瞟向那地上的血迹——那是许幼怡的血。她还是忍不住想,她真的逃走了吗?她会活下来吗?那些受害人真的是她杀的吗?

      也许父亲是对的,她真的活该跪在这里,好好地反思一下,这一连串发生的失误究竟是因为什么。

      清晨的寒风骤起,吹得她打了一个寒战。严微就这么挺直腰杆跪在院子中央,直到身边众人摇头离去,直到周围空无一人,直到日上三竿烈日当头,直到傍晚时分乌云突现,猛烈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大雨里,如果严宇明不发话,她就不能起来。

      真是活该。她感受着大雨如同石块一样迅猛地砸在她的身上、脸上,感受那浑身湿透带来的彻骨寒意,有些自嘲地想。妖女啊,不,是许幼怡。招惹上你,可能真的是我自己活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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