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8、宫宴 ...

  •   “国师到——”
      窃窃私语的广场顿时一静。
      大周的官员一边,北齐使团一边,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台阶。
      先是绑着马尾的墨色发带进入视线,随后是一张漠然严肃的面孔,眉眼如画,但是沉稳清贵、不容亵渎。随后是紫檀色的华丽官袍,腰间挂着的是腰牌和一把折扇。
      顺着台阶往上,石荒逐渐走进众人视线。
      左侧跪坐案台后的官员们齐齐站起,哪怕年近古稀,也得老老实实对着一个尚未而立的青年躬身下拜。这便是权势。
      “参见国师大人,国师千岁千千岁。”
      石荒冷淡地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走上台,到上首第二的位置坐下,他下坐才是太子,上座是端坐的景徒雅。
      石荒坐下前冲着景徒雅抱了抱拳,“圣人。”
      景徒雅像着石荒刚刚的模样一样点了下头,但是面上含笑。桌上已经摆放了瓜果酒水,看起来也就是开席了,说不定场面话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再看自己案上残瓜剩果,俨然是一副不欢迎他来的样子。
      估计是没想过他都迟到了居然还会再来。
      也是,毕竟往常他要是睡过头了是不会再早朝的,直接倒回去睡回笼觉的。
      但是——
      石荒没有端庄跪坐,而是支着一条腿侧坐着,轻抬眼皮,看向对面,对上了一个面带笑意,坐姿同样不规矩的男人……一个陌生人,带着一张粗制滥造的白羽半脸面具,露出的半张脸是陌生的弧度和棱角,不是记忆中那张和煦风流,有些许圆润弧度的脸。
      唯独眼神让他些微的熟悉。
      男人冲他抬手,不恭敬,不谄媚,“国师大人,久仰大名。”
      石荒眉心微蹙,这他妈一口烟抽多了肺癌晚期的低音炮听得他耳根发麻,你他娘的谁啊?
      景徒雅解释道:“国师,这位是齐国的南国公。”
      石荒:……你说他谁?
      陌生的半张脸,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质,只剩下那股熟悉的微妙的感觉和隐约熟悉的眼神。石荒不会认为墨春生是他错认的南国公夏取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狗日的不仅是在跟他玩骗身骗心套消息的这一套,还他妈披了一层画皮!
      石荒顿时恍然一笑,笑容从嘴角冷到了眼底。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熟悉到清楚对方每一条疤的位置,夏取良就是穿一身女装,画着媒婆妆,还他妈甩着手绢儿喊客官来呀,他都能认出这混球是谁。换了一身皮罢了,看他的眼神半点没变,骨相无法改变,认不出来才奇怪。
      "久闻夏公爷大名,是长的见不得人吗?还是在场有你那个被辜负的前任,让你不敢露脸?“
      景徒雅脸上笑意顿时一僵,和下方的景行柏对视一眼,叔侄二人再看向石荒的眼神变得极其微妙。
      怎么说呢,但凡是个正常人,这种时候都不会想到这种理由来。
      底下的官员也是神情有些挂不住,齐齐看向上座的南国公。
      北齐南国公倒是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闻言只是和石荒对视了一眼,长久没有移开视线。
      许久后,连景徒雅都拿不准这位北齐战神的意思是夏取良抬起了手,慢条斯理地解下面具。
      ”嘶——“
      石荒听见对面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看来夏取良即便是在自己的国家,也是一副见不得人的面具人的模样。
      也是,要是不长期把面具镶在脸上,他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跑路呢?
      等到面具落进手心,抬起头来,看向石荒。
      石荒心里一抹失落,但是裹挟着被隐瞒的怒火,但是披上一层冷静的皮。他不能失态。因为在生气之前,石荒先想到的却是立场,他是夏取良啊,生来便是北齐南国公府的世子,就像他本人,生来便是大周石氏少主。
      便是死了,他也是以夏取良的身份躺进夏氏的祖坟里。
      ”如何?国师认为本公这张脸,可能见人?“
      夏取良笑问。
      石荒漠然道:”不咋,不如本座。“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咔擦!“一声,石荒伸手挑拣葡萄的手顿了下,快门声?
      没藏好声音的系统默默地在线,顺便擦了把嘴角的泪水,这两个人只要不碰面,一碰面她眼睛里自动出现了粉红滤镜。
      剑拔弩张的场面都能看出粉红泡泡来,还是心形的。
      北齐的官员看向石荒的眼神变得不善,大周的人也不服输地瞪了过去。
      耳边有嗡嗡说话的声音,石荒没去听,也没抬头,只是看着面前的果盘发呆,他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人才走这一趟。不管他们面上怎么虚与委蛇,所有人都知道,北齐的来走这一趟,只是为了探清大周军事实力虚实,为了更好地开战。
      十年,是石氏的傲骨为大周换来的续命时间。十年前石荒还是在大理寺雷厉风行的石少傅,在大周战败的时候把积攒的假期全部凑一处,休了一个月,前往边境。他祖父留给他的生了绣的,没开刃的剑架在准备接受议和的官员脖子上,逼着对方色厉内荏地修改条款,保住了大周的国土,但是送出了大半国库的金银财宝和一个继承人。
      也是这件事传进了景氏耳朵里,导致了景氏疯狂的反扑,要不是他命大,背后又有诸如符管家此类运筹帷幄的长辈替他谋划,他甚至都活不到方清平进京的那一天。
      齐国的耐心只有十年,他们休养生息壮大实力最多也只需要十年。
      景玟是个合格的父亲和兄长,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君王,给景徒雅留下了一条康庄大道的同时也留下了不少烂摊子。
      现在的大周如果再次和北齐开战,几乎是没有胜利的可能,不过是一败涂地和惨败的区别。
      也没等到宴会结束,石荒一句话没听进耳朵里,说是去恭房,然后走出视线范围后打发了领路的人,一转身直接出了宫,正准备上马车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国师大人,留步。”
      石荒撩起衣摆准备踩杌凳的动作收了回来,垂着手站在马车边,小栓子见状有眼色地退了两步低下头。
      “夏公爷,似乎宴会还没散场?”
      夏取良不在意地笑了笑,月色撒在他靛青的衣服上,点点荧光衬着一张俊朗的脸,夏取良本身这张脸,和墨春生的脸,顶多三分相似,不会有人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这也让石荒恍然想通了他敢大咧咧出现在景行柏面前的原因。
      可笑他还在遇到景行舟的时候忧心他暴露了身份,强行给他盖上面具。
      “宴会是没散场,可国师不也出现在了宫门口吗?”
      石荒闻言不置可否
      石荒:“夏公爷寻本座有事?”
      “倒也无大事。”夏取良一步步走进石荒,眼睛不经意地上下扫了一圈,恰巧一阵风吹过,飘扬的宽袖大袍扬起,露出了底下瘦削的身形。夏取良步子一顿,随后继续走进,落步的脚步声却沉重了两分。
      “本公刚到圣京,驿站住的不舒服,本公也不可能住进皇宫里,有些好奇圣京的风俗人情,不知国师府上可有多余的房间能给在下借住一段时间?”
      石荒推拒了,“于礼不合,夏公爷还是去住驿站吧,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提,想来驿丞会替公爷解决好的。”
      夏取良停在石荒身前两步的位置,垂下眼眸看着这个矮了他半个头的青年,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可在下就看上国师府了,来者是客,反正国师府空空荡荡,加在下一个也不多吧?还是说国师府穷的揭不开锅了?”
      身后小栓子脸色极其难看,抬眼看向夏取良的眼神里隐含杀气。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但是都没在意。
      石荒只是留下一句“圣人要是没意见,本座自然遵从皇命。”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徒留夏取良一个人站在寒风里看着马车远去。
      有侍卫将宫门口的事传回宫里,陶公公出来时只剩下夏取良一个人站着,马车尾巴刚刚消失在街道拐角。
      “夏公爷?”
      夏取良没理会陶公公,只是转身又慢悠悠走回宫城,陶公公提起的心放了一半,出来前就担心这两位当场打起来,看起来是没有动手,但是肯定闹了不愉快就是了。
      直到夏取良当堂提出要住国师府时,陶公公剩下的一半心终于死了。
      景徒雅脸色也有些难看,尤其是看到北齐一群人一副他拒绝不了的得意嘴脸,心里憋屈自不言。这种事情不合规矩,但是也没有规矩规定就不可以了。他倒是很想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下石荒的气焰,虽然借了敌国的手很丢人,唯一担心的只是石荒那个瘪犊子很可能会当场抗命,将谕旨和这位北齐公爷关在门外。
      于是等到陶公公领着北齐使团来到石府,一点都不意外地被关在门外,侍卫敲了半天别说开门了,甚至门内明目张胆地响起了落栓的声音。
      陶公公盯着身后不善的目光,依旧低眉顺眼地支使侍卫去敲门。
      半晌,身后使团已经有人撸袖子了,终于传来了石府人的声音——在墙头上。
      “你们干嘛?让不让人睡觉了?是不是有病?!”
      循声看去,一旁墙头上趴着一个小少年,对着他们破口大骂。
      陶公公勉强维持住了表情,道:“国师可在?圣人有令。”
      “什么令?”少年毫不客气地问道。
      陶公公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人,少年有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那个什么公还真敢来住啊?胆子真不小,我刚刚还听见家主让人磨刀呢。”嘟囔完了冲底下一群人指了指旁边,道:“从那边进来吧,大门门栓我推不动,你们走这边侧门。”
      先不说让远道而来的别国使臣走侧门的事情,就说那句磨刀,磨刀是怎么个意思?磨什么刀?国师是要干什么?
      纵使北齐对自家战神的实力很自信,但是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住进一个主家对他虎视眈眈磨刀霍霍的房子里,再自信的心肝此时也不由得打颤。准备拒绝时被夏取良瞪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国公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国师府……侧门,
      跟个见不得人的小妾似的。
      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怪异的感觉直到那个关门的少年冲着他们吐了吐舌头一阵“略略略……”后“哐!”一声把门关上了都没回过神来,一群人面面相觑,陶公公神情呆滞。
      也不能说没有收到下马威,但也不好说谁被谁打压了,两边好像都没讨到好,但是又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夏取良进了门,确定他们听不见之后低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儿,问道:“你家家主呢?”
      少年有些骄傲,这人上道!来的人都说国师,只有这个人知道问家主,家主不不喜欢国师这个称呼,进了这座大门只有家主,没有国师。
      夏取良也没想到,只是顺口的一句称呼,凭空地拔高了自己在少年心里的印象。
      结果少年很认真地抬头看像他,“你只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没有要求见到家主的权利。”
      夏取良闻言一笑,这口吻倒是让他想起了某个趾高气扬的小姑娘,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小姑娘扛着狼牙棒叉着腰站在拱门下,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夏取良看过去后桑芽下巴一抬,“来者何人?!”
      夏取良:……
      “啪!”的一巴掌,墙边转过来一个月白衣裳的男人,一巴掌拍在桑芽后脑勺,小姑娘往前扑了两步,怒气冲冲一转头,对上了石荒愠怒的脸。
      桑芽:“……主子。”
      石荒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小萝卜头,“不是睡了吗?这是在梦游?”
      桑芽还在窘迫,少年先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拉过桑芽,嘟嘟囔囔地说:“嗯……糖葫芦……好吃……”
      桑芽跟着反应过来,“啊……福蝶,小福蝶……”
      两个“梦游”的小萝卜头摇摇晃晃结伴走了,石荒这才转头,夏取良从他一出现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了。夏取良刚迈出一步,被石荒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符伯,带夏公爷去客院。”
      符管家从黑暗里走出来,神色无波地道:“喏。”
      转头看向夏取良,“夏公爷,这边请。府上清静,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一会儿我安排个人伺候您起居。”
      夏取良没有反对,而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符管家转身,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等到客房安置好,过来照顾他的林伯也下去备热水了,夏取良没忍住叫住了符管家,“他怎么瘦成这样?他还好吗?”
      符管家回过头,“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无可奉告。”
      说完符管家就走了,留下夏取良一个人在院子里披着一身亮堂月色。
      等到夜深人静,客院里响起了推门的声音,床上的林伯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石荒没睡,身下浴桶中还是冒着热气的药,苦涩的味道浸透每一根头发丝,府医站在他身后将一根根银针扎在他背上。石荒趴在桶边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背上一片麻,完全感觉不到银针扎在背上的感觉,热气氤氲扑在脸上,脸上的苍白半点没收,连嘴唇也半点没有血色。
      褪去妆容后,石荒露出的脸透着一股命不久矣的病气。
      等到府医收针,石荒才感觉到了背上传来温热,冰凉了一背的寒凉终于缓和过来。
      府医满头大汗地退下去休息,医女端着纱布和衣物守在一边,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医女才出言提醒,“家主,可以了。”
      话音刚落,小栓子提着最后一桶热水走进来,灌满了旁边的另一个桶。小栓子走过来取走了医女手上的托盘,医女退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石荒换了一桶水,接着泡。
      脖子以下都浸在水里,石荒觉得身上快皱皮了,又矮了矮身子,下巴都埋进了水里,耳边却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本来没有脚步声,但是某个人刚好踩过几步松掉了的青石板,落地的声音像极了某个狂霸的人的步子。
      石荒摆摆手,“先出去吧。”
      小栓子不解,但是放下东西走出去,然后一拉门对上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的脸,小栓子脸色一黑。
      “家主在沐浴,公爷有何事?”
      “都是男人,本公寻石家主一同沐浴没有问题吧?”
      小栓子面色古怪地上下扫视了一眼夏取良,随后让开房门,“没有问题,公爷请进。”
      夏取良毫无心理负担地进了门,小栓子带上门,也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去了旁边的屋子。
      屋子里夏取良进了门没看到人,直到绕过屏风进另一侧,才对上了某双冷冽的眸子。
      夏取良看着露在水面上的那张脸,温和着语气,低声问:
      “给你搓澡,要吗?”
      石荒坐起来靠在桶上,半个胸膛都露在水面上,“来。”
      夏取良笑了笑,取过一旁的澡豆和搓澡巾走上前,褪去外袍挽起袖子,当真替石荒搓起澡,然后顺理成章地看完了这具瘦削到有些孱弱的酮/体。等到搓洗干净,石荒推开人,自己爬出浴桶,草草擦干后系上寝衣。然后被人抱了个满怀。
      石荒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某个人跟狗似的在自己脖子上蹭了蹭,扭头看去,眉眼讥诮,“怎么?公爷这是给本座暖床来了?”
      “本公技术还不错,国师不妨试试?”声音凑近耳畔,气流吹过耳廓,显得很轻柔,甚至有些颤抖。
      “好啊。”石荒头也没回,应了下来。
      然后被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出浴室,轻轻放到了床上。
      下一刻被人转了个身子,被人从身后搂住了。
      “睡吧,我在这。”
      陌生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石荒闭上了眼。
      只是一个深呼吸,石荒便睡着了。
      屋里灯火亮堂。
      等到石荒睡沉了,隐约感觉到手被人握在掌心,手腕上覆上了一抹冰凉。石荒没反抗,只是蹙了下眉,然后眉心同样覆上一抹冰凉。
      意识朦胧里有声音响在耳朵里,把石荒拉进了更深的睡眠。
      “睡吧,我在。”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