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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机锋 ...

  •   在黎明时分被吵醒,石荒起床气犯了,直接跟叫醒他的符管家打了一架。
      没动真格的,但是挥霍一下多余的精力就当提神了。
      然后在符管家气着脸替他更衣的时候石荒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太子还有多久进京?”
      符伯随口道:“不出意外就是今天了,傍晚之前就能到。”
      石荒笑了下,嘴角勾了勾又收了起来,但是眉眼冷冽,并无半分笑意。对啊——他怎么把这位“男主角”给忘了?他先景行柏进京,这种行为在被他拒绝过的太子殿下哪那里,和已经投靠了景徒雅有什么区别?
      石家代表着清流,代表着南地所有文人的立场,石荒乃是石家家主,也是石家唯一的掌权人,更是景素这个二逼皇帝亲口认定的清流之首。他的站队对任何一方都绝对是强大的助力。就算石荒不想站队,景素为了把他送上“年猪”的位置,对外也会做出一副石家已经战队的假象来,信不信不要紧,只要有了怀疑,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石荒闭上眼睛,轻轻按了按眼皮,想着应对之策。
      当年他把三少送过去,打的是不让景行柏和周国离心的想法,但是只要景徒雅一天待在这个皇权上他和景行柏就不可能会和平一日。毕竟当初先帝过劳死,连亲耳御医诊断的老臣都尚有人怀疑景徒雅为了皇位谋害兄弟。这流言到如今还没彻底压下去呢。
      那对景行柏来说,除掉他这一个拒绝过他的势力,对景行柏只有好处。’=
      他死了,南地文人群龙无首,圣京世家唇亡齿寒,他景氏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石荒在走出房门前,将鬼面挂在了腰间,鬼面旁还挂上了匕首。黑衣墨发,面具和匕首在腰间浑然一体,半点不显得突兀。
      到了外间的厅中,一身便衣的景徒雅背对着石荒负手而立,正仰着脑袋看着厅中挂着的匾额,那块由大周开国皇帝,景氏老祖赐下的“青松不老”。对于初代那位景帝来说,这四个丑啦吧唧的字绝对已经是能送的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纵使以现在的目光来看,这字实在歪歪扭扭到不堪入目。
      石荒不想探究景徒雅看到这块匾在想些什么东西,他现在非常烦躁,于是连面子情都不想做了,走上前穿过景徒雅,在侧边坐下。管家送上了茶,随后退到了一旁,另一边站着的便是看起来精神很好的陶公公。
      陶公公视线在符管家眉角红肿的一处上掠过,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石荒,随即低下眉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景徒雅的视线跟着石荒的行动,等到他不出所料地直接坐下之后,景徒雅嘴角的笑意深了一分,“石家主这起床气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怎料石荒起床气确实是大的很,根本没有寒暄的想法。“有事说事,无事送客。”
      景徒雅脸上笑意一僵,随即旋身在主位上坐下,石府丫鬟送来热茶,随后无声退下。
      “不是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石荒实在是没憋住,冷笑一声,“呵!圣人好意心领了,还是不必了吧。毕竟你来看我还得我来拜见你,我要是真躺了,现在该是被抬着来的。这么折腾一趟别说伤情会不会加重,至少对养伤是没有好处的。”
      景徒雅哑口无言,石荒又道:“谁家探望伤患是在这个时间?天都没亮,鸡都没叫,人还得起。”随后石荒跟看不见景徒雅有些僵硬的脸色似的,又补充道:
      “探病空着手的,还是头一回见,一会儿是不是还得给您两袖空空的礼物送一份价值连城的回礼?”
      “夹枪带棒的,寡人这不是没时间吗?就这点睡觉的功夫都用来看你了,你也别太有要求。再说这礼下午谢寒江不是带给你了吗?”
      “哦?”石荒挑了下眉,“我怎么记得……下午谢将军送的礼署的是他自己的名?怎么,圣人的礼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不能光明正大的给?还是我不配?”
      景徒雅抬手扶额。
      摆了摆手,景徒雅道:“别捣乱,寡人找你是正事。”
      于是石荒又是一声冷笑,脸上端着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景徒雅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口的火气,道:“前些日子南边下了一场暴雨,扬州爆发山洪,淹了大半座扬州城,如今水患尚未褪去,扬州需要援助。”
      石荒稍微正经了一些神色。
      景徒雅脸色不大好看,“太子回来得正是时候,寡人准备派太子去一趟,但是太子久居北齐,对大周局势可能不甚了解,需要一个压得住场面的去协助他,寡人准备派你和太医院的几位医正一同前去。户部和工部这段时间会全权听你和太子共同调遣,无比将水患的影响降到最小。”
      “粮草和药材呢?”石荒问。
      景徒雅道:“已经在准备了。”
      “太子何时入京?”
      “申时。”
      石荒想了想,这种事情,人力无法预测,扬州这一趟,不管这对叔侄是什么主意,他都得走这一趟。锦城离扬州不远,上一次通信,方晏还在锦城百里家。
      石荒想,他得去看看,而且要是没记错,静生和那帮学生如今也该在扬州附近,他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得把人捞出来。
      景行柏如果要去扬州,这群学生现在还不能跟他碰上面,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他死后才进入朝廷的视线。如果他最后侥幸没死,那这几个孩子会活得很自在,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石荒没说话,但是这种时候的沉默,同默认无异。
      景徒雅叹了口气,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那就拜托国师了。”
      “圣人客气了,应该的。”石荒不得不客气客气。
      面上不动声色,实则石荒脑子里连扬州现任刺史的族谱都翻出来轮了一遍了。翻不出什么风浪,不温不火。只要不碰上时疫,一切都好解决。
      但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等景徒雅走后,石荒带着管家在书房细数了一批能急用的药材,到时候将以私人的名义由镖局送往扬州,先朝廷的援助一步摸清扬州的情况。
      这个消息是景徒雅告诉他的,而随同的人又是景行柏,石荒不得不多一颗心出来,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景氏打的什么主意,他不能灯下黑了。距离他要等的时机还有段时间。
      再等等……
      天亮以后,石荒作为一个“伤患”,自然是没去早朝。想来朝堂上需要商讨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扬州水患了,与其跟一群老顽固扯皮,他不如再看看他还要带什么东西,既要自己能去,也要自己能回。
      等到午时过后,石荒不急不慌地喝了点汤,又在符伯苦口婆心的劝告下硬塞了两个冰雪冷圆子,这才坐上马车,悠悠哒哒地朝着宫门口去了。
      此时宫门大开,景皇帝带着百官正在踱步而出,众人停在广场上,各自头上顶着阳伞,景徒雅旁边还有陶公公给他打扇,只是众人都一副眉心不展的愁样儿。
      不多时,石府的马车就这么大咧咧地进入了视线范围。
      百官循声看去。
      石府的马车很是朴素,没有悬挂任何标志,就像大街上但凡有点小钱都能买到的青绸马车是一样的。驾车的汉子穿着朱红色的短打,头上戴着斗笠,从广场看下去只能看到竹笠尖尖的头顶。
      等到马车在广场下方停下,驻守的士兵上前牵过马,汉子下车摆好脚凳,这才在马车上轻叩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视线都被马车吸引过去的缘故,一众官员突然觉得那两声好像不是叩在马车上,而是叩在他们心上,平白让人提心吊胆的。
      马车帘掀开,从车内躬身走出一个青年,紫金冠束发,身上紫檀色的官袍比起在座的每一位都级别更高。但是看青年行走间却很稳重地压住了这过于沉闷的色,甚至让人远在八丈外都感受到了这股扑面而来的压迫力。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脸色发青、有人小心地觑向为首的景徒雅,老老实实闭上嘴等着看戏。
      石荒在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神色是冷淡的,‘这一身太他妈热了,还重的要死,一身官服有他妈八斤,谁设计的?有病吧?’心里腹诽个不停,脑子里还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一大早,他石家准备救灾物资的事儿做得大张旗鼓的,想来皇帝该收到消息了,就算早朝时间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不知道景徒雅会是什么反应?号召百官跟着捐?觉得他石家给的不少了,反正钱多再给点儿?还是怀疑他石家钱财的来历?
      等石荒走上台阶后,直面黑压压三百来号久居官场的老大人的直视,其实石荒心里压力不小,但是首先对上了景徒雅看过来的眼神,石荒朝着景徒雅走过去,对着这位大周的皇帝拱手,微微俯身,“参见圣人。”
      皇帝身后百官朝着石荒拱手俯身,“拜见国师。”
      相比起来,还是石荒面子更足,于是石荒淡然了,他在这里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皇帝不搞事情,没人能耐他何。
      但是皇帝不搞事情,或者说不搞石家是不可能的。于是石荒行完礼后起身,就听到了来自皇帝陛下的“亲切”问候——
      “听闻今早国师府上忙忙碌碌,动静不小,不知是在做何事?”
      石荒微眯了下眼,一脸自然地道:“无大事,准备一些出远门的行礼,毕竟我这人事儿多,食无精不咽,需要的东西自然就多了点。府邸狭小,就只好往门口摆一点了。”
      景徒雅不动声色地磨了下牙,笑道:“国师谦虚了……”随即笑着看向身后百官,手指点点石荒,笑道:“众卿可知今早我们的国师大人在做什么?”
      百官摇了摇头,拱手道:“望陛下解惑。”
      景徒雅笑道:“国师远在边境,却也关心着我大周百姓疾苦。便是今早寡人各位就论不下的那件事。”
      “扬州水患?”有聪明人接上了景徒雅留出的气口。
      景徒雅笑着点点头,“正是扬州水患。”
      于是百官看向石荒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让石荒如芒刺背。石荒眉眼寒凉一片,听景徒雅接着说:“今日一大早,石府大批大批银子流出去,带回了大半个京城的粮食和药草,在府门口装了整整二十车,往扬州送去了——”
      石荒脸色很平常,但是如果能动手,张嘴就当着好几百号人的面造谣的景徒雅第一个会被他揍成猪头。
      “圣人。”石荒寻到时机开了口,声音洪亮,景徒雅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石荒道:“第一,我石府一分银子没出;第二,粮食和药材都是我石府的店铺出的;第三——”石荒顿了下,在景徒雅有些发青的脸色里开口,“没有二十车,是十二车。”
      说完石荒还补充道:“不知道是谁给圣人这么离谱的错误消息,依我看,此人怕是居心叵测,不如叉出去砍了吧。”
      景徒雅手上用力,狠狠转了两下拇指上的扳指,两下将虎口都磨红了。半晌景徒雅才佯装无事地笑笑,道:“真的假的不需计较,不过爱卿对扬州百姓的一片好心,寡人甚是欣慰啊。你们都学着点儿,”景徒雅转身对着百官笑得和善,“都说食君之禄得忠君之事,如今寡人为扬州水患操心得食不下咽,你们但凡有国师这么自觉,寡人又何必在朝堂上给各位大人下不来台,是不是这个理?”
      有人应下,“圣人所言极是。”随后又道:“臣回去就着人查看府上银两,到时一并往扬州送去。”
      有了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有了第二个,接二连三,接踵而至的,整个广场上大半的官员都表了态。
      剩下不多的几个,石荒视线不经意地对上,都是圣京老牌的世家。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拿石家做筏子,拉百官下水,但是君臣尊卑刻在骨子里,有的人骨头硬,有的人骨头不能硬,更多的人再硬的骨头也得对着君王亲手掰折了它。
      于是这广场上一场君臣之间的“友好说笑”,越看越像个笑话。
      石荒转过头不想看见这狰狞的一面,不料皇帝又将炮口对准了他。
      景徒雅问:“国师,你石家可是圣京世家之首,怎就十二车物资,莫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可说与寡人听听,看寡人和在场诸位大人能不能为你想想办法?”
      石荒看到,那位真正出身圣京世家之首的大人已经黑了脸。石荒只能感概,他石家果然是当不成帝王的,这能当皇帝的,心都黑。
      “是有点困难,”石荒是个脸皮厚的,当场就直言:“我石氏没有做生意的脑子,店铺入不敷出,全靠邻里接济着过日子,再加上府上没几个人,有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人多了也养不起,能凑出这十二车物资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石荒顿了顿,在一众人梦幻的表情里对着景徒雅哭穷还顺手,道:“所以,不如圣人赏点银两吧,府上出了这十二车物资后已经是快揭不开锅了。”
      景徒雅脸上的平和表情险些裂开,但是端住了,“国师长大了,如今都学会跟寡人开玩笑了,不错不错。”
      石荒勾了下唇,似笑非笑,对于景徒雅的话不置可否。
      但是后面再多的理由也说不出口了,景徒雅被石荒噎得连说话心情都没有了。
      恰好此时底下飞奔上来一个穿着轻甲的卫兵,对着景徒雅单膝跪地,俯身道:“圣人,太子车队已入外城。”
      景徒雅点了点头,石荒不说话了,在卫兵上来的时候就站到了景徒雅身后。后面官员没人敢跟他打招呼,石荒也没兴趣搭理他们,各自倒是相安无事。
      至于昨日还是个卧病在床的伤患,今日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或许有人会心疼自己送出去的不批,但是绝对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毕竟……大理寺卿裴护和礼部尚书月智仁对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毕竟刺杀国师的人的身份和幕后指使者,到现在也还没查出来呢。
      寅时半,玄武街上出现了车队的影子,浩浩荡荡的车队逐渐走进,在广场下停下来,打头的士兵策马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身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有些瘦削的身子在突然吹起的风里给人以飘然欲仙的疏离感。
      等到青年迈步走上台阶的时候,脑子里掉线已久的系统突然发声,石荒差点没绷住表情。
      系统:“男主景行柏,周国太子,历经十年敌国质子的经历后今日归来;女主月临,礼部尚书月智仁独女,男主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原著《自缚》,剧情正式开启。”
      石荒顿时表情变得有些梦幻了,眨了两下眼,有些话想说,但是现在太安静了,不好开口,但是不影响他脑子在抓狂。
      谁?女主是他妈的谁?月临?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月临吧?疯了吗?女主是他学生?到底是他这边出了问题还是女主那边出问题了?总不能告诉他女主也重生了吧?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问题?还是这个原著的问题有点太大?
      可惜系统不能用心里交流,不然1762现在会听到她家宿主问候她族谱的声音。
      石荒勉强支撑住了脸上的表情,朝着那位越发走进的,疑似刺杀者背后主使的男主角看过去。
      能作为男主,又是皇室悉心培养的继承人,长得是不差的。
      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往那一站,众人只感觉到一众只可远观,不容亵渎的清冷。石荒看着看着,有些怀疑北齐是不是把大周送去当质子的太子爷送进道观里出家了?
      景行柏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来不及寻找那股让他如芒刺背的眼神,他已经走到大周如今的皇帝,他的叔叔面前了。
      景行柏撩袍下跪,“臣拜见圣人,圣人万岁万万岁。”
      景徒雅一脸心疼地把人扶起来,陶公公体贴地替人轻轻掸去衣袍上不存在的灰。
      “如山辛苦了——回来就好。”景徒雅拍拍太子的手,上下打量后道:“太瘦了……陶公公,回头宫里挑合适的补品,能用上的都送到东宫。”
      陶公公应是。
      此时身后百官才拱手作揖,“恭迎太子回国,太子千岁千千岁。”
      在一群俯身下拜或下跪的人里,站得笔直只是抬抬手的石荒显得鹤立鸡群。
      景行柏其实在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实在是对方容貌太过扎眼,让人想从他身上移开视线都有些艰难。恰这时景徒雅拉着景行柏的手“贴心”地给他“介绍”石荒的身份。
      “这是国师,也是你出国前曾经教导过你的那位石少傅,你应该还记得。”
      景行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石荒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东西,令石荒感觉全身生理性地不适。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
      石荒觉得自己有恙,恙得不轻。“太子客气。”于是干巴巴的一句话成功让场面有些寂静下来。
      景行柏看着石荒冷淡的模样,竟是一笑,半点不在意的模样。
      景徒雅拍拍景行柏的手,愁着脸道:“一路舟车劳顿,如山先回府上休息,明日来一趟宫里,寡人这里有件事需要身为东宫太子的你亲自走一趟。”
      景行柏从善如流地应下道:“诺,圣人。”
      “莫再喊圣人,寡人是你皇叔。”景徒雅佯装生气,景行柏哑然失笑后浅浅一笑,点了点头,“皇叔。”
      于是叔侄相亲相爱,君臣同乐,只有石荒觉得这个场面让他肠胃不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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