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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   林洄第二日上朝,具体的汇报了凉州西郡的情况和事宜,朝廷已经派人重新审理西部各郡,傅野也会留在西郡一些时日,重整边防,战争停止后,大云与西域的通商也重新恢复起来。
      楚江昭难得的大方,给他休了整整一个月的假,美名其曰让他多陪陪即将生产的江郁,实则他是在家办公,换了个地方上班,不过皇帝尚还有人性,工作量不算太重,他每日忙里偷闲处理点这,又忙点那。
      农历六月初十,孩子出生了。
      太医和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切,林洄陪产的要求被江郁强烈的拒绝掉了,他只能跟个陀螺一样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江郁前一天夜里便已经发动,破晓一刻,一声婴儿嘹亮啼哭响彻宫殿,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星月从产房出来,怀里抱着小侄子,“是个健康的男孩,父子平安!”
      星月把孩子抱到林洄跟前,林洄双臂僵硬端着孩子对着他那皱巴巴的小脸,细细打量了一番:“嗯,有鼻子有眼,四肢健全。”
      星月:“……”有你这么夸的吗。
      不一会儿林洄又僵硬着双臂把孩子递给星月:“我不大会抱,你带他洗洗吧,我能进去看看江郁吗?”
      星月接过小侄子:“等一会吧,里面在收拾。”
      后来他进去的时候江郁已经睡着了,林洄替他擦了擦发汗泅湿的额角,心疼坏了,一夜没睡还要忍痛生下孩子,早就累坏了。
      他其实对有孩子的事还不太有真切实感,在摇床前陪孩子玩了一会,看他攥着自己的手指不松还在张着嘴巴哭,新生儿连哭声都是软软的,他还觉得儿子可爱的不行,不过到了夜里他就有点遭不住了。
      江郁也没睡太久便醒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肚子,刚好林洄就在屋内,江郁也是有点懵懵地看着林洄:“……孩子是生完了?”
      林洄扶他起身时说:“生完了,辛苦你了,他在隔壁睡着了我去把他抱过来。”
      江郁:“算了,你别折腾他,我自己去看。”
      他俩围在儿子的摇床前,细致端详儿子的睡颜,即便是在睡梦中的小孩也会紧紧攥着他阿爹的手。
      江郁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问身侧的林洄:“你说他会更像我们俩谁啊?”
      林洄想了想:“会更像你吧,不是都说女孩像阿父,男孩像阿爹么?”
      “嗯,我更希望他像你,才貌双绝,有举世之贤……”
      几句话把林洄说的老脸通红,哪有,哪有……
      江郁收回抚摸在儿子小脑袋上的手,抱手看林洄:“你有想好名字给他吗?”
      林洄确实想过许多,但都不太满意,他实在是不太会取名以前小学的时候养过条小狗,因为是黄毛就取名小黄,后来长大了就叫大黄。
      思索一阵过后:“嗯……不如就叫林溯吧。”
      溯与洄同为逆流而上之意。
      江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喃喃重复道:“林溯……那我给他取个小字,就叫绥安。”
      他不求孩子功成名就,利禄满堂,只愿他一世安康顺遂。
      林溯,林绥安……
      恰巧孩子梦中呓语,叫了两声随后悠悠转醒,林溯睁大了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看不过来。
      林溯出生满月后,满月酒那日楚江昭竟也来了郡公府,此时的林溯已经不是刚出生时那个干瘪的小孩了,白白胖胖的,见人就笑,伸手就要抱,把皇帝弄大笑合不拢嘴,抱着林溯教他喊舅舅。
      一个月的孩子那里懂这些,咿咿呀呀两声就开始上手抓楚江昭的头发,被林洄眼疾手快地抱了回去,乖,这个得罪不起。
      等江郁出了月子,孩子满月,林洄才恢复正常办公。
      盛夏落,初秋至。满树绿叶换新装,六部私属与翰林院忙碌的不可开交,最大的事当属科举考试,六部官员需避嫌,由翰林官担任主考。
      过了这个秋他在户部里见到了不少陌生面孔也看见了熟悉的人。
      梁姿身着户部官服,见到他眉眼都笑弯了,端庄地行了大礼,如在凉州城那时一样喊道:“下官梁姿,见过尚书大人。”
      林洄点了一下头,示意让她起来,“机会来之不易,今后需更加勤勉才能堵住朝上那些老古董的悠悠众口。”
      梁姿应声道:“是,梁姿跪谢大人提拔之恩。”
      大云自古有规矩,女子和哥儿不得读书,不得从官,但唯梁姿是林洄千辛万苦求来的一个例外,并非因为凉州城救他一命的私情,改革需循序渐进,千年的封建思想是不可能一朝一夕被撼动的,他希望借梁姿能成为未来平权与教育普及上的一步棋。
      梁府出事后,她虽未皇帝派去凉州的一步辅棋,但凉州事结束后这世上亦没有她的容身之处,除了嫁人以外别无选择,这对女子来说很残忍,空有一番诗书与抱负却不得施展,本穷途的路,林洄却在朝上为她求来了一份科考名额,有人拿梁宏来说事,那就以她在凉州城的功绩为梁家人将功抵过,而梁姿也不负所望,蟾宫折桂,甚至压过了季云礼与一众世家门楣,夺得状元头筹,成为大云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状元。
      她从深闺走向朝堂,背后少不了被人议论一番,但梁姿亦凭借本事为自己在科考中博得了一席之地,她做事很好很妥当,被分到了户部,从最小的员外郎做起,亦无怨言。
      季云礼去了吏部,星河如愿上了工部,星月不喜宫中琐碎繁杂的事务,辞去太医属的医官之位在盛京城内开了一家自己的医馆,济世天下。
      第二年春,林溯半岁有余,林洄多方打听终于寻得了当年顾巧盼的遗骨,原来就在当年金泽寺内,古人迷信死于非命的人心中多有怨结,于是就放在了金泽寺里超度。
      五月初,他们全家踏上了回宁云的路,将林承甫和顾巧盼重新合葬在一处,江郁怀里抱着林溯站在后面,林洄站在墓碑前,此去一番,也算是全了老爹最后一番心愿。
      好不容易回宁云一次,说什么他也得去仙客楼坐坐,而如今仙客楼的管事却非苏清淮而是一位曼丽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岁左右的小女孩,见他们二人穿着不凡,微微欠身行礼道:“两位寻我夫君来可是有事?”
      林洄和江郁对视一眼,遂笑道:“无事,我们是您夫君的朋友,这次回宁云特来拜访旧友。”
      女子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问:“可是盛京来的那位林……林公子?”
      林洄:“正是在下。”
      女子宛然一笑:“原来如此,我夫君今日在家研制新菜所以没来,不如去我家里坐坐吧。”
      苏清淮在后厨刚脱了围裙卸下襻膊就被自家夫人捞走,到了前厅看见一屋子的人,为首的那个他最认识:“诶?林洄!”
      林洄笑然回复:“别来无恙啊少东家。”
      “别少东家少东家的折煞我了,”苏清淮大笑到,而后他又看到了林洄身后的江郁与他怀里的林溯,打趣道:“林大人这是苦尽甘来了?”
      “是,如你一样终得圆满。”
      苏清淮抱起女儿拉着妻子的手,介绍到:“这是我夫人李曼然,这是我女儿苏婉欣,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清淮逗弄林溯,捏捏他圆乎乎的小肉脸,林溯往他阿父怀里缩了缩。
      “这是我夫郎楚江郁,你之前见过,这是我儿子叫林溯。”
      今时今日身份有别,苏清淮本应该加一句敬称,尤其是在楚江郁面前,但林洄他们却似乎一点都没当回事,聊笑道:“今日闲来无事,就想着来你这讨杯酒喝。”
      苏清淮爽快道:“成啊,我家别的没有酒菜管够。”
      苏清淮又拿出当年他太太太爷爷的酒,没去仙客楼就在苏家畅聊一夜,苏清淮一醉就像个话匣子喋喋不休,林洄醉酒倒是反应迟钝更发的沉缓,一个劲的点头,他们在宁云停留几日,告别苏清淮一家才启程回盛京。
      又是三年春,皇宫御花园新栽种了几棵杏树,花朵雪白,枝头一颤就能下起一场雪。
      林洄在殿内与皇帝议事,林溯被宫人们带着在殿外玩耍,林溯个头矮矮的花园石子路崎岖不平他走的还不是很稳,正追逐着一只蝴蝶跑,后面一群宫人们追,喊着小公子慢点。
      他摔过几次,宫人们慌慌张张地上前查看,林溯自己站起来拍拍手就又风风火火地跑开了,正跑着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悬空,整个人被抱起,起初他还不满地挣扎了几下,看到身后抱着自己的人之后便安静下来。
      小奶音抻长道:“舅舅——阿父——”
      楚江昭比他抱在怀里颠了颠:“溯儿好像长高了不少,也沉了不少。”
      “我不沉。”林溯在怀里抗议道。
      楚江昭:“好,溯儿不沉,是舅舅说错话了。”
      “嗯——”林溯这才扬起笑脸,“舅舅,我想找太子哥哥玩。”
      “你太子哥哥在读书,得等他完成了课业才能陪你玩。”
      “那溯儿也要读书,是不是读书才能见到太子哥哥。”
      楚江昭笑道:“溯儿别着急,你还不到年纪,等过了今年你不想去书院也反悔不得。”
      林溯似懂非懂道:“哦——”
      楚江昭不是闲人抱了有一会儿,林洄自觉上前:“陛下给臣吧,溯儿如今确实比小时重了不少。”
      林洄要回儿子,楚江昭又逗弄了林溯一会,临走前对林洄说:“你如今不但身为太傅还是户部尚书,后续入阁为相事务只会更多应接不暇,尽快将户部的事处理好入了秋就移交吧。”
      “是,臣会尽快。”
      楚江昭点头,最后捏了下溯儿的脸蛋:“舅舅走了。”
      溯儿挥动小手:“舅舅再见。”
      楚江昭走后,林洄抱着儿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欣赏几阵杏花雨,问儿子:“下来自己走?”
      林溯胳膊一览,抱住他的脖子,“不要,想让阿父抱。”
      “懒得你。”林洄去戳儿子肚子上的小肉,引的孩子咯咯咯一阵发现,抱着人往外走。
      林溯趴在肩头:“阿父,我们干什么去啊?”
      “找你阿爹去。”
      江郁不在郡公府,平日里两口子各忙各的,晚上一起回家。
      □□女官和郎官居多,他也不便随意出入,带儿子在偏院玩,林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滚灯,镂空竹编球,中间一个凹槽,怎么转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洒出来。
      林洄问他哪里搞来的,林溯指着另一边身着官服的人说:“姑父给的。”
      季云礼走上前说:“是星河做的,他太忙了走不开,拜托我给溯儿带过来。”
      林洄对滚灯看了又看,传统非遗拿在手上觉得十分神奇。
      季云礼:“大哥不是在休沐吗,怎的也在皇宫?”
      林洄回他:“我什么时候真正放过假啊。”
      “也是。”
      他和林洄并肩坐在台阶上看着林溯玩,春日暖阳不燥,阳光正好,斜斜打下来,回廊遮去一半,另一半被稀落的树荫挡住,落下斑驳树影。
      来往的女官们见两位大人坐在这给他们拿来了李子和点心,两人一个靠着廊柱一个半躺不躺撑着身子,李子又甜又脆,一口下去汁水四溢,他们现在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户部尚书,这样闲适安逸的时间是在难得,从宁云那样的日子走到盛京,如今连溯儿都一晃三岁了。
      季云礼突然有感而发:“时光过得好快啊。”
      “是啊,第一次见你你也就和外面十五六的女官郎官们一样的年纪,现在你奔三了,我三十多。”
      季云礼说:“盛京的日子真的好快,就像手边的风,甚至没等察觉就过去了”
      林洄沉默一瞬:“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再过几年溯儿也十五六了,到时候你我就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了。”
      季云礼:“……哥,你这也过得太快了。”
      才刚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开始想不惑之年的事了。
      “你们两个,躺在这里小心着凉。”门外传来声响。
      “阿爹!”
      林溯跑过去抱住江郁,被江郁顺势抱起,走向廊下的两个人,林洄和季云礼这才懒懒地起身。
      江郁问:“怎么躺在这儿?”
      林洄:“没事,在等你。”
      “下次要等也进屋里等,还没入夏呢。”
      似乎还真的让江郁说中了,第二天林洄就隐约有了点感冒的症状,一直打喷嚏喝过药就在被窝里躺着,就连林溯听说春灯集会,吵着要去玩,他也是让季云礼把孩子带走玩去了。
      “好像真的有点热。”江郁摸过他后颈,又将被子掖严实了几分,除了上次凉州回来林洄已经很久没病过了,怕传染给孩子于是干脆让林溯在他姑姑家多住几天。
      晚上的时候林洄躺在床上感慨自己:“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以前从来都不生病的。”
      江郁说:“你又不是铁打的,是人都会生病和老不老没关系。”
      林洄看着床幔:“可是我都三十二了。”
      他以前对年龄从来没这么焦虑过的,但是年复一年身边朝堂上年轻面孔越来越多,尊称他为大人、前辈。他不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也才三十二岁,这个年纪能入阁拜相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他的溯儿可还不到四岁,人只要一熬夜加班就老得快,以后身体还是悠着点吧,他已经产生了辞官的想法,想着以后去哪里养老了。
      江郁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真的在难过,遂开口说:“三十二岁的林大人风韵犹存行不行?”
      林洄:“……”
      风韵犹存,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几服汤药下肚,林洄病了两日就好的差不多了,但他向楚江昭告了五日的假,不用白不用,也没让林溯回来,突然拉着江郁的手说:“咱们去江南吧。”
      江郁一懵:“诶?现在?”
      林洄突然想疯狂一把,江南现在正是好时节,而且他前世今生都是北方人还真没怎么体会过江南烟雨般如梦似幻的仙境生活,反正楚江昭对他的期限是让他在秋季之前处理好户部事务再入阁,那还差着好几个月呢,耽误一个月也来得及。
      人生苦短,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江郁:“兄长那边未必会应允。”
      林洄一脸自信:“放心,我已经找好了传话的人。”
      当天林洄便收拾好东西,下午就出发了。
      三日后,皇帝在后花园手里拿着告假信纸面对林洄所说的传话人问:“这是你阿父让你给我的?”
      林溯正在吃果子闻言用力嗯了一声。随后又蹦蹦哒哒地跑到楚江昭腿边:“舅舅,阿父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阿父他们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舅舅吧。”
      小林溯明显顿了一下,随后整个后花园响彻一阵爆哭。
      楚江昭就怪自己嘴欠,林溯哭的撕心裂肺,谁也哄不好,哭累了睡睡醒了接着哭,最后还是上完课的小太子来哄好的。
      林溯趴在床边抽抽嗒嗒地掉眼泪:“阿父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小太子汗都下来了:“真的绥安弟弟,父皇是逗你的,老师他们只是去江南巡视一圈,不日就回来了。”
      林溯不信:“……真的吗?”
      小太子:“真的真的,表哥带你去捉蝴蝶好不好?”
      好在林洄中途有往回寄信寄东西,里面有给溯儿和太子买的小玩具,溯儿这才逐渐放心下。
      这趟说是去江南,其实他们一路走一路游玩,并未急心赶路,把盛京到江南这一路上的州郡都玩了一遍,最后在江南只小住了三天就回来了。
      烟雨朦胧的江南有如书画上描写的一般,画舫烟雨,清渠绿瓦,船家摆渡江头,女人们聚在河边洗衣服,还有野鹭从桥下游过,石板砖铺成的小路上有许多茶摊,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坐下,边喝茶边听着商铺们用听不懂的江南话唠家常。
      他们准备离开的哪日,前一夜刚好下过雨路上积了不少水,满地潮湿,江郁一不留神摔了个趔趄,被林洄拽住了到没有真的摔倒,只是脚腕崴了一下,很快肿了起来。
      车停在城门外,到这还有不小的距离,宽阔脊背俯下身来的一刻,江郁眼前恍惚又回到了云惠村那时,那时他的腿疾未愈也是林洄这样背着他走过的。
      一些路人姑娘和小哥儿纷纷投来了羡艳的目光,江郁突然对他说:“林洄,你觉不觉得现在的我们好像以前在宁云的时候。”
      就这一刻,他们不用理会盛京诸多繁杂的事务,不必去想那些天下为己任的大义,不受任何拘束与限制,此刻只有他们的世界彼此。
      林洄轻声笑了笑,没做回答。
      所以还是自由最好。
      这一世他得了圆满却也失了自由,兜兜转转的一生,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说:“走吧,溯儿还在盛京等着我们回去呢。”
      江南蜿蜒的河岸没有尽头,轻柔温婉的风拂过面庞,带来河畔柳树上的晨露,他与江郁身上淡雅的白昙香相撞,世界才有尽头。
      ——正文完结。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人,鞠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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