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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万安山,陈雀高中时,和朋友来过,只不过那时来,需要三四个小时。
      十几年过去了,修了新路,现在只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载音响播着《Nearer My God to Thee》,淡淡的很悲伤,在黑夜飞驰的车中听,像是浸在一片黑色的海里。
      陈雀看着外面接连不断的雪,觉得自己今夜大抵是疯了。
      怎么会做出这样离谱的决定。

      她和学校里的大红人,季知遇导演,深夜前往山上看雪哎。
      想一想后座的那几瓶酒和零食,甚至她还买了两块蓝莓蛋糕,陈雀觉得或许她早就被李其然熏得醉了。

      “季老师,要不要换首欢快点的歌?”
      沉浸在紧张中的季知遇闻言,平淡回应:“你连上你的蓝牙,放你的歌单吧。”

      陈雀翻出手机,发觉手机即将要关机了,她看向中间的充电器,问,“可以用下你的充电器吗?”
      “用吧。”
      “谢谢。”陈雀插上电,打开音乐软件,翻找了一下,犹豫发言,“嗯……要不放我朋友的歌单吧,她的歌单很欢快,可以提神。”

      “好,我都行。”
      音乐一响,季知遇挑眉,直觉陈雀的朋友风格与她大概是不相似的。
      活泼欢快。

      “还可以吗?我上次听了,觉得好好听,就收藏了。”陈雀平时听歌不多,但怕季知遇作为纪录片导演,或许审美会更高级之类的,生怕他会觉得这种音乐无趣。

      “嗯,这种音乐我也听,蛮不错的。”
      “嗯嗯。”
      又是沉默。

      倏地,陈雀笑了。
      “笑什么?”这声音令季知遇身上麻酥酥的。

      “没有,我突然觉得或许你和我那两位好朋友会很聊得来,就是之前和我一起来万安山的那两个朋友。”
      季知遇挑眉,有些好奇她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这样说?”

      “嗯——她们一个叫林岁岁,之前是位记者,去过南极、非洲、北欧,采访过很多人,哦对,她之前在《WORLD》杂志上班,你好像上过对吧,我之前看到过你,只是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另一个叫夏年,她也很厉害,是风光摄影师,之前常驻非洲,做动物志愿者。总觉得如果你认识她们俩的话,会很聊得来,毕竟都是和人文有关的。”

      季知遇说不惊讶是假的,但他更喜欢陈雀提起朋友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和与怀念。
      “嗯,她们俩很勇敢,这样主动前往未知的女性很酷。”

      “我也觉得。”陈雀头倚靠在靠背,长吁出一口气,“似乎只有我,从未踏出过青城。”

      季知遇关上音乐,车内一瞬安静下来,“陈老师,我觉得勇敢不是这样界定的。
      有时候,人和人所处在的困境不同,需要破除的那层壳,也就会不一样,但冲破那一瞬间的能量,也就是我认为的勇敢,我觉得是一样的,同样珍贵的。”
      “比如,纪录片里有像你朋友那样的人,她们肆意而鲜活,凭借自己的力量,走过许多的地方。
      但也有人,真的很努力,他突破的是一间锁住自己的房间,也或许是一些暴力,也可能是原生家庭带来的苦楚,那瞬间的能量,和那些勇敢的人,是一样的。
      或许你会想她们的是快乐,而那些人那样的勇敢,才只是破除了本不该有的痛苦。但可能我个人的观点会觉得那些会更珍贵,会更可贵,因为不被破坏掉自己,已经是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勇敢了。”

      陈雀听到原生家庭四个字时,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听完季知遇的话语,她突然觉得心头一暖,连雪都变得温和许多。
      “谢谢你,季老师。”

      季知遇是很认真在说这些话的,反反复复,他只是害怕陈雀会多想,会认为自己太平凡,太普通。
      她才不是,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珍贵的人。

      “在外就不要叫我季老师了,叫我季知遇就好,陈雀。”
      陈雀听他这样叫自己,说了句好。

      到达夜间加油站,季知遇跑去后备厢拿了几片暖宝宝,递给陈雀,“朋友之前给她女朋友买的,落在我这了,等会你在山上用吧。”
      “好,谢谢。”

      季知遇重新启动车,望向不远处的观景台,“好了,夜晚的山上禁止说谢谢。”
      陈雀怔住,眨眨眼,“为什么,不会是什么鬼故事吧?”
      “不是,只是夜晚的山上说了谢谢,车会打滑。”

      陈雀惊呼一声,撕暖宝宝的手一抖,发出声响,着急忙慌道歉,“抱歉,我不该说的。”
      季知遇噗嗤笑了,正色说道:“夜晚的山上也禁止说抱歉。”

      陈雀这下知道他是在逗自己,拿着暖宝宝,望向窗外,不说话了。

      /
      达到观景台,季知遇在陈雀的身上挂了一个收音设备,“不用管它,帮我收集一些声音就好。”
      陈雀嗯了一声,忽略掉设备的存在,走到观景台的边缘。
      万安山的旅游业发展起来,附近都是民宿,支起的路灯很亮,照着远处朦胧的山,寂静的雪扑簌簌落下,山的轮廓像是洒了糖霜。

      季知遇走在她身后,摄像机里捕捉着她的身影,脚下松软的雪吱呀作响。
      两人走在路上,路灯下拉着长长的影子,风呼啸着,陈雀觉得几个小时前灼烧的心,终于在此刻完全冷却。
      她转身看向正在拍摄群山的季知遇,“拍的清楚吗?”

      季知遇稳定支架,侧身示意,“你过来看看。”
      “小心滑。”陈雀大步跑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软乎乎的羽绒也能让他清楚地摸到一丝骨感,她太瘦了。

      平日抗拒亲密接触的陈雀,却只轻轻皱眉了下,便看向显示屏。
      “好清楚。”

      “嗯,这是我国外朋友刚刚给我寄来的设备。”
      “好好啊,拍纪录片就是像这样吗,一动不动地等待某个瞬间。”

      季知遇很开心她会询问关于纪录片的事,起码是在好奇。
      他看着微微俯身的陈雀,嗯了一声。

      太过小声,陈雀没有听到,等不到回应的她直起身,“季知遇?”

      或许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吧。
      季知遇是个学艺术的人,他很难不会对眼前的场景心动。

      夜晚还能再描述出什么呢?
      倒去的酒杯,滴落的红酒,舞动的人影,俗不可耐的故事。
      季知遇如今能描述的是,车内不停歇的交响乐,沉默的群山,不顾人事的大雪,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嗯?”
      他的声音像雪一样,在空中绕了一个弯。

      陈雀捏着手中温暖的暖宝宝,“我说,拍纪录片会无聊吗?”

      “不会。”季知遇按着支架,“在那个瞬间到来时,就会忘却之前的等待。”
      “这样啊。”陈雀跺跺脚,指着更高处,“我们去那录吧,我觉得那里会很好看。”

      “好。”
      季知遇注视着她的脚,上坡路很滑。

      “季知遇,我可以唱歌吗?好安静,我有点害怕。”
      “好,唱吧。”

      陈雀低着头,嘴里哼起一首英文歌,他没有听过,只沉醉她的声音里。
      平日经过她讲课时的教室,那时他不能停下来听,现在却像梦一般。

      “你也会经常像这样,出来录录声音,看看大自然吗?”
      “其实,我拍人会更多一些,不会像你说的那样需要等待什么,反而是要经常跟着人跑。大自然的话,我只会像在这样的夜晚才会出来。”

      “什么样的夜晚?”
      季知遇放稳摄像机,站在她身旁,思索几秒,“心血来潮的夜晚,大雪纷飞的夜晚,或者是月光照在我房间的时候。”

      “哦,这样啊。”陈雀从兜里拿出一罐啤酒,想要起开,手却冻得有些使不上劲。
      季知遇见状,从她手中将啤酒拿过来,“我来吧,你还是捏紧暖宝宝比较好。”

      “好。”陈雀很难得,难得被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所照顾,她的心与雪一起摇晃。
      她觉得是个难得肆意的夜晚,或许对于季知遇来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吧。
      陈雀希望这个夜再久一点,贪婪地想要更多的温柔与平静。

      “喝吧。”季知遇将啤酒递给她,忍住说出那句少喝一点。
      今日要放纵一些,她难得不被束缚。

      陈雀几口酒下肚,刺骨的凉意传遍全身,雪停了,山的轮廓愈发清晰。
      “季知遇,你知道吗?那时和我们爬山的朋友里,有一个我很喜欢的男生,很喜欢很喜欢的。”

      季知遇手指摩挲着放在兜里的打火机,闻言只稍微停顿了下,“为什么喜欢他?”
      “说不清楚,反应过来时,已经太喜欢了。或许,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是班里的贫困生,而他作为班长,有些场合,他总会避开在其他人面前提这件事,有信息确认时,都是偷偷的和我说。我那时候,自尊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就觉得他好温柔啊,真好。”
      “很周到,对于那时候的男生来说很难得。”

      陈雀又灌了几口酒,笑着,“是吧,可到底,贫困生不止我一个人啊,他也会那么对其他人的,可我那时候不知道,好傻哦。”
      “但你会喜欢他,肯定不止会因为这一件事。”

      季知遇想要摸摸她的头,手在她背后却悬空着,终了,轻抚过她的肩,雪落下。
      “那个时候的日出真的好好看啊,看了那场日出的人,都在过着美好的生活。”陈雀冰凉的手指划过眼睛,温热的眼泪不着痕迹地被抹去,“大概,我的那场日出,不是那一场吧。”

      “日出那么多,总有一场是你的,或许明天的就是。”
      “或许吧。”陈雀转头,看向摄像机,“拍的素材够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季知遇拍雪也只是个借口罢了。
      “我们走吧,好冷啊。”再待下去,陈雀可能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

      “好。”听到他的回答,陈雀帮他拿着三脚架,率先走下去。
      季知遇的摄像机垂在大腿,里面是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太久没喝水,他的嗓子好干,紧张到舔了舔唇。
      “陈雀。”

      陈雀听到他的声音,从下方转身,望着他。
      “你和那个喜欢的男生,后来呢?”

      陈雀抿嘴一笑,“回车里说吧。”

      “毕业聚餐那天晚上,我和他表白了,被拒绝了,然后我就不喜欢他了。”
      季知遇发动车子,把手放在空调口回温,“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陈雀打开一包暖宝宝,塞在他的手里,“你是不是觉得年少的暗恋会持续很久,会很难忘,很多年后,也会惦记着他?”

      季知遇轻笑,“你不会。”
      “对,我不会。”

      陈雀不是会念念不忘的人,她一直都很清楚对她来说高中那段时间,对她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她想要逃离母亲的决心,以及她遇到的两个好朋友。

      “也是,毕竟哪有那么巧的缘分,会在多年后重逢呢,基本都见不到了。”
      陈雀听了难得哈哈两声,搞得季知遇莫名。

      “不对哦,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夏年,和他结婚了。”陈雀看到他惊愕的表情,难得吐吐舌头,一脸狡黠。
      “别乱想,我很清楚的,所以很为他们高兴。”

      季知遇将车开向高速,身后山的影子逐渐模糊,“陈雀,谢谢你今晚陪我来看雪。”
      “山上不能说谢谢!”

      他笑了,闷闷的笑声令陈雀脸红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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