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25、流年

　　“工作有意思吗？”明月问。

　　宋青文不说话，要怎么回答呢？生活推进的波澜不惊，然而总有些意外和感慨，一言难尽。

　　上班后参与的第一份设计就是本地的一家□□品公司，天天乳业。看到模特照片的时宋青文很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是那个熟悉的面孔。那天设计结束后客户表示很满意，请整个小组吃饭，饭罢同事们又约了一起唱K。唱到一半，包厢门开了，是天天乳业的老板。众人一看忙都站起身来招呼：“吴总。”宋青文一眼便看到了吴总身后跟着的女孩，两人眼光一对，女孩的眼神变了一下，显然也认出他来。

　　“坐，坐！大家坐！”吴总四十多岁，一脸笑容：“辛苦大家了！我们今后还要长期合作的，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立即有人倒了红酒敬上去，宾主寒暄成一片。他退到自己座位坐下，刻意不看吴总的方向，却听到同事们的恭维声：“是柳小姐啊！你真人比屏幕上还漂亮！”他借口透气，到洗手间洗了脸，然而走回包厢门口，意外的又看见柳笛，她显然是在等他。

　　“我认识你，”柳笛突然开口：“你是他的朋友。”

　　青文停住脚步：“……是的。你好。”

　　“他在哪儿？”柳笛直视着他，她的大眼睛像在燃烧着，竟有点灼痛他的视线。

　　宋青文不说话。误会了他的沉默，柳笛又说：“他不让你告诉我对吗？其实我只想告诉他，我现在过的很好！非常好！”

　　宋青文还是沉默，过了几秒，见柳笛没有让开的意思，他轻声说：“然后呢？”她被他问的一怔，他慢条斯理的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你过得很好，然后呢？”他看着她，这样近的距离，她的精致妆容下有一丝不容忽略的憔悴。他等了一会儿，见柳笛再没有回应，便推开门自顾走了回去。门开的刹那，他下意识的又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是那一贯的固执，可她涌上眼底的泪水也并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走了，最终，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好像围绕他发生的争执，纠缠，都与他无关，他就这么消失的云淡风轻。

　　见宋青文不说话，明月用挖果冰的勺子敲了一下他的手，怒道：“哎哎！我在问话呢！让你的脑子回来一会儿！” 宋青文回过神，不由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勺子在他手上留下的水迹，那里的皮肤感觉紧紧的，像有一张小嘴在吸吮。

　　“你脸红什么？”明月好奇，她见宋青文表情纠结地盯着那份被她吃了一半的果冰，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嘴馋了吧？刚刚我说饭前先吃这个，你还阻止呢，真的很开胃哦！”

　　宋青文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浮起笑意，真是个傻丫头。

　　明月边吃饭，边笑眯眯的向宋青文表功：“……这几天雨星姐天天过来，昨天晚上我说有事先走，给尚博哥又制造了一个机会。”说着她又忍不住吐槽：“不过，尚博哥的英文真是离谱，他这样的，得人品爆发到什么程度才能过四级啊？”

　　“这你不用替他操心，”宋青文说：“尚博早定了毕业要去他父母的公司，有没有学位都无所谓，别说英语四级了。”

　　“这样啊！”明月愣了一下，又笑道：“原来尚博哥是纯粹为了爱情而努力哦！那也不错。”

　　回学校的路上，明月浏览者沿街的橱窗，很是开心：“宋青文，以后你可以跟我讲讲，哪幅广告是你的作品？”不等宋青文答话，她突然被商场顶楼一幅旋转的海报吸引了目光：“哇！那个好美！”

　　那是一幅约有两层楼高的巨幅海报，海报上的女星巧笑嫣然，修长的脖颈上，缠绕着细细银链，末端是泪滴一般的宝石。整幅海报都做了效果处理，只觉得佳人云端中一般若隐若现，而钻石却清晰夺目，虽然是静止的画面，却仿佛能反射阳光一般。

　　见明月目不转睛的看，宋青文突然问：“你喜欢这个品牌的珠宝？”

　　明月随口答：“是啊，这么漂亮谁会不喜欢？这家珠宝公司也是你们的客户吗？”

　　宋青文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的产品是走高端路线，广告设计也是包给境外的公司。”

　　明月了然的点点头，说：“那也好，你也算有个努力的方向了。”她随即指着街边一幅土里土气的服装海报，笑得自己先直不起腰：“就先从这样的开始吧。”

　　宋青文真想问她这有什么好笑，可看到她的眉眼弯弯，他的心情也受到了感染，在温暖的阳光里，在喧嚷的街市里，可以并肩而行，为着也许并不好笑的事肆意大笑，这感觉竟如此快乐。

　　明月回到宿舍才想起脖子上还围着青文的围巾，她急忙发短信给他：你的围巾忘了。

　　很快短信就回来了：你围着吧。

　　明月摸了摸脖子上，羊绒围巾的触感让她的心也柔软起来，她看向窗外新芽，似乎突然发现已是充满春意的季节。

　　可惜明月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晚饭后。晚上的大课结束后，明月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加情书。想想也不奇怪，大二女生历来是学校里被男孩子追求最多的人群，因为既不像大一女生那样天真胆怯，也不像大三大四女生那样世故油滑。而明月又是管院出挑的单身美女。

　　“你就是我心中皎洁的秋月……哈哈哈！”欣儿读着明月刚刚收回来的情书，哈哈大笑。

　　明月气恼的把那张纸从欣儿手里夺过来，刷刷撕成几片。

　　“别撕啊，”欣儿笑个不住，“多有纪念意义啊，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收过情书呢，再让我好好看看。”

　　明月怒道：“边儿去，想看情书叫你家老徐写！”

　　唐小洁也在一边笑，边笑边说：“明月，我倒觉得你可以试试，现在谁还写情书呢，难得遇到这么有古典气质的GG啊。”

　　明月苦笑了一下，古典气质？她连那个男生的眉毛眼睛都没有看清楚，就吓得落荒而逃。恋爱这件事，跟她现在的心境相去太远。

　　像是看出了明月的想法，唐小洁正色道：“我告诉你，大学期间恋爱可是必修课，不然你这大学不等于白上了？既然有人追就过几招，权当加强自身素质的锻炼了。”

　　明月很不服气，反驳：“我已经修过了。”

　　“单恋不算。”唐小洁嗤之以鼻。

　　明月一时无语，也许在旁人眼里，她对范晨霏的迷恋毫无来由，她甚至算不上失恋。可是，即使这段感情是在幽暗角落生长的花朵，它也有自己的花期，从它憧憬着的开放到落寞中的凋零，她投入的是并不比一段恋爱少的感情和真心。就算他不珍惜，她仍旧珍藏着，保有着那一点一滴的甜蜜伤感。

　　这时宿舍电话响，韩文文接起来，说：“丁薇，是胖哥找你。”

　　丁薇一直靠在铺上看书，闻言接过电话，却一言不发的挂掉了。

　　气氛突然间变得古怪，几个女生有些纳闷的互相看了一眼，却谁也没敢问什么。虽然情侣间吵架事属平常，但丁薇一向冷静克制，挂电话之类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唐小洁看了明月一眼，用唇语说出：“出大事了。”几个字，便悄悄爬回到自己铺上去了。

　　静夜里，明月失眠了。听着舍友们发出均匀的呼吸，她躺在那里看窗户上的树枝摇曳，却怎么也睡不踏实。有人喜欢她，应该算是好事，然而她却没有一点点喜悦——受过伤之后，是那么怕碰触感情。明月突然想起了宋青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似乎不再讨厌她，当然他也不会喜欢她。然而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让人分外安心。她叹了口气，合上眼。在梦里她似乎又一次看到了范晨霏，像以前许多次梦见的那样，可是这一次的梦比往常还要迷蒙，那张脸隐在雾霭中怎么也看不清，好不容易能看清端倪时，又好像不是范晨霏，而是宋青文。明月也不记得几个月来有多少次梦到范晨霏，醒来枕头湿湿的全是泪水，可这一次阳光洒上眼帘之际，心里却不是酸楚，只是有点说不出的惆怅。

　　转眼天气热起来，蝉鸣中迎来了暑假。明月一直心心念念着毕业典礼，因为刘尚博说范晨霏答应过会回来。的确那天很多学生都回到了校园，和同窗们做最后的告别，可是范晨霏没有出现——失约，对于他并不新鲜。

　　人潮散尽后明月一个人在操场边坐了很久，她想象着如果范晨霏回来了，如果他们见面了，她可以对他说些什么。她在想象中给自己设定了很多对白，可是她想象不出范晨霏会怎样应答，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不了解他，从来也没有了解过。她只是怀着一腔热望接近他，喜欢他，从他突然的出现到更加突然的远离。

　　欣儿的男朋友定的是毕业典礼第二天的机票，那天欣儿没有去送，窝在宿舍痛哭了一场。几个女孩先都在旁边围着劝，好容易劝的欣儿收了眼泪，却还听到哭声，这才发现明月坐在人堆外自顾自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也不管别人的目光，过去抱住欣儿，索性更放声大哭起来。其余三人看看这架势，干脆也不劝了。

　　泪水倾泻过后明月平静了许多，甚至在那以后的很多天，她几乎都没有想过范晨霏。假期中和家人一起旅游，在竹筏上遍览丽江的名山秀水，耳边听到苗族女孩清越的歌声，在那些秀美风光中的时刻明月真切的觉得，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即使范晨霏再也不会回来。

　　开学后校园又迎来了一批新生，新的面孔新的欢笑和新的热情倾注而来。然而对于大三的学生，九月也只是另一个平淡无奇的月份。明月惊讶于唐小洁仍能对校园八卦新闻保持经久不衰的热情，刚开学两星期，唐小洁又在兴奋不已地讨论新一代校园明星了。

　　“今年管院真是撞了大运了！”唐小洁两眼放光：“这样一个全才大帅哥居然能降临到这里！看来以前我真的误会李弯弯了。”

　　李弯弯大名李正平，是管院的辅导员，每年负责招生和新生的安置。因为他的一张脸很是继承了本山大叔的风范，弯的月牙一样，故此得名。

　　“你误会李弯弯什么了？”欣儿一边和男友□□传情，一边问。

　　“这几届男生都把我打击的不行了，我以为李弯弯招生的时候是拿他自己做标准的，比他帅的都不招，所以管院的男生才越来越丑。”

　　这话听得女孩子们都笑了。唐小洁又转向明月：“月儿，明晚迎新会咱们一起看去吧？”还不等明月反驳，她又说：“不许说不。”

　　“你怎么不叫欣儿？”明月笑道。

　　欣儿笑道：“她叫我了，不过国庆前我想早走一周，明早就上飞机。”

　　明月惊讶：“你要回家？”

　　欣儿脸红了一下，却没有答话。

　　唐小洁笑道：“真傻！她是打飞的去看男朋友。”

　　明月心里愈发惊讶，因为她记得暑期中有一次网上联系，欣儿其时就在男友家，分开不过两个月，她已经飞过去了好几次。欣儿的家境尚好，但也经不起这样的花销。她想着，不禁就问出来：“国庆老徐不放假吗？怎么不让他过来？”

　　欣儿闻言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答道：“他估计要加班的，时间上没有我自由。”

　　明月一眼看到唐小洁在冲自己猛使眼色，只好咽下了冲到嘴边的问题，附和了欣儿两句。

　　第二天明月和唐小洁相跟着去看迎新会，两人聊起来，唐小洁才说：“老徐有点三心二意的，欣儿放心不下才老是过去。”明月听了这话，想起上学期结束时欣儿和徐学长的如胶似漆，酝酿了一天的惊讶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连声问道：“什么叫三心二意？不是说好了他先在广西工作两年，等林欣儿一毕业，两人就一起在上海找工作吗？不对不对，那时候老徐不是还考咱们学校研究生吗？说是不想和欣儿分开的啊！”

　　唐小洁异常的安静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在一起的时候，当然说什么都好。分开以后谁又知道怎么回事。”

　　明月乍听这话，好像脑子里有根弦咔嚓一下断了，心脏停顿了一秒才有力气重新跳起来。那么范晨霏呢？他，大概连她的存在也都不记得了吧？已经平复的心绪又波动起来，她也沉默了。

　　然而三秒不过，唐小洁率先振作起来：“所以说，我们得有点活在当下的觉悟！俗话说这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帅哥，捞到一波是一波啊。”

　　明月哭笑不得：“你现在去看的这个小男生可比我们低两级呢，不觉得有点老牛吃嫩草吗？”她看到唐小洁气的七窍生烟的样子，又笑道：“我乱说的乱说的，自从认识了尚博哥，我的成语运用也越来越不着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