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24、渐渐

　　寒假和新年倏忽而过。开学后的日子一如平常，唯一的不同就是进入了大二第二学期，考证的旋风终于刮到了学风松散的管院。女孩子们茶余饭后也常聊起某位高年级“牛人”的证书拎起来能有半麻袋。

　　唐小洁犯愁：“青春少女还要承受这么大人生压力，社会真不公平！”

　　明月笑道：“你不考不就得了？跟风做什么？”

　　“那多没面子。”唐小洁想了想，说：“不然咱俩一起考普通话等级吧，这个简单。据说上周有个景园的都考过三级了呢。”

　　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唐小洁。景园住的都是留学生，跟外国人拼普通话——她深深被唐小洁的低标准折服了。

　　韩文文从电脑屏幕前回过身，一叠声抱怨家教市场竞争激烈，文科类的学生不如外语类科班出身的行情好。丁薇便说：“你四级过了，已经算是英语不错的学生了呀。”文文晒道：“其实就是初中小孩的英语，老师的水平是四级还是八级，教出来效果也差不多，可家长就是跟风，不管自己孩子是几斤几两，先恨不得老师是纯种美国人。”

　　明月凑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文文联系的家教，想起刘尚博。开学后偶尔遇到，刘尚博便抱怨连声，说英语四级还没过，专业课程又累，弄的焦头烂额。她心里盘算了一阵，隔天便约李雨星一起逛街。李雨星和刘尚博的关系一直没恢复，跟明月却很投缘，两人自寒假前便常有来往。

　　李雨星对明月总带着三分大姐姐的关怀：“最近学习不忙吗？”

　　“雨星姐，我正好有事想麻烦你。”明月本就是专意约了雨星。见她问起，忙接住话头说道：“我想找你补习英语。”

　　“哦？”李雨星惊讶：“是为了四级吗？你多做点练习题就好，不用专门找人补课的。”

　　“我知道，我做题也做了不少，但是没什么提高。所以……”明月换了央求的眼神：“我想如果能拜托你跟我一起上自习，给我讲讲题就好了。”

　　她想了想，又说：“雨星姐，我知道你们是外面家教抢都抢不到的。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补习费多少我也愿意。”她看看李雨星的表情，忙又加上一句：“你千万别觉得我唐突你啊。”

　　李雨星微笑了一下：“傻姑娘，跟我还说什么补习费呢。你明晚有时间吗？”

　　明月喜不自胜，连忙大力点头。

　　阳光撒过落地玻璃窗，走廊里通明透亮。宋青文用手撑在玻璃上，早春的暖阳让他微有些晕眩，从二十四楼俯瞰下去，车辆和行人小而精致如同玩具。刚刚接了戴龙的电话，戴龙大骂范晨霏一顿，末了又问到底晨霏离开前学校里出了什么事情，宋青文不知该如何措辞，沉默许久，也只是说：“我想晨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他想联系我们的时候，会联系的。”

　　范晨霏到达太原后发来一条短信：已到。多多珍重，后会有期。短短十个字，满是诀别意味，再打过去时，电话已成了空号。他说他要往前走，他果然往前走了，用如此决绝的步伐。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宋青文回头望了望办公室，同事们都在忙碌，这样的气氛让他不由感慨，是啊，再也不是散漫的学生时代了。

　　“Kevin?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阵香氛从身后拂过。宋青文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Anna，他的同事。从他在这里出现的第一天，她就对他表现出了无穷的兴趣。宋青文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也许是Anna的香水，他突然想起平安夜怀抱里那清清淡淡的发香，想来那一晚，他笑的次数比这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Kevin?”

　　“刚出来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里面吵。”宋青文礼貌的冲Anna点点头：“我进去了。”

　　刘尚博看到明月短信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今晚七点半6号楼302自习室我负责占座你负责出现。”他故意回短信：这事我怕负责不了啊。明月的回信斩钉截铁：不出现就绝交！

　　李雨星到302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刘尚博也在。明月此前一直在惴惴不安，怕李雨星看见尚博便要走。见雨星进来，她忙站起身来招呼：“雨星姐，这边坐。”

　　她眼睛里满是恳求，李雨星原本的确打算抽身就走，看了明月的表情，迟疑一下，还是微微点点头，在明月另一侧坐下。刘尚博此刻也明白了，他在课桌底下冲明月竖大拇指。偏李雨星看见了，站起身便想走，明月吓了一大跳，一面赶紧把自己的习题推到雨星面前请她看，一面用眼神能做到的极限狠狠瞪了刘尚博一眼。刘尚博赶紧摆出埋头看书状。

　　做了不过两套题，明月也受不了了：“尚博哥，你有没搞错？居然连Chemistry都能拼错？”

　　“我反正以后要投身中国化工事业，这些东西学了也是白占脑容量。”

　　李雨星终于忍不住说：“总归还是你的脑容量太小。”

　　刘尚博却突然换了严肃的面孔，正色说：“李雨星，我的脑子95%都在想你，的确空余的地方不多。”

　　这话说得明月都是脸上一热，她偷眼看看李雨星，李雨星却一言不发，只默默收拾了东西向外走。明月愕然之下，忙追出去，一直追到六号楼外，李雨星才终于停了脚步。

　　“雨星姐……”明月在后面不安的小声说：“你生气了？”

　　李雨星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清冷如冰雪：“是的，我是有点生气，我不喜欢你这样设计我。”

　　明月并不计较李雨星的态度：“雨星姐，你和尚博哥真的不能挽回吗？”

　　她不等李雨星回答，急急接着说：“的确，尚博哥是个不太会为女朋友着想的人，可是，你有明确的跟他说过你希望他怎么做吗？还是只是希望他自己明白？”

　　李雨星愕然，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见她沉吟不说话，明月又说：“我不该插手你们的私事，何况你们弄成现在这样跟我也脱不了关系，可我总是忍不住，你知道吗？尚博哥嘴上不说，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你。你不让他找你，他就不敢找你。的确，就算你们彼此喜欢，也可以选择放手。可是……可是太可惜了.”

　　李雨星终于有些动容。明月又重复：“太可惜了！”她突然哽咽了：“雨星姐，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吗？我多想能像你们，也可以有放手以外的选择……”

　　李雨星默然，等明月控制住了情绪，她轻声说：“我今天的确还有事，我还是先走了。”她犹豫了一下，又说：“明天我还会来自习的。”

　　不等明月回答，她又说：“你跟某人说，他的英语水平再不提高，高中生都能给他补习了。”

　　晚上明月回到宿舍，欣儿见她笑眯眯的打水洗脸，嘴里还哼着小曲，便笑道：“今天什么好事啊明月？好久没见你这么乐呵了。”

　　明月正欲作答，一眼看见丁薇在床上看书，想了想，敷衍道：“刚在路上捡了五块钱。”

　　她心里澎湃着欢喜，刘尚博和李雨星的事情让她想起的时候总是内疚不已，她一直希望能为他们的和好尽一点点力。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她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的开心，如果此刻能有他们共同的朋友来分享该多好啊，她一下子想到了宋青文。说来，平安夜到现在，也有很久没联系他了。

　　她发短信：什么时候回学校？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和宋青文并没有亲密到可以这样要求的程度，便又加上一句：我请你吃饭。

　　几秒钟之后电话响了，明月接起来：“喂？”

　　“你怎么这么喜欢请人吃饭？”宋青文在那端说：“女生应该等别人请才对。”

　　“我……”明月语塞，转瞬又怒：“你怎么这么别扭？不来算了。”

　　“呵呵，”电话那端的人却仿佛听起来心情不错：“周五好吗？”

　　“……好。”

　　早春三月天气，紫藤又吐出新的花蕊来，明月抱了书本坐在花架下，半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最近经常看到欣儿和她男友。欣儿的男友也是大四了，已经决定了毕业就回老家。俩人绝口不提以后怎样，只是抓紧每一刻最后的时光。有很多校园情侣都是这样，共同的甜蜜回忆镌刻在校园里，但也只是在这里。明月想，再喜欢校园，过上两三年后回来，也只能看到新的学生，新的喜怒哀乐，甚至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空余回忆的地方还会让人那样怀念吗？

　　范晨霏……他现在怎样了？在他刚刚消失的那段日子里，她是那么的不适应。她在校园里转悠的时候，总觉得还会像以前，偶尔的遇到他；她拨打过很多次他的号码，虽然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原来，一个人的消失是这样容易。原来，关于一个人的记忆是这样难以消失。

　　“姐姐，”一个声音打断了明月的思绪，她抬起头来，隔着紫藤花架，一个斜挎着书包的大男孩正站在那里，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你叫我？”

　　“姐姐，你是这里的学生吧？”那男孩子看来很有几分自来熟的本事：“我想问问你计算机系是哪栋楼？”

　　“哦，那个，离这边不远。”明月答应着站起身来：“你是计算机系的？”
　　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如果是本校的学生，岂有连系楼在哪边都不知道的？果然那男孩笑道：“我今年高三，打算报这里的计算机系，今天放假，我就自己跑来看看学校。”他笑起来两个酒窝，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这样啊，”明月被他的热情感动了，想想自己也是高三时随爸妈来看学校，被这里的红墙绿瓦吸引，从此就立下人生目标了。她从回廊走出来，笑道：“我带你去。”

　　看了计算机系的系楼，明月又主动带男孩看了图书馆，食堂和宿舍区，差不多走遍了整个校区，两人才回到校门口。明月笑道：“怎么样？咱学校条件挺好的吧？“

　　她那句“咱学校”说的真挚无比，那男孩子听了笑道：“姐姐，你真好心。你叫什么名字？等我考进来了我请你吃饭。”

　　明月正要回答，手机却在这时滴滴作响，她接起来：“喂？你到了？我怎么没看见？”

　　男孩子看见明月一颗脑袋安了转轴似到处看，笑意绽开，脸上的酒窝又深了些，问道：“姐姐，我这就走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还站在对面等她答话，忙挂了电话，答道：“我叫明月，我是管院的。”

　　“给我留个号码吧，回头我考上了一定联系你。”男孩子说着掏出手机来。

　　“好。”明月犹豫了一秒，还是爽快报出了自己的号码，她拍怕那男孩子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一般鼓励道：“好好加油，秋天我们再见！”

　　那男孩子目送着她跑远，也笑着挥了挥手。

　　“宋青文，你等很久了吗？”

　　宋青文盯着明月跑来的方向，半晌才收回目光：“刚才那是谁？”

　　“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小学弟。”明月说着微笑了：“要考咱们学校呢，我刚带着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她才走出了一身汗，此刻站在风地里一吹，禁不住“哈秋”一声。

　　宋青文上下扫了明月一眼，便皱起眉头：“穿这么少！”说着摘下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明月暗暗打量青文，见他穿着修身休闲西装，深色衣着越发衬的面孔雪白，五官醒目。她心里暗叹果然是人靠衣装，这样的他完全脱去了学生青涩的感觉，身形也显得更英挺了。见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宋青文问：“怎么？”

　　明月脸上一红，忙低了头，小声说道：“没什么，觉得你穿西装还挺好看的。”

　　“呵，”宋青文不在意的说：“你想夸我帅直接夸就好了，天经地义的一句话怎么让你说的这么纠结。”

　　他居然说自己帅的“天经地义”……明月深呼吸几次，在心里默念十遍“晕轮效应，晕轮效应”，并且暗下决心之后再也不跟宋青文讨论关于外貌之类的话题，便问： “你想去哪儿吃饭？”

　　“我带你去一个餐厅。”宋青文看看明月，又加上一句：“我请。”

　　落座后明月还忍不住四顾打量了一番，餐厅的天顶是从深到浅的蓝，上面缀着点点水晶，彷如大海一般。四周十分雅静，餐具是一色的天青色骨瓷，她看看对面的宋青文，他端起茶杯啜饮一口，青色的杯口映衬下，那指尖竟如透明的一般。这家伙，找的工作应该蛮赚钱的吧。

　　“宋青文，”明月问道：“你找的工作是做什么？”

　　“广告设计。”

　　明月沉默了。她依稀记得在开封时他们乱侃起将来的理想工作。宋青文说想要读研究生，然后当美术老师，刘尚博还笑他说当老师过于清苦，哪有广告行业来钱快。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好像在心里鄙视了宋青文一番，觉得这样毒舌的人还要做老师，岂不是误人子弟！但现在他选择了这样一条更为现实的路，她却又有点说不出的惆怅。

　　见她发呆，宋青文问道：“吃什么你点好了吗？”

　　明月回过神来看看那菜单上的报价，笑道：“看来你薪水不错，那我就不和你争了。”

　　宋青文抬手叫了侍应过来点了菜，说道：“你该习惯让男人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