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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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梦。
“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看见那颗星星，就要记得想起我。”
荆北城外的高丘上，谢枰靠着喻程雪的肩，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瞎说什么呢，”喻程雪穿一身铠甲，“好端端说什么在不在的。”
谢枰却轻声道：“可是人总有一死嘛，等我们老了，我要是比你先走，你要记得想我就是了。”
喻程雪没说话。
他只是紧紧握住了谢枰的手。
而下一刻，梦境变幻，这一刻的宁静都破碎了。
乱军压境，喻程雪和谢枰被包围了。
喻程雪毫不犹豫地带着所剩无几的兵马引开那些敌军，到了后来，所有的将士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身下的战马口吐白沫。
而前方，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和无数的箭矢。
他引开了追兵，陷入了新的包围圈，前后都已经没了退路。
喻程雪穿着铠甲，无数箭矢向他射来，他很快身中数箭，从马上坠下，心口也中了一箭，满身鲜血淌了一地。
梦到了这里，喻程雪知道他该醒了。
之后的梦，他不想看见。
然而，这一次，喻程雪并没有如愿醒来。
他又变成了漂浮在梦里的野鬼，看着谢枰从远处跑来，跪在喻程雪满身中箭的尸体旁，紧紧抱着他的身体，天边下着大雨，冲刷干净了地上的血迹，但冲刷不掉谢枰脸上的泪水。
在梦里，喻程雪看见，在他死后，谢枰在荆北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
喻程雪起初还挺安心的。
他真的在梦中变成了鬼。
谢枰吃饭的时候，喻程雪就撑着下颔坐在谢枰身边，谢枰写字的时候，喻程雪就撑着桌子看谢枰写字。
半年后，谢枰吐血而亡。
……
喻程雪醒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坐起身。
喻程雪披衣下了榻，走到桌边。
他想点烛火，但手有些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烛火点亮。
屋中微微亮起些许星芒火光。
喻程雪端着灯盏，转过身，走进里屋。
里屋中，床榻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
谢枰和衣而眠，穿着白色的衣裳，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睡得很沉。
喻程雪把灯盏放下了。
他来到谢枰的床榻边上，半蹲下来，看着谢枰的睡颜。
昨夜两人骑着马跑了一圈以后，就回来了。
之后各自睡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喻程雪知道谢枰不高兴。
不高兴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他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告诉谢枰，把谢枰蒙在鼓里，以及他不打算登基为皇，心甘情愿把自己流放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来。
但谢枰不知道，喻程雪活了两辈子，尝试了两条不同的路，都没能改变谢枰的命运。
两辈子了，谢枰都死在二十四岁那一年。
喻程雪一直在努力，可努力的结果不尽人意。
如今喻程雪明白，只有把谢枰越推越远，谢枰才有可能活下来。
喻程雪本身就是漩涡中心，他不管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那些争夺，谢枰只要跟着他，也注定摆脱不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谢枰什么都不知道。
上次这样看着谢枰的睡颜，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枰可能是感觉到了光亮，慢慢地从梦中醒来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喻程雪的脸。
谢枰怔了很久。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怎么……”安静半晌，谢枰开了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喻程雪半蹲在谢枰的床榻边上，“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谢枰没有说话。
他坐起身，理了理衣裳。
谢枰低头整理衣裳的时候，头发是披散在肩头的，乍一低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晃眼极了。
喻程雪看着谢枰。
过了很久，他突然道：“你是不是喜欢本王？”
谢枰：“？”
他本来就半夜醒来不太清醒，甚至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喻程雪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像是一个棒槌，把谢枰的脑袋敲得更晕乎了。
谢枰呆呆地望着喻程雪。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枰才低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然而，喻程雪没有回答谢枰这个问题，突然又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好想看看你二十五岁时的模样。”
谢枰：“……？”
他望着喻程雪，又开始怀疑喻程雪是不是妖怪了。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床边，紧跟着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二十五岁……如今谢枰十七岁，还有八年。
八年之后，谢枰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最后，还是喻程雪先起了身，走到桌边，拿起那烛盏，灭了烛火，“没事了，刚到荆北，怕你不习惯，过来看你一眼。”
屋中一片漆黑。
谢枰听着喻程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化为一片沉寂。
他慢慢地躺下来，因为喻程雪的那两句话，好久好久都没睡着。
……
把房子修好花了几天时间。
喻程雪比谢枰想象中更能干，毕竟十几岁就在军营里待着，也不算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
每次喻程雪待在屋顶修缮房屋的时候，谢枰就抱着需要用到的茅草和一些别的东西站在屋檐下面，准备随时递给喻程雪。
有时候谢枰看喻程雪看得走神。
长青去山上摘了一堆果子回来，洗干净了，递给谢枰。
谢枰刚想拿一颗，但想了想，没有吃。
他捏着一颗果子，等到喻程雪把房顶修好以后，从屋子上下来，把那颗果子先塞到了喻程雪的唇边。
长青在一旁露出的慈母一样宽慰的笑容。
喻程雪也很自然地把那颗果子吃掉了。
吃完以后，谢枰问喻程雪：“味道可以吗？”
喻程雪扬了扬眉，“不错，你尝尝。”
谢枰摇了摇头，“你不是说，那边山上都是坟头吗？我不吃。”
喻程雪：“……”
长青：“……”
谢枰把那一盆的果子都塞进喻程雪的怀里，“你吃吧。”
喻程雪：“…………”
谢枰转身准备离开，走了没两步，突然喻程雪从身后过来，一把勾住了谢枰的脖颈。
喻程雪拿了一颗果子就塞进谢枰的嘴里。
谢枰立刻想要吐出来，用舌尖把果子顶出去，可喻程雪的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吃下去。”喻程雪垂眼看着谢枰，眼底浮现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恶劣，“不吃下去，本王不松手。”
谢枰瞪着喻程雪。
片刻后，他没嚼，用力一咽，把小小的果子整个咽了下去。
喻程雪：“……”
谢枰道：“吃下去了。”
喻程雪不相信，觉得谢枰没有吞。
他捏着谢枰的双颊，强迫谢枰张开嘴，“藏哪儿了？”
谢枰：“放手！我吞了！”
喻程雪看见谢枰的舌头，呼吸忽然就停了一下，片刻后，他松开手，淡淡道：“没意思，这么甜的果子，你囫囵就吞下去了。”
“我不信，”谢枰道，“你以前可没少骗我，酸的说是甜的。”
喻程雪轻轻“啧”了一声。
后来那一盆果子，长青全给了金岳。
金岳不知道那果子是从什么山上什么坟头那边摘的，吃着好吃就一口气吃完了。
晚上，四个人是一起吃饭的。
都已经到了这样荒凉的地方，喻程雪觉得没必要分什么君臣了，而且他在军营里早就习惯了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金岳在饭桌上连连夸赞那果子好吃。
谢枰莫名有些想笑。
他低头忍笑，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却对上的喻程雪的视线。
喻程雪根本没有吃饭，撑着额，拿着筷子，望着谢枰。
烛火映着喻程雪的脸庞，谢枰被喻程雪毫不掩饰且极为专注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移开了好多次目光，结果喻程雪依然在看着他。
其实如今在荆北之地，反而有些像从前在梁王府，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不是像上辈子在东宫那样，各种繁重的事项堆积，谢枰和喻程雪都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入了夜，沐浴过后，谢枰坐在院中洗衣裳。
他们如今都是各自洗各自的衣裳了。
洗到一半，一双手放到了他的盆里。
谢枰抬起头来。
喻程雪在谢枰身边半蹲下来，把手泡在水里。
“你干什么？”谢枰立刻想把喻程雪的手挪开，“我刚洗干净……”
“借我泡泡。”喻程雪道，“手疼。”
谢枰怔了一下。
他拿起喻程雪的手，借着月光看了一下，发现喻程雪的手上都是一些水泡，大小不一，是最近做各种工活磨出来的。
谢枰垂眼看了很久喻程雪的手。
不光手心里有水泡，手背上也有大小不一的细小伤口。
以前喻程雪虽然练武，但手上只有常年练武磨出来的老茧，而不是这种……干了粗活以后留下来的痕迹。
谢枰的声音有些低，“你不是有伤药吗？”
喻程雪腾出一只手来，掏出那一小瓶伤药，递给谢枰。
谢枰用自己的衣裳把喻程雪的手擦干了，然后将伤药轻轻倒在喻程雪的手心和手背上，轻轻抹开。
安静了很久，谢枰垂着眼，声音很轻，“后悔吗？”
喻程雪像是没有听见谢枰说话一样。
他说：“别总摆个苦大仇深的样子，给本王笑一个。”顿了顿，“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跟本王的心上人长得特别像。”
谢枰：“……”
他真想把喻程雪的头按进木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