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红楼]太子妃入梦来》酒亦丝

15、回忆

　　王依薇低着头，感觉身上被佟贵妃的视线扫过，她的目光并不锐利，却看的人心中一紧。

　　等待了许久，才听到上方婉转的声音响起，“你们快坐下吧。”

　　她起身后才发觉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佟贵妃看了身边的春洁一眼，对方立刻叫宫人入殿端来茶水点心。

　　她笑意吟吟的看向下面的人，视线落在了王夫人身上，“妹妹，这些年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王夫人浅淡一笑，温柔道：“还可以，那里日子倒是情景，不过终究不如京城繁华。”

　　佟贵妃轻轻叹了一声，又将视线落在了乖巧立在一旁的王依薇身上。

　　见这个侄女有些紧张，便屏退了宫中的下人，殿内只余下她们三人。

　　她抚着手上华美的金镶石珠指甲套，眸光温柔。

　　“那年真的辛苦堂妹了，若不是被那白莲教牵扯上，妹夫也不会被皇上迁怒。让你们被贬谪出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光是瞧着便已经无比悲痛了。

　　王夫人抿了抿唇，神情冷淡了一瞬，转瞬又是漫上了笑容，恭谨叹道。

　　“被牵扯到了也没办法，毕竟太子遭受了暗害，皇上生气也是应该的。都怪我们当时没有好好管教府中的下人，竟是有些胆大的同白莲教牵扯了。”

　　佟贵妃也是叹了一声。

　　她伸手从桌上端起茶杯，垂眸饮茶，用含着悲伤的声音回道。

　　“但本宫也是心疼你们，你自小在京中长大，又怎么去过那般苦寒之地？”

　　虽说王家任职的地方也算富庶，但一直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她却是想到这般境地，便难以接受。

　　以己推人，她这位堂妹应当也是不愿意的。

　　当看到王夫人也是脸色不好，便又看向王依薇，“依薇走时才那么小，现在都快是大姑娘了。”

　　王夫人应了一声，视线温柔的看了女儿一眼，才轻声道：“是啊，刚好现在回京了，现在可以帮她相看一下，在京中子弟中好好择上一位出众的，等她成婚后我便心安了。”

　　“哦？”

　　佟贵妃眯了眯眼睛，抬手扶了扶七尾凤簪，触到冰凉的珠翠，才意味深长的道：“那确实不错。”

　　她斜倚在靠背上，唇角微弯，“那妹妹可看好了？”

　　王夫人面带愁色，斟酌着言辞，缓缓道：“我们刚回京，现在还不太熟悉京城的局势，而且之前相熟的人家也都早早给孩子定好了……”

　　剩下的话虽还未说，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王依薇有些难堪的低下头。

　　佟贵妃不答，先是抬手招呼王依薇过来，“凑近些让我来瞧瞧。”

　　王依薇缓缓走上前，没成想被佟贵妃抬手牵住。

　　她被冰凉柔软的触感惊的一颤，感觉对方护甲上的珠宝硌着自己，虽有些疼痛，但不敢挣脱。

　　佟贵妃从她的身上一扫而归，认真审视了许久，才望着王夫人轻叹了一声，“妹妹，依薇这般出众，定是得认真挑一挑。”

　　王夫人连忙应了，没想到转瞬就听佟贵妃下面的一句话。

　　“你可听说文华殿大学士伊桑阿的幼子？”

　　王夫人心中一惊，她眼皮跳了跳，垂着眸子轻声叹道：“回京城前便已耳闻，伊都立年少便是举人，文采出众……”

　　佟贵妃眼眸一暗，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她挑了挑眉。

　　“那妹妹觉得此人与依薇相配吗？”

　　王依薇眼皮微微颤抖，余光看到佟佳氏面色一僵，对方声音蓦然有些沙哑，小声回道：“娘娘，伊都立的额娘是索额图的亲女儿。”

　　佟贵妃抬手看着镶嵌着华贵宝石的护甲，声音淡然。

　　“那又如何？这样的子弟才能配得上我们佟家的女儿。”

　　顺治帝曾规定为四殿二阁，这些官职的尊卑并不以殿阁排序，都是正一品。还不需要一直有人担任，一般都是选在朝中位高权重的担当，大多时候都是满汉各选两人。

　　伊桑阿今年不仅被选为文华殿大学士，还兼任了吏部，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他们家同赫舍里家的姻亲关系，让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两家接触一直很是密切。

　　索额图前几年因为两个弟弟懒惰不端任职出了差错，他对弟弟却只是从轻处罚，惹了皇上的不喜。

　　又因索额图偶尔骄纵行事，才被皇上连着过错一同将其革了职位。

　　但后来皇上见索额图在家闭门不出，甚为可怜，便又给了他正一品的职位。

　　因着这一番波折，索额图倒是在朝中谨言慎行了起来。

　　只是索额图依旧与佟家关系一直比较冷淡。

　　佟家是皇帝的母家，再加上宫中有一个受宠的贵妃，膝下还养着四阿哥。

　　佟家见家族鼎旺，也并不准备如其余人那般与太子多接触。

　　胤礽在与佟家兄弟见过几次后，每次只得了他们几个好脸色，便散了与佟家结交的心情。

　　他向来矜贵，平常都是臣子讨好他，而佟家在他眼前拿乔令他心生不悦。

　　索额图素来以太子马首是瞻，见佟家那个样子，便也不与他们往来了。

　　佟家也瞧不上索额图因无能，让人揪住错处告到皇上面前，还被撤去了一等伯等职位。在索额图在家闲散时，也没控制言辞，被他听见了些嘲讽。

　　索额图素来记仇，等复起后，也开始对佟家人冷嘲热讽了起来。

　　两家关系在其重回朝廷任职后，更加糟糕了些。

　　王夫人心头思绪流转，想着伊都立的出身，暗含欣喜的问道：“娘娘，他们家与佟家也没什么关系。我们爷才刚提升到京城，现在只领着从四品的职位，赫舍里氏能看得上依薇吗？”

　　佟贵妃听到她自贬的话，略有些不耐烦，带着凉意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上扬。

　　“依薇长相秀美，性格端庄，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呢，再说我们佟家现在可不比他们差。”

　　王夫人刚才自觉说错了话，知道贵妃最恨比不上赫舍里氏，连连点头。

　　“您说的对，那我之后在宴会上多与她接触一下。”

　　佟贵妃心情好了许多，她的唇角一扬，抬手扶了扶王依薇的珠花簪子。

　　瞧了几眼还是觉得素淡，便从自己鬓间择了一个合适的簪子，取下后轻轻插在了王依薇的发间，这次再看便好上许多。

　　她的心中满意，言辞间就带了些笑意。

　　“只盼孩子过得好些，其实若是年龄合适，我们依薇也可配得四阿哥。”

　　王夫人刚端起茶盏，带着笑意回道：“娘娘，快别说笑了。”

　　她心中清楚，贵妃说的配与四阿哥定是妾了。

　　毕竟自己家官职不高，佟家现在本就有些偏向佟贵妃，自己家给他带不来什么助力。

　　她垂首啜饮着茶水，心中还是一晒。

　　妾有什么好的，就算是侧福晋也只是地位高点，终究上不了大雅之堂。

　　佟贵妃掩住唇角，眼中笑意更深，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有什么，若是想做皇家妇，依薇的年纪与太子倒刚好相当？”

　　王夫人面色一变，微微偏头看着她的脸色，瞧了几眼终究是看不出什么，迟疑的道：“娘娘这话这太抬举她了。”

　　佟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柔道：“那确实是本宫说错了，太子的事情自有皇上为其操劳，哪能让我们这些庶母来掺和呢？”

　　她可还记得当时想要管教太子时，皇上那冷冽的话语，每每想到就让她心中痛苦。

　　往后只要提到太子，她的心中便满是讽刺。

　　这位太子爷被皇上可捧得太高了，平日里除了皇上便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还能让他听上几分。

　　因着这些待遇，他每次见到皇上后宫中的人都是目高于顶。

　　她可瞧见有阿哥的妃嫔，待这位太子可是也有了些不喜。

　　毕竟皇上的儿子那么多，若是得不到皇上的关注，等入朝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差事？

　　皇上还是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这位嫡子身上，分给其余人的那些还要再切割成小份，最后得到的也就只是一点关照罢了。

　　她每次见四阿哥被皇上忽略，心中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滋味。

　　她按了按眉心，只得安慰自己太子站的太高的人，摔下去也会更疼。

　　爱新觉罗家的人可一直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说不准哪天皇上就觉得太子不好了，等到那时候太子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王夫人注意到佟贵妃正在沉吟，她悄悄松了口气，松了松肩膀。

　　等了一会，当注意到对方将视线落过来后，又露出笑容看着正在佟贵妃身边的王依薇，她感激道：“多谢娘娘赠簪，瞧着确实鲜亮了许多。”

　　实际上却不是，王依薇面容清丽，更适宜素雅的装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佟贵妃雍容华贵，总是梳着繁复精致的满族旗头，那上面簪着的钗环具是华丽非常，放在王依薇的小两把头上倒是有些突兀。

　　只是这毕竟是佟贵妃的心意，她也感念对方能这般给女儿脸面，自然无比喜悦。

　　佟贵妃笑了一下，她抬起染着豆蔻的手指，轻轻将王依薇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最后落在了那华贵的珠翠上，意味深长道：“妹妹可要好好帮依薇选一位夫婿，毕竟这可事关她的一生。”

　　王夫人点头，殿中气氛缓和了些，王依薇便被贵妃拉到身边坐下，不时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原本的害怕散尽了不少。

　　只是见对方满头珠翠，妆容精致，仍依旧不敢松懈，挺直了背坐着。

　　待二人向贵妃请辞后，走在宫墙间，才觉得放松了些。

　　王依薇走在佟佳氏身边，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人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王夫人带着王依薇靠边行礼，王依薇低着头，只是看到那人身上穿着杏黄色四爪蟒袍。

　　她入宫前，从嬷嬷那里听了宫中的礼仪，知道杏黄色只有皇太子能穿，心中便猜到他是佟贵妃刚才所提的太子了。

　　太子在她们这里顿了脚步，询问王夫人，“你们是哪家人？”

　　王夫人恭敬地回道：“殿下，我们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延弘的家眷，今日得佟贵妃召见。”

　　“哦？”

　　太子声音有些玩味，目光锐利，淡淡瞥了她们一眼，没再理会她们，径直往前方走去。

　　王夫人等到对方走了才直起身，王依薇偷偷向后望了一眼，刚好看到太子拐入另一处拐角，红墙前露出俊秀白皙的侧颜。

　　她的心跳不知为何快了几下，直到被王夫人轻轻扯了袖子才回神，转身快走了几步跟上后，心绪才平息下来。

　　王夫人没注意女儿的动作，待等到坐上马车，她松了松肩颈，轻轻按了几下才叹了口气。

　　王依薇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想到刚在在宫中的事情，不由困惑道：“额娘，您今日怎么了？”

　　王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发丝，“刚才在贵妃殿中你可听见了？”

　　王依薇抬手倒了杯清茶，她托着下巴回道：“不就是定亲的事情吗？”

　　王夫人点头，想到今日碰到佟贵妃所提到的四阿哥和太子，又叹道：“娘娘提的这个人确实不错，就是咱们家与她确实没什么交情。”

　　王依薇却是又想到了刚才碰到的太子，将杯子递给王夫人，暗含着期待回道：“那太子殿下如何？”

　　王夫人刚接过，没想到就听到女儿提了这人，闻言便是一惊，她有些惊诧的伸手压了压女儿的唇，小声惊呼。

　　“万万不可！”

　　王依薇面露疑惑，又记起殿中所提到的当年之事，有些迟疑的问起：“额娘，阿玛为何会被贬谪？”

　　王夫人严肃的看着女儿，见她像是仍有些心动，将她拉过来，侧耳小声将当初陈述了一遍。

　　王依薇睁大了眼睛，良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快到家时，才有些意兴阑珊的道：“那额娘到时候再帮我看看吧。”

　　王夫人看着女儿没什么心思了，才放下心来，又提醒她，“太子与石家可是被皇上定下的，就算没那事，你们也没缘分的。”

　　王依薇淡淡看着窗外，她倒不是因为一面之缘就情根深种了，只是想到那一眼，心中就带着些柔情。

　　后来在宴会上，她跟着佟佳氏看到了伊都立。

　　对方温润如玉，面容清俊，但她远远瞧着并未产生什么好感。

　　有时便还是会想起太子，每当这时就在想石听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

　　石听溪轻巧的将衣服上的落叶拂下，侧头看向王依薇。

　　“我们可要去找夫人们？”

　　王依薇回过神，将心中的酸涩压下，含笑道：“姐姐跟我来。”

　　石听溪看着已经转身向湖边走去的王依薇，想到对方刚才有一瞬走神，也不知道在透过她看谁。

　　她将手上的柳条松开，叶子轻轻晃动着，却没有理会，跟着前面的人往湖边走去。

　　敏秀格格跟着佟佳氏她们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着，石听溪走近就听到她们的笑声。

　　她和王依薇刚走近，佟佳氏就眼尖的看到了她们两人，挥手叫她们快些进来。

　　石听溪笑着进了亭子，坐在了敏秀格格身边，对方爱怜地拿帕子擦了擦女儿额头的汗珠。

　　佟佳氏含笑看着身边的王依薇端正坐下，才摇头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出去躲清闲了吗？”

　　坐她旁边的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打趣道：“可能是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聊天过于无趣，不招这些小姑娘们欢喜。我还瞧见其他姑娘落在了后头，也不知都去了哪，还得你家下人多照看一番。”

　　佟佳氏一边应着，一边又开始望向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看到王依薇面露红意，“妹妹，你可给依薇相看了？”

　　佟佳氏摇头笑道：“没定下呢，再看看吧。”

　　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温柔看着她们，“如果大家有觉得不错的京城子弟可以提点我一下，我才回京，现在还不太了解。”

　　觉罗氏抚摸着手边的团扇手柄，“你们可知道伊都立？”

　　周围的夫人面容不变，有个人温婉搭腔道：“听过的，是乌云珠的孩子。”

　　佟佳氏唇角扬起，端起身边的茶水，垂眸前看了敏秀格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