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往事（群穿）》墨山远行

166、陵寝

　　“贺家，还有一位血脉传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石天惊语调平静的一句话，却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惊诧至极。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这话出自石天惊，他们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是在拿如此严肃的事情取乐了。

　　贺家还有血脉传人…怎么可能？这也太荒诞了！

　　别说信不信了，他们甚至连想都没敢往那方面想过！

　　可偏偏…偏偏这话是石天惊说的。

　　石丞相是什么人？不苟言笑，事必躬亲。这么多年他统管大雍朝的一切大事小情，何曾出过半点儿缺漏？一件事，他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说出口。更何况是干系大雍朝江山社稷的事！

　　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打诳语！

　　所以一众官员在万分的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地，隐隐有了半分期待。

　　难道说……先帝真有什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他们不知道的？

　　在场的官员中，就数周鹤真大学士年纪最长，资历最老，他已是鬓发皆白的两朝老臣了。所以免不了便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盼着能从他脸上知道点什么。

　　可周鹤真捋了捋胡子，脸上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显然他也没搞清楚状况。

　　于是所有人，便只能眼巴巴地望向高台之上的石天惊了。

　　此事着实当真？皇家当真有遗留下来的血脉？

　　那个人多大了？可是男孩？如今身在何方……

　　这些问题，也只有石天惊能给他们答案了。

　　而石天惊再次开口时，说的是：

　　“诸位请随我来。”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

　　一驾驾马车颠簸前行，约莫两个时辰后，为首的那驾马车停了下来。

　　石天惊掀帘，下了马车。跟在其后的官员们见状，也纷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两个时辰的车程，已然出了京城。眼前青山横断，绿水环流，周遭一处人家也无，是个极僻静，极清幽的所在。

　　可心里面装着事的官员们，显然是没有心思欣赏着这美景的。只听那李炜道：

　　“石丞相，这荒郊野岭的，您带我们来这儿是…”

　　石天惊瞥他一眼，淡淡道：“李尚书竟然连此间何处都不记得了么？”

　　“这…”李炜面露难色。还是宗正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轻声道：

　　“糊涂东西！这是先帝的皇陵。”

　　他这话一出，不光李炜，其他纳闷着的官员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瞬间肃然起敬。

　　其实倒真不是李炜不敬先帝，只因先帝驾崩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那会儿的李炜等年轻官员才十几岁，还是少年人，远没有入朝为官，更别提见过先帝了。

　　虽说贺光焱登基后，也曾带官员们到先帝陵寝祭拜过。可那也是许多年前，贺光焱身体尚且康健时的事儿了。这中间隔着数年的时差，已经足够中央的官员们换一批人了。李炜就没赶上跟着贺光焱过来祭祀，自然并不知情。

　　眼下知晓了原委，李炜连忙垂下脑袋，闭了嘴巴，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石天惊带着文武百官，先是向着先帝的陵寝行了跪拜大礼。而后率众人，来到了皇陵地宫的入口处。

　　此时不少人的脸色已经变了：石丞相…这是要带着他们进先帝的墓穴？

　　有人心生畏惧，不愿进这埋死人的地方。亦有人深感不安，觉得这是对先帝不敬。那年纪最长的周鹤真就开口道：

　　“石丞相，此事恐怕不妥罢？”

　　“先帝的陵寝，岂是我等能随便进的？”

　　“那些负责守陵的官差，都只是在陵寝外面守着，敢擅自进先帝的地宫便是死罪。”

　　“这么多年了，这地宫的大门都没有开过，石丞相，你确定……”

　　石天惊头都没有回，只用左臂，从衣襟中摸出了什么：

　　“守陵的官差自然不敢进先帝的地宫。一来触犯律法。二来他们也没有钥匙，开不了门上这把锁。若是蛮力破坏，那便是罪上加罪了。”

　　“但是，我有。”

　　“先帝把这唯一的，能开启他地宫的钥匙交给我，为的，就是这一天。”

　　说话间，他已经用从衣襟中摸出的钥匙，打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大门推开的那一刻，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整整二十年，尘封的地宫又见光明。

　　众人举着火把，内心惴惴地一步步往前挨。一直行至最中央，也是最大、最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时，方才停下。

　　石天惊：“到了。”

　　眼前是一尊高大的棺椁，由最结实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棺身花纹繁复，雕龙画凤，栩栩如生。显然，大雍朝的先帝，便沉眠其中了。

　　石天惊伸出左手，搭上了棺盖。

　　周鹤真几乎是紧张到当场叫出了声：

　　“你干什么？你…你…这是大不敬！”

　　别说周鹤真了，这一次，便是没有资历可倚仗的年轻官员们也都慌了。宗正一脸严肃地劝道：

　　“石丞相…您是打算开棺？可先帝驾崩已有二十年，圣身只怕早已腐烂，如何能够见人？”

　　“还望丞相您三思。”

　　“三思啊，石丞相。”劝谏声此起彼伏。

　　石天惊却也并不打算解释，他只是左臂微一用力，竟是就推得那百十斤重的棺盖，发出了喀喀闷响。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先帝的棺椁被打开了。

　　黑暗的地宫内，每一个人都瞪大双眼，紧张到不敢出声……

　　然而…预想中白骨、骷髅等瘆人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开盖后的棺椁空空荡荡，里面躺着的，唯有一册圣旨，和一卷画像罢了。

　　再一细看，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先帝的棺椁，是有夹层的。”李炜惊喜出声，“木板上面的一层装着东西。只怕这夹层下面，才是先帝真正的圣身罢？”

　　其他官员也陆陆续续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棺椁，看着比寻常棺材要高上许多。”

　　“所以…这棺椁是先帝在时，特意命人打造成这样的？”

　　“里面是圣旨吗？是先帝留给后人的遗诏？”

　　石天惊颔首：“不错。”

　　众人互相对视，都意识到即将有大事发生。官员们一排排地跪了下来，以宗正为首，齐声道：

　　“还请石丞相宣读圣旨。”

　　石天惊将那玉轴圣旨缓缓展开。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它却依旧保存良好，没有腐烂，甚至连灰尘都不曾沾上。可见先帝的棺椁一直是密封着的，没被打开过。自然，里面的东西也就不会有被人偷梁换柱的可能了。

　　石天惊沉稳有力的声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二子。长子贺光焱，乃皇后薛氏所出；次子蒙尘，乃爱妾丽妃所出。长子光焱，年幼而承大统，主少国疑，朕心惶恐。若来日生变，长子无后而终，需立次子为新君，万不可使国本落入外氏之手。切记！切记！”

　　圣旨宣读完，众官员一片哗然：

　　先帝他，竟真的还有另一个儿子？？！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听说过呢？“次子蒙尘”，蒙尘是谁？

　　甚至别说蒙尘了，那些年轻一点儿的官员，就连“丽妃”是谁都不知道。

　　“周大学士，您看这…”有人朝着周鹤真望了过去，而周鹤真在沉思片刻之后，蹙眉道：

　　“丽妃…丽妃……先帝的后宫，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位嫔妃。”

　　“她也的确生过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不祥，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不说，还害得丽妃因此难产，年纪轻轻就陨了性命。”

　　“否则，以丽妃当年宠冠六宫的架势，恐怕绝不会仅仅止步于一个妃位。”

　　“至于孩子…”周鹤真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死胎便是她的第一胎，生完那胎她便殁了，哪里会有什么孩子？”

　　周鹤真愁眉不展。脑子转得最快的李炜却是道：

　　“会不会…丽妃当年怀的是双生胎？其中一个胎儿是死胎，另一个则平安活了下来？隐去皇子身份，养在了民间，或是什么别的地方？”

　　有人反驳他道：“皇子就是皇子，为什么偏要‘隐去身份’呢？”

　　李炜道：“我听说先帝晚年，重病缠身。朝政多是薛皇后在协助处理……或许当时，薛皇后势强，丽妃之子又失了母亲。先帝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才不得已骨肉分离，用了这一招呢？”

　　反驳他的人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薛太后善妒，容不下这个孩子么？”

　　李炜摊了摊手：“我可没这么说，是你淫*者见*淫罢了。”

　　“你！”反驳他的人无语，只得求助石天惊：

　　“石丞相，您说句话罢，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不能让李炜这等人污了太后的名声啊~”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石天惊淡淡回道：

　　“李炜说的没错。”

　　“事情差不多，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只不过…丽妃当年，怀的并不是双生胎。”

　　“她只有一个孩子。”

　　“薛太后容不下这个孩子。丽妃便设计，将宫外一个将死的胎儿，与她所生的皇子调换，瞒天过海，这才保住了小皇子的性命。”

　　“所以说…”宗正心脏突突跳着分析道，“当年的那个死胎，压根就不是皇子。真正的小皇子，现在还活着。”

　　“而先帝，也是知晓这一点的。”

　　“为了不给薛太后对小皇子下手的机会，先帝刻意隐瞒了小皇子的身份。之后，皇上在薛太后的扶持下登基，执政，成婚生子……如果一切顺利，那小皇子的身份便会继续隐瞒下去。而一旦皇上出了意外，没能留下皇嗣，那么今日的情形，便是…先帝所留的后手了……”

　　“是。”石天惊道：

　　“一字不差。”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横跨二十余年，整整三代人的恩怨就此摆在了眼前。无人不唏嘘，无人不感慨。他们没一个人能够想到，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皇家，背地里竟有这般不为人知的秘闻。他们更没有想到，在二十多年前，一个女人看似毫无希望的垂死挣扎，居然也能在多年后的今天，掀起一股足以颠覆这整个国度的蝴蝶风暴。

　　前尘往事都悉数了解了。恩恩怨怨，孰是孰非，众官员已无心去分辨。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就只有一件：

　　先帝遗诏中的这位“次子蒙尘”，如今，究竟在何方？

　　石天惊一眼就看出了众人的心里所想，他只留下了两句话：

　　“回宫。”

　　“我带你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