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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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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陈岁回到自己破旧的小屋。离哪里都很远,但最起码比住地下室和寄人篱下好,算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房租便宜就胜过一切了。
他把伞收起来,抖落两下伞上的雨水,把它靠在进门处的烂水泥墙上。
利索地把满是血腥味的衬衫脱了,陈岁裸着上身进了小的不能再小的卫生间。
对着已经碎了小半的半身镜,费力地转头看镜子里的后背。
上次的伤还没好,这次几个不要脸的竟然带着刀来。
陈岁一个人打不过吃了亏,倒没挨刀。只是以前的伤口全裂了。
用滚烫的热水冲了个澡,陈岁胡乱从洗漱台上抓了瓶药膏,也不知道是不是消毒的,往背上涂抹两下就算完事。
头发还在滴水,陈岁也不管。把衬衫放盆里泡着,往房间的床上直直倒去。
只能趴着睡。后背的伤实在经不起折腾。
还是疼。但这疼是自由的代价,别无选择。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安拉开卧室的窗帘,心情愉悦。
照旧从楼下的早餐铺买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塞着耳机,从自己习惯走着的小路穿过条条小巷,走到学校。
没有人关心学习就是好,江安永远是踩点到班级的那个。
他在重点班成绩仍然数一数二,平常话不多,对班级任何事务都不甚关心。同学对他的评价大多不高,认为他性子就是傲。
“天天踩点到,你真不怕老班找你,新账旧账一起算。”后桌的林奕把一沓作业放在他桌上。“快点作业往前传,一会课代表要骂了。”
“老班不是全权交给你这个班长管了嘛,你只有不管我,谁会管。”江安一脸不屑。
林奕习惯江安这幅样子。他和江安认识很多年了,小学就是同学,住在一个小区。后来家庭愈发富裕,林奕就搬离古街附近的老居民房了。他清楚江安现在的家庭状况,也知道江安能长成现在这样没有自暴自弃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安传了作业,开始早读。日复一日的学习枯燥乏味,可又有什么不无聊的事呢。江安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归属在哪里。但念想还是有的。离开清化县,离开A市,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待在这个满是糟糕回忆的烂地方。
记忆里父母吵架时可怖的嘴脸,继父嫌弃鄙夷的眼神,爷爷奶奶“你就是晦气”的咒骂,点点滴滴,回忆起只有冰冷。
陈岁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六点多起来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根本不当回事,爬起来准备上学。
上周通宵干了好几天大超市卸货的活,昨天才结束,为此又逃了几天课。有几天没回来,现在家里一点热开水和吃的东西都没有。陈岁嘴里塞着牙刷,忍着后背的痛接了一壶水烧。
还是翻到了一板退烧药,陈岁就着热水吃了一粒,又咽了几口粗糙的面包。
这面包还是吴锉给他在网上买的。没啥味道,但便宜耐饿,适合他这种穷人。
想到曹操曹操电话就来了。
“那帮畜生是不是去堵你了?”吴锉大早上气的不行。
陈岁拿着书包,准备往外走。这小屋子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有,甚至不需要反锁。
“嗯。”陈岁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心里想着今天的阳光可真好。
“我操他妈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找活各凭本事,开的价格没我们低,人家老板傻吗还找他们。”吴锉气的踢倒了面前的板凳。
“大早上的,别火气这么旺。”
“你有没有受伤啊,我记得你上次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吴锉问。
“没事。”陈岁懒得说自己的情况。“我挂了,骑车去学校了。”
“行,这几天注意点。我去拉老尹了,今天还有个搬家的小活。”
陈岁挂断电话,骑着自己前两年从旧物市场淘的自行车,赶往学校。如果能安安稳稳地每天上学该多好,可惜不干活挣钱别提上学了,自己可能连活着都是问题。
陈岁和江安不一样。江安还有每个月来自父母的生活费,陈岁除了一个烂手机,银行卡里的几千块钱,什么都没有。
他出生在与清化县相隔很远的映水县,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小县城。哦不,他只在乡下的农村生活罢了。
有些地方穷是有穷的道理的,思想落后,烂俗一个不少。
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本来就是被贩卖到小村庄的女人,一直都不想活,逃又逃不掉。
父亲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酗酒抽烟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疯起来老婆爹娘都敢打。终于在一次酒后□□杀人被送进监狱判处死刑。
挺好的,那种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吗?小时候的陈岁无数次遭受父亲的毒打,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死。
陈岁在村子里念了小学后,爷爷奶奶就不让他读初中了。他成绩很好的,数学能考一百分嘞。来村里支教的老师在得知小陈岁不再读高中后,还特地来家里劝。
但没有用的,家里一个劳动力都没有。穷啊,没钱念书了。再说念书有啥用,最后还不得乖乖去地里干活。
小孩子窜个子特别快,陈岁十几岁已经很高了。尽管瘦但力气大,爷爷奶奶就让他下地务农。
陈岁个子长得快,心理也成熟的早。他受不了村里人因为他的父亲对他源源不断的恶意,也不想考虑永远在自己遭受父亲毒打时袖手旁观的爷爷奶奶。
辍学一段时间后,他就计划逃跑。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给爷爷奶奶的水里下了点安眠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家里的钱跑了。
没有有效证件,没有手机,死死揣着口袋的几百块钱,坐着大巴车辗转多地到了现在的清化县。
他知道爷爷奶奶不会找自己的,就算找也找不到的。
这一跑,跑的远远的,再也不想回去。
后来,饥寒交迫,陈岁在流浪中遇到太多太多的冷眼旁观。
但陈岁从来没有后悔。他不管在哪里漂泊,都不要烂在那个贫穷能杀死人的地方。
这一跑,跑的远远的,再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