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夏》水袖微漫

3、被陷害的期中考

　　回家前，我将自己顺手收集到的塑料瓶都装进蛇皮袋子里，放在自家门前，这才慢慢进去。

　　爸爸正在厨房做饭，但不用说，我已经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凑过去：“还是让我来吧，你头还疼吗？”

　　他充满歉意看向我，眼下还有不小心摔伤的淤青：“还是去学习吧，爸爸给你带点饭去。”

　　我提着手里吃剩下的汉堡，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刚才买的，你先吃，我再给你炒个菜。”

　　他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我，径直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吃起来。

　　我想了想还是说：“爸爸，你以后可以不喝酒吗？”

　　“好，爸爸以后一定不喝了。”

　　但他说的保证却没有一次成真。

　　妻子离开后，爸爸受到重创，本来在一家小公司做文职，但最后生意不景气，公司倒闭了，结果工资也没有领到多少钱。

　　爸爸从此以后便开始酗酒，在一家小区找了一个保安的工作，勉强维持我们父女两个的工作，好在我平时卖废品也能卖点钱，除了学费以外，要花费的地方并不多。

　　他注意到我腿上的裤子：“这是你买的裤子吗？”

　　“……不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是我同学借给我的，我的裤子不小心弄脏了。”

　　“用完以后给人家说谢谢，一定要给人家洗干净再换回去。”他认真叮嘱我，“不然你放下我给你洗吧。”

　　“没事，我自己可以。”

　　爸爸看着我的背影，半晌才道：“还缺钱吗？爸爸这里有点工资，你拿去，在学校吃的好点。”

　　我不敢告诉他我在学校里面遭遇了什么，有些人甚至会在吃饭的时候骚扰我。

　　没办法，我只好每天早上买一个面包在教室里吃。

　　“不用不用，卖废品我还有点钱，你自己留着用，爸爸，我看你衣服好久没有买了，不然出去买一身吧。”

　　“……没事，爸爸都给你攒着，人老了，也不喜欢穿那些花花绿绿的。”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收拾好东西，我便准备好好复习。

　　爸爸则打开那个小小的电视机看起来，并将声量调低。

　　他不喝酒的时候，其实也是一个好爸爸。

　　我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那条沾满胶水的裤子还在水盆里泡着，第二天上学时发现有人已经将它洗的干干净净挂在阳台上面了。

　　早上，我鼓起勇气，想要对那个转校来的姜薇说声谢谢。她还没有来。

　　身后又是那几个男生讨厌的声音：“黑娃，你把姜薇那条裤子呢，该不会是买不起，想自己拿去穿吧。”

　　他们走到我身边，将我才放在桌面上的书本故意撞在地上。

　　我恶狠狠瞪着他们：“给我捡起来。”

　　“哎呦，黑娃还生气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人家道歉啦，哈哈哈。”

　　“我们可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样嘛。”

　　就在他们捡起来一本书时，又故意掉在了地上，并且将自己的鞋踩在了上面：“哎呦真是对不起，这课本包的像垃圾一样，难怪我认不出来。”

　　我抿着嘴，书皮是我在废品里找了好久才找到样子好看点的，没想到却被他们这样说。“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还给我。”

　　“你个黑娃，就该用这么脏的东西。”

　　他们哈哈大笑。

　　我忍不住了，拿着笔袋里的圆规朝他们扎去。

　　他们被我吓到，朝后躲闪，结果撞到迎面走进来的姜薇和其他几个女生。

　　她们本来有说有笑的脸忽然僵下来，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几个男生看到姜薇立即很有礼貌地让开，煞有介事地看着我们，眼神中形成对比，发出啧啧啧的怪叫，随即坐在了凳子上。

　　本来想要对姜薇说声谢谢，也没有说出来。我只好等下课再说。

　　下课姜薇走到我身边，扣了扣我的桌子随即走了出去。

　　我意识到她在叫我，便跟着她来到门口。

　　因为怯懦，我老是低着头，迎着和煦的日光，每一粒光彩都均匀散布在她白皙光滑的脸上。

　　我看清了她长长的睫毛和精致的五官，只得继续自卑的低下头。

　　“姜薇……谢谢你昨天替我解围，你放心，你的裤子我已经洗干净了，等干了就给你拿过来。”我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朝后缩，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她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笑着看我：“没什么，都是同学应该的。安夏我杯子的钱你不用还给我。”我抬头看着她，但那双浅颜色的瞳孔却像在说：“反正你根本赔不起。”

　　打碎杯子的第二天，她又拿了一个精致的杯子。

　　想来她家里肯定不缺杯子。

　　但无论如何都是我把她杯子弄坏的，我就要赔给她，再有几天我就要攒够了。

　　姜薇笑道：“小夏，你别紧张，这样吧，我的杯子你不用赔给我了，你在咱们班成绩很好，可以在这次期中考试帮帮我吗？”

　　因为我的成绩一直在班里算是名列前茅，班里有些同学看不过眼，老师却很维护我。

　　“……对，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哎呀。”她亲昵挽着我的胳膊，我却有些莫名的害怕，“没事，不会让老师发现的。到时候你把答案给我写在纸条上就好啦，求求你了，这一次我要是能考好，我爸爸妈妈就带我去英国玩的！我特别想去。”

　　“对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吧，这种事情你要靠自己努力，你要是有……”

　　还没说完，她松开手，恶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不再理我径直走进教室。

　　我只好也进了教室，她和那几个女生有说有笑，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端端正正坐在板凳上，开始预习课本。

　　而当我许多年后要离开这个世界时，心里却在想，如果当初答应了她，我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改变？

　　期中考试我们学校不分考场，都在自己教室里打乱考试，但每一次其中的座位都是固定不变的，姜薇就坐在我后面。

　　她经过我身边时有阵阵馨香，我想和她说抱歉，但她没有回头。

　　第一门是物理，这一门科目我不大擅长，苦思冥想每个物理量之间的关系，以至于非常投入。

　　初夏的考场，窗外是蝉鸣，就这样慵懒静谧的传过来，和教室里面静悄悄的下笔的沙沙声融成一片。

　　这时，监考老师来到我身边，蹲下不知捡起了什么。

　　他让我停手，我不明所以，不经意瞥到姜薇脸上稍纵即逝的微笑，明白了一切。

　　随后我跟着他去办公室，姜薇也跟着我，因为两个人都有嫌疑。

　　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物理老师，也许是听说过我的名字，难为情道：“好学生也会作弊吗？”

　　姜薇有些为难：“老师，都是我不好，身为我们班物理课代表，擅离职守，不该帮助同学作弊的。”

　　我看着她，觉得不寒而栗。

　　就算我说是她做的又能怎么样？

　　我眼前闪过落到地上的一地碎渣，闪过她们对我的所作所为，闪过还晾在我家的白裤子……

　　我最终说出来姜薇心里想的那样：“老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帮我作弊。”

　　物理老师让姜薇先回去，留我在办公室里写检查。

　　在我们学校，被处分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但物理老师对我这样板板正正的好学生很是失望。

　　他认真看着低头签字的我：“安夏，能告诉老师你有什么原因吗？”

　　我看着他和善的神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