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夏》水袖微漫

2、以前的事

　　我看着镜子里面自己深色的皮肤，瘦小的身材和苦大仇深的脸，以及额头上的一道创可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随即准备好书包，径直朝门口走去。经过爸妈门口时，闻到扑面而来的酒味。

　　地上正躺着许多玻璃渣子，房间里面的摆设非常老旧，房间里面透露出腐朽和沉闷的气氛。

　　我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了，当即便想离去。

　　只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

　　“爸，早饭留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吃。”

　　床上酣睡的人含糊“嗯”了一声，随即又沉沉睡去。

　　我其实不愿意上学。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大都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或物留有恶意，即便她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但我想再忍忍，等去重点高中上学了，就可以摆脱这些阴影，只是我才刚上初二，还有一年时间。

　　半路有好几个同班的男生给我做鬼脸，或者大老远叫我：“黑娃，黑娃，你还敢来上学？”

　　他们自以为是开始唱自编的一首歌：“黑娃有娘生没娘养，还有个酒鬼爸爸打。”唱着唱着有几个上前推搡她，并将我的马尾辫拉住：“快跑呀，快跑呀。”

　　我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好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我低着头不理他们，直接朝学校走去。

　　他们害怕在门口管纪律的主任，没在骚扰我。

　　刚走进门口，就看到有几束目光落在我身上。

　　目光属于前不久转来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还有班里之前三个和这个女生认识的女生。

　　那转校生好看到像电影明星一样，吸引了我们学校许多初中生的注意。

　　听说女生家里很有钱，还会不少才艺，过着连我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但我羡慕不起这样的生活，云泥之别，天壤之隔，是我根本就够不到的地方。

　　但前不久我不小心摔坏了她的杯子，她开始了对我的针对。

　　我不在乎的坐在座椅上，开始注意手上的课本。

　　从课桌里掏笔盒时，却摸到一条细长黏腻的东西。我放声尖叫起来，想从座椅上起来，却发现凳子粘在了屁股上。

　　前面才走进教室的老师注意到我这边的异动，走过来皱眉：“怎么了？”

　　我羞红了脸，小声道：“老师，我被粘在，凳子上了。我，我课桌里有东西。”

　　老师瞪向那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大声道：“以后谁再这样欺负同学，我就给他处分。你们几个一会出来领赏。”

　　班里同学哄堂大笑起来，那几个男生委屈地狡辩：“老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平时多团结友爱同学呀。”

　　班里人继续大笑。老师低头在板凳和我屁股边缘处查看，那里已经被胶水粘的严严实实了。

　　“你们谁带了多余的裤子，给她先用着。”
　　他们都摇了摇头，转校的女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条白色的裤子：“同学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用我的裤子吧。”

　　我低头道：“……谢谢。”老师让我下课去厕所解决，等胶水干透先把裤子取下来，再拿回家洗掉。到底是谁干的？

　　会是这个女生吗？

　　但看向白色的长裤，我又不再怀疑，这样也没必要。

　　下课到厕所去，我只好用外套系在腰间，以免别人看出我裤子上的痕迹。

　　厕所这节课下没有几个女生来，我将厕所门反锁，开始换裤子。

　　这条裤子略微有些长，那个女生毕竟也比较高，我便小心将裤腿挽起。

　　门外有几个女生大声谈笑的声音。

　　“我说大小姐，你人也太好了吧，居然把自己新买的裤子给她用，你看她身上那么脏，还给你还不知道要给你带上多少细菌。”

　　“对呀，咱们就是要让她吃吃苦头，否则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对呀，要是没裤子，让她光屁股站着，多好玩呀，哈哈哈哈。”

　　“我去你还真说的出口，哈哈哈哈笑死，老师也太蠢了，这还没把咱们抓出来。”

　　“毕竟咱们藏得深。”

　　我害怕地在门里捂着嘴流泪，害怕让她们听到。

　　原来真的是她们做的？

　　为什么？

　　就因为我家里穷，我的肤色，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吗？

　　等她们走后，我才敢从厕所里面出来。看着腿上这条白裤子，心里五味杂陈。

　　凳子上的胶水已经凝固了，我用小刀将胶水刮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身后有女生玩笑似的戳戳我的肩膀：“小夏，我告诉你，这裤子可贵了，你可记着用完要给人家姜薇洗干净再还回去呀，闻着你身上一股子味。”

　　我气愤地转过去，明明昨晚才认真洗了澡，身上都是香皂的味道。

　　便不再搭理他们。

　　同桌是一个内向的小女生，平时爱学习，和我倒是可以一起讨论。

　　见我在做题，写了张小纸条：不然还是告诉老师吧，她们一直说你坏话，你也不还嘴。

　　没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她们。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我刚才听到那几个男生说是他们在你桌子里面放的蚯蚓，你放心，已经被拿走了。

　　蚯蚓？

　　我浑身打了个寒战，想到手里的触感，还是忍不住害怕。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肚子痛，还以为是昨天用凉水洗了澡感冒了，浑身虚弱。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总觉得不大舒服，便想早点回去。

　　谁知还没有走出教室，就有男生在身后起哄：“哎呀，咱们班黑娃来大姨妈了，你们快看。”

　　他们的目光都在我身后打量，我扭头朝身后看去，发现屁股的位置有一块不小的血迹。

　　我还从没有来过生理期，也许是因为从小发育不良的缘由，妈妈打小抛弃了我和爸爸，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在教室里女生之间眼神含蓄交流，小声暗示着“那个借一下”时，我依旧不懂什么是大姨妈。

　　向教室四周张望，没有见到借给我裤子的女生和其他三个女生，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桌塞给我一个卫生巾扬长而去。

　　我带着感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准备去买点晚饭。

　　谁知刚出校门那几个男生就一直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大叫：“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你可是我们班来姨妈的女生，给我们讲讲什么感受。”

　　真是烦人。

　　我呵斥着让他们散开，他们依旧跟在我身后，我在学校已经换上了卫生巾，想着去买个汉堡。

　　谁知有两个男生甚至跟着我进了这家店。我狠狠地瞪向他们。

　　“你干什么呀，我们也想来买汉堡怎么了？这店又不是你家开的。”

　　坐在板凳上等待的时候，他们来到我身边坐下，嬉皮笑脸道：“安夏，你说，你把美女裤子都弄脏了给人家怎么赔呀？”

　　“我，我洗干净就好了。”

　　“你洗干净，你连你自己都弄得脏兮兮的还想给别人洗衣服呢，不怕越洗越脏呀。”

　　“对呀，反正全班都知道了，你以后在咱们班还怎么混呀。”

　　我语气不满：“你们走开好不好？”

　　“还害羞了？你害羞什么呀，咱们都是同学，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我的事不需要你们管。”

　　“哦。原来你们女生来姨妈都有暴脾气呀。你不丢人吗？”

　　柜台的服务员姐姐看上去很年轻，听到他们这样说也忍不住了：“你们这些小孩怎么回事啊？对女孩子就这么排挤吗？”

　　其中一个男生无辜道：“姐姐你不知道她把我们班同学的裤子都弄脏了，我们只是想好心提醒她一下。”

　　“弄脏了？你们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启齿的事情吗？”服务员皱眉，盯着他们，“难道你们的妈妈不来姨妈？你们喜欢的女孩子不来姨妈？你们尊敬的女老师也不来姨妈吗？

　　你们这样说一个第一次来姨妈的女生，算是男子汉的作风吗？你们这样恶趣味的行为，要是真好奇，为什么不回去问自己的妈妈呢？”

　　那两个男生听到这些话，悻悻离去。

　　我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小姑娘，上几年级啦？”她将汉堡递给我。

　　“初二。”

　　“这样啊，是妈妈还没有告诉你要做什么吗？”她来到我身边，轻轻交代给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听着听着有些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半晌才道：“谢谢姐姐。”

　　“没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记得回家给自己泡一些红糖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