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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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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萋萋”的词条登上了热搜第一,有生之年,我体会到了一战成名的感觉。
一方面,是借了那些主创团队的流量热度,这场点映本就很受关注,一方面,是因为现场有很多的媒体和摄像机,所以我“路见不平”的视频不仅完整清晰,还有多机位的角度。
虽然在我看来,我的身手迟钝了很多,但在网友眼里,我反应如闪电,出手如雷霆,非常不简单,于是,三十分钟内,我的过往经历就被扒了个干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萋萋 刘清临”的词条热度也在飞速上升。
和多年前一样,难听的话到处都是,没什么创意,我放下手机,觉得眼前的危机才是最严重的。
“萋萋,下次真的不能再这样打架了,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你想让他见识人间险恶,也不能用这么彪悍的方式,对不对?”
我捂住耳朵,“刘清临!不要再念了!我都说了是下意识的反应,放过我放过我!”
不过刘清临的说法,倒是很有趣,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真有感觉的话,他见过的人间险恶,至少得有一箩筐了,毕竟,他和我一起经历了开城的儿童拐卖案,见证我被连捅三刀,血染佛殿,还见证我在齐一心家门口,拿着钢管和气球吓唬市井混混,在今天,又见证我制伏并嘲讽了一个变态。
这么一回想,作为孕妇,我的确挺彪悍的,难怪刘清临会数落我这么久,新账旧账都被他翻出来数落,他就像西游记里的唐僧,而我是被套上紧箍咒的妖怪,被他啰嗦得痛不欲生。
刘清临坐在我身边,把我的两只手拿下来,握紧了,依然皱着眉头看我,“萋萋,真的很危险,不要做这种让我担心的事。”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意识?”
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眼睛看向别处,“因为也被男人欺负过,所以养成了一些敏感激烈的反应。”
刘清临将我抱在怀里,怀抱温柔,像是充满心疼。
我本来是面无表情的,可是在他的怀里待得久了,忽然被这种温暖刺痛,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像是强行切断的电源被接上了,那些恐怖的、肮脏的东西,再次向我袭来。
碰到手臂内侧的疤痕,我拼命揉搓,但也知道洗不掉了,它注定如影随形,直到我化成白骨为止。
就像那双红舞鞋,是个没有尽头的诅咒。
刘清临轻轻按住我的手,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慢慢拍我的背,“萋萋,别怕,我在这里。”
我攥紧他的衣袖,像一个无声的求救。
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求救什么,事情明明已经过去。
但,过去发生的一切,真的能过去吗?
沉默了很久,我说:“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
刘清临整理了沙发的靠枕,拿了毯子给我盖好,正要起身的时候,我抓住他的手。
他怔了一下,随即俯身,笑着揉揉我的脑袋,在我的额上落下一吻,然后反握住我的手,席地坐下,“睡吧,萋萋,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会在你身边。”
闭上眼睛之前,我想到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消息。
“对了,网上说,你名下的那些产业和公司,有一部分工作,是优先录用犯人的?”
刘清临点头,“在开城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不希望好人变坏,也希望坏人变好。”
这是个简单又朴素的理由,我想到自己被上百次拒绝的经历,又想到黄阿香,她本可以不用变坏的,而我,应该也差一点点就会变坏。
在没有钱,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也曾去偷过东西,如果没有被当场抓获,证明我偷盗的技术实在太差的话,也许我现在就是个小偷,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好人坏人,善与恶的界限,可能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我很久没有梦到监狱了。
第一次把邓翠菊摔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的时候,我笑着问她:“想到过这一天吗?”
她回答不上来,因为我的手逐渐用力,她窒息得脸色涨红,像从前的我一样,我俯身,低低在她耳边开口:“现在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已经看见星星了?还是黑沉沉一片呢?是不是想把我的手拿开,可是身上已经没力气了?”
又等了一会儿,我漠然地松开手。
邓翠菊剧烈地喘息咳嗽,几乎呕吐。
我环顾四周,大家都在看我,那种畏惧感,像在看一个新的暴君,或者看一只发疯的野兽,区别不大。
邓翠菊的枕下,也有家人的信件和照片,我拿在手上,转了转,邓翠菊被我踩在脚下,眼神绝望,音色凄厉,“不!求求你,求你了,不要!”
“好啊。”我微微俯身,向她伸手,“把我妈妈的信和照片还给我。”
邓翠菊说不出话了,她脸色苍白地看我,没有了强横,只剩下可怜。
众人噤若寒蝉。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很公平不是吗?”我微笑,将手里的照片和信件,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撕碎了,践踏在上面,“记好了,我叫何萋萋,一辈子都给我记住这个名字,这是你的代价,是你绝望的开始。”
活动了一下手脚,我站起身,走向另一个女人,“以后在我吃饭的时候,可以不要再打扰我了吗?”
“我、我错了,对不起!都是,都是邓翠菊逼我干的!”
我一脚将她踹在地上,“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呢?”
转过头,那些从前欺负我的人,那些曾露出獠牙的面容,在这一刻都显得仓惶怯懦,我欣赏着她们的变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我能有今天,多亏了各位,接下来,轮到我好好照顾你们了。”
她们恐惧,我放声大笑。
人生中从没有笑得这样快意。
不出一个月,邓翠菊就疯了,像匍匐在主人脚下的狗,摇尾乞怜,惶惶不可终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完全不敢反抗。
很遗憾,本以为她会更有骨气一点的。
吃过晚饭,大家去打电话,我继续看电视,2512拿着报纸坐在我身边。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是无期徒刑,编号2512,像个哲学家或者诗人,年龄和我妈差不多,以前邓翠菊还是大姐头的时候,她和我一样,被欺负得体无完肤,但是她逆来顺受,从不反抗。
我随口问候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她看报纸,没抬头,“2749,你心里爱着什么人吗?”
我冷笑,“恨的人倒是有不少。”
“除了监狱里的这些人,外面还有吗?”
“有,多着呢,”我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心里全是恨。”
“最恨的是?”
“整个世界。”
2512笑了一下,终于抬头看我,“是恨意支撑着你,所以从不绝望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绝望?”
“因为万念俱灰的人,是不会反抗的。”2512把报纸叠起来,表情平静无波,“人们总喜欢说绝望,其实是自欺欺人,你说你恨整个世界,但我觉得,你至少能想到一个爱着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支撑着我的只是恨而已。”
“是吗,真遗憾。”
“遗憾在哪儿?”
“你的肉身可以重获自由,但你的灵魂永远被囚禁。”
我侧目,大笑道:“你还真是个诗人啊?谢谢关心,我灵魂很好。”
“举起刀剑的人,也要做好死于刀剑的准备。”2512站起身,“忘掉爱着的人吧,这样就能活下去。”
我惊醒。
刘清临抚上我的脸,表情很担心,“萋萋,做噩梦了吗?”
“……只是一个怪梦。”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公司来了两个警察。
说是要找我。
尽管我再三发誓赌咒,最近遵纪守法,绝没惹事,刘清临还是将信将疑地陪我下楼,隔着不远的距离,我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下意识想把刘清临往回推,但对方也看见了我。
“何萋萋!站住!”
围观的人很多,我硬着头皮,走上前打招呼,“潘警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潘警官冷哼一声。
旁边的小警察笑着解释道:“副局长来首都开会,赵警官托我们来看望你,正好,杭嘉乐和他父母也在,非要当面来感谢一下。”
穿着警服来公司看望吗?
我立刻明白了赵警官的用意,他应该是昨天上网的时候,看见了那些关于我的各种骂声,所以临时决定用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为我“平反”一下。
只是……
自从网友扒出刘清临给犯人工作优待以后,那些关于我是恶势力大姐头的传闻越演越烈,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那些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其实都是我的手下,只有明面上的身份是员工而已。
潘警官现在过来,门口还有几个想采访的小报记者,估计明天,我和警察关系很好的八卦新闻,会再次如火燎原。
何叶叶纵横黑白两道的故事,将彻底洗不清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升副局长了吗?恭喜您恭喜您。”
潘警官瞪我,然后瞪刘清临,毕竟上次出现,刘清临还是我的远房叔叔,不过潘警官什么都没说,把见义勇为的证书和奖金塞给我,“走的时候不拿,非让人给你送过来。”
“何姐姐!”杭嘉乐从后面窜出来,兴高采烈。
我惊恐地望着他手上的东西,“这什么?”
“锦旗啊,爸爸妈妈说了,一定要给你。”
我更加惊恐,把刘清临往前一推,“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余光看见经纪部的全都下来围观了,严笑满脸八卦,何晏隔岸观火,我尴尬得想找地缝。
两位警官公务在身,东西送到,就要告辞离开,刘清临表达了感谢,将二人送走,然后,在杭嘉乐黏着我的时候,跟他的父母寒暄起来,礼貌周全,比我强百倍。
“……二位过奖了,”刘清临顿了一下,“我夫人……”
我知道他的停顿是为什么,因为很显然,他比杭嘉乐的父母年长,这样公开承认关系,可能会让他们遐想我的人品。
杭嘉乐听见这句话,小小的身躯一震,跑到刘清临面前,对他怒目而视,“何姐姐才不是你夫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嘉乐,别胡说。”杭嘉乐的妈妈赶紧扯住他,抱歉地看向刘清临,“孩子不懂事,不好意思。”
我笑眯眯地望着杭嘉乐,“没办法呀,你来晚了,我被别人追到手了!”
“萋萋。”刘清临的表情有点无奈,大概是觉得我不应该在杭嘉乐父母面前说这种话,他转向对方,诚恳地致歉,“我夫人年纪小,也不太懂事。”
经纪部的人已经围上来,齐一心蹲下身,很好奇地问杭嘉乐:“萋萋姐见义勇为,看来和你有关系?”
严笑:“你能不能仔细地讲给我们听?我们都很好奇。”
方一鸣笑着问我:“姐姐,你又从哪里惹了桃花债啊?”
何晏很感慨地看刘清临,“你最近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变了?”
杭嘉乐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述我的英勇事迹。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我拽拽刘清临,他俯身向我,我小声道:“我想回开城。”
“萋萋,如果网上的舆论让你困扰,我去处理干净。”
“那倒没有,这种苍蝇蚊子的事,我还不太放在心上,回去是有别的事情。”
刘清临点头,“好,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