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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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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调整以后,我开始长时间地待在公司。
方一鸣依然很忙,或者说,他变得更忙了,但是只要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他必定跑来公司找我。
“姐姐,公司是决定捧我了吗?”
我眼睛没离开电脑,“嗯”了一声,“你看出来了?”
“这还不够明显吗!最近我的资源简直好到夸张,昨天严笑还说,这种规格待遇,以后绝对是公司一哥,姐姐,难以想象!”
“恭喜,这都是你凭努力得到的。”
至于是哪方面的努力,就不好说了,反正肯定不是业务上的努力。
“还有还有,《人间与我》第二季,真的定了我,听说还是刘总亲自去谈的!”
“我知道,这个方案还是我提的。”
“但是,这和姐姐你原来的方案不一样,刘总不只答应出演男二号,还接了一个动画片配音,你知道吗?”
“动画片配音?不会是《安徒生童话》吧?”
天意集团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野心家,他们在上海成立的分部,除了常规的影视剧剧本孵化之外,最近还把眼光投向了儿童市场,立项了几个小成本动画片,颇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其中一项,《安徒生童话》,改编主笔是余晚晴。
“就是《安徒生童话》,刘总接下这个,是为了让我在里面也能够配几个角色,姐姐,这种儿童动画片能火吗?”
“据我了解,天意的改编方向,不单单是儿童动画片,成人也是可以看的,”我瞟了他一眼,“给你接这个,是考虑你的口碑,毕竟你那个演技,实在让人难以承受,动画片只有声音没有脸,你给我好好练习台词,还能挽回点路人缘。”
方一鸣趴在我的桌边,“要练到什么程度啊?不会要练到刘总那样吧!”
“想多了,你永远也练不成他那样。”
方一鸣又是那种要抢领地的表情,愤愤不平地控诉我:“姐姐,你偏心。”
我关上电脑,抱臂看着他,“你是想当演员,还是想当明星?”
“我……”
“如果取消你的一切商务,从今以后只能靠拍戏赚钱,在接下来的三年,你平均每天去见一个剧组,但是他们都不会要你,第四年你终于接到戏,发现是扮演群众,镜头只有两秒,你还愿意干这行吗?”
“我……”
“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你愿意卑躬屈膝去求一个角色吗?如果你对这个职业,热爱到如此不留余地的地步,你的演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方一鸣被我说服了,“好吧,那我练成姐姐这样子,总是可以的吧?”
我把手边的剧本扔给他,“随便挑一段,读来我听听。”
方一鸣翻开,读道:“我爱你,因为你是冬夜里,凛冽燃烧的星,因为你破云而来,坠落向我——”
我摆手,“可以了,你这完全是在念书。”
方一鸣把剧本递给我,“姐姐,那你示范一遍。”
“我拒绝,我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不嘛,让我听听看!”
我叹了一声,接过剧本,找到那一段,“我爱你,因为你是冬夜里,凛冽燃烧的星,因为你破云而来,坠落向我——”
“你们俩在公司干嘛呢?”
我回头,何晏正瞪我,刘清临也在,他们像是刚从什么活动回来,我扬了扬手中的剧本,“探讨台词,犯法吗?”
方一鸣拿过我手里的剧本,递给刘清临,摆出一个不服气的架势,“姐姐说,刘总的台词功底,是我永远也练不成的,既然刘总也在,就指教一二吧?”
何晏皱眉,“你让他念这种偶像剧台词?”
“也是,”方一鸣作势要收回剧本,“偶像剧,讲的都是年轻人的爱情,刘总——”
刘清临接过剧本,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哪一段?”
方一鸣指给他看。
刘清临看完,开口念道:“我爱你,因为你是冬夜里,凛冽燃烧的星,因为你破云而来,坠落向我,在过去的无数瞬间,以及此刻、将来的无数瞬间,我都从未如此爱你,我是荒凉的永夜,而你是永远的光明。”
温柔,偏执,让人觉得他心里一定深爱着谁。
“怎么样?”何晏看着偃旗息鼓的方一鸣,“到办公室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方一鸣被叫走,而我早就请了假,准备去医院,在公司门口等了一会儿,出租车停稳,我关门的那个瞬间,抬头,看见一个身影正冲出公司,好像是刘清临,但我不确定,因为印象里,他不会这样狂奔。
他好像也看见了我,但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汽车开动,我们的景致和目光都错过。
电话响起。
是方一鸣。
我接通,“喂?”
那边却沉默。
我拿下手机看了看,刘清临的电话也进来了,于是我再次靠近听筒,“方一鸣,出什么事了,说话。”
“姐姐,”方一鸣终于开口,“其实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对吧。”
我猛地回头,但是距离已经太远,我没法再找到刚刚的那个身影。
“对不起,没能守住这个秘密。”方一鸣的声音在逞强,他故作轻松地为自己开脱,“我不是故意的。”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一鸣解释,他被何晏与刘清临叫去以后,居然收到了一份详细周密的职业规划,甚至还有声台形表的系列课程,在感叹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这份馅饼沉甸甸的重量。
“刘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刘清临颔首,“还有什么要求吗?”
“不不,我只是有点困惑,大概是从一个星期以前开始的吧,您和公司忽然对我如此关照,实在让人惶恐,因为姐姐告诉过我,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凡事都有代价,您想要的代价是什么呢?续签合约吗?”
“什么都不需要。”
“可是,可是总得有个理由吧?”
刘清临只是淡淡地看他,“我的理由是什么,你不明白吗?”
方一鸣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啊,我甚至觉得,您不太喜欢我呢。”
何晏旁听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插嘴道:“行了,别装糊涂了,何萋萋怀孕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刘总对何萋萋是什么感情,你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吧?”
方一鸣在震惊的同时,也陷入了完全的混乱,“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方一鸣,”刘清临的语气变沉,显然对他这种态度非常不满意,“何萋萋选择了你,你要当得起这个选择。”
众所周知,刘清临在叫我的时候,从来是不称姓的,但这次他却连名带姓,有一种克制的疏远,方一鸣从中嗅出了非常危险的信号。
“刘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姐姐从来没有选择过我啊。”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方一鸣说:“甚至我觉得,她一直都在选你。”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啊,”何晏愤怒地指着他,“何萋萋不喜欢你,愿意给你生孩子?”
“等等——等等——所以你们觉得那个孩子是我的?!”方一鸣急得团团转,只差发誓赌咒,“有没有搞错,我和姐姐清清白白,连手都没有牵过啊!”
于是,办公室里另外的两人,都愣住了。
何晏:“那孩子的父亲是——?”
“我怎么知道!姐姐说,是以前的什么忘了的男人,”方一鸣解释清楚以后,立刻找回了怼人的感觉,恶狠狠地瞪着何晏,“你既然知道姐姐怀孕,还天天用香水干什么,不知道孕妇是要远离香水的吗!”
刘清临猛地站起身。
“她怀孕多久了?”
方一鸣被这种迫人的气场震慑得不敢动弹。
“大概三个多月吧,马上就要显怀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据说那个片刻,何晏的表情像变脸一样精彩,“这个时间的话,不会是——”
在方一鸣向我转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刘清临还在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即使我按了无数次挂断,他还是锲而不舍。方一鸣讲完了全部,沉默了很久,问我:“姐姐,如果你没有遇见他,在你心里种下那棵树的人,会不会是我?”
“方一鸣,这一生是没有如果的。”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刘清临的来电显示,再次占满我的屏幕。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接听,“喂?”
“萋萋,你在哪里?”
“还有五分钟到医院。”
“在门口等我。”
说完,刘清临挂断了电话。
真是少见的专断,我挑了挑眉,继续看窗外的街景。
等在医院外的时候,我才发现,门口种了一株桑树,在春色的尾声,依然有舒卷的绿意,我忽然想到杜牧的一句诗,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风声吹落了花开的季节,但是还有低垂的绿叶和初结的果实。
恍惚中我看见过去的那个自己,柔软热烈,天真浪漫,在春风里肆意盛开,只可惜被狂风吹折,也许是要萎落的,但因为刘清临及时拉了我一把,所以,现在也勉强活得缄默如叶。
在他眼里,又会看见什么呢。
他说,春日迟迟,桑何萋萋。
他说,古时候的人,看见桑树,就会想到归处。
“萋萋。”
我转头,刘清临已走向我,桑树的影子温柔笼罩着他,雅致得赏心悦目,他的气质沉稳内敛,此刻,却炙热而迫切地拥住了我。在这个来去匆匆、喧闹鼎沸的地方,人们会认出他是谁,但他无所避讳,刘清临喜欢何萋萋,不再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我问他:“我好像没告诉你,是哪个医院吧?”
“估算了你的车程,这是唯一解。”刘清临松开怀抱,牵住我的手,“走吧,我陪你。”
检查的结果依然是一切正常,吃过晚饭,正是夕阳漫天的时候。
刘清临问:“想走走吗,我有话对你说。”
“嗯,正好想回学校看看了。”
“好。”
刘清临带我回学校,大体上没什么变化,我走了一阵,推开门,回到当年围读剧本的房间,晚霞安静,尘埃飘荡。
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刘清临轻掩上门,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在我身侧,我看夕阳,他也陪我看夕阳。
“萋萋,冷静期结束以后,我是不会去完成离婚登记的。”
“哦。”
“你可以去法院立案,但就算对簿公堂,我也不会让你赢。”
我笑出声,“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刘清临,你生来就不知道‘强迫’两个字怎么写,要是真能干出这种事,从此以后我就不姓何。”
“萋萋,为什么?”刘清临看向我,“你好像离我很近,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你。”
“刘清临,你是真不明白啊。”我笑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对我予取予求,用尽一切对我好,我就愿意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