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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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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你把消息放给媒体的吗?”
“我只是想让你回头。”任齐迫切地盯住我,“何萋萋,实质性的证据,我一个都没放,我并不想毁了你,我只是想让你和刘清临分开。为了你,我违背了韩安南的意愿,没有等到她所谓的成熟时机,否则,你真的会万劫不复!”
“为什么?”我看着任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知道我在承受怎样的舆论暴力,可是他还能摆出这样的姿态,他毁了我,理由是要拯救我。
“何萋萋,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刘清临的场景吗?那杯奶茶,是我买给你的,我装作给大家请客,其实只是想请你一个人而已,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人是我,可是它被你打翻了,甚至成为你和刘清临暗通款曲的工具!”
“任齐,打翻它不是我的本意,而且,无论有没有那次意外,我都会喜欢刘清临的。”
“凭什么?刘清临凭什么?”任齐听到我的话,更加被激怒了,“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你想做他的经纪人,给腾华投简历,我呢?我不惜放弃了自己的前程,为了你,哪怕只是一个生活助理,我也不在乎!”
“如果你早告诉我这些,我会拦着你的。”我冷冷地看他,“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得到我,自我感动,道德绑架!”
“刘清临他不配得到你的爱情!”
“你也不配!”
任齐彻底发狂了,他狠狠捏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河边,想要吻我。
我剧烈挣扎,“任齐!你疯了!”
他的亲吻被我躲开,他的唇擦过我的脸侧,这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是疯了,我忍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疯了!”
他开始拉扯我的衣服,感觉到他下身的变化,一阵恶寒和恐惧窜上背脊,我拼命反抗,但是手和腿都被压制着,他的力量远胜于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挣脱。
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
也许人在绝境的时候,确实会被逼出不同寻常的力量,扭打中,我一把将他推进了河里,转身就跑,吓得几乎是手脚并用。
时隔多年,我以为我已忘了那些感觉。
原来没有忘。
我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七里河很浅,成年人完全可以站在里面,但,任齐被我推下去的时候,可能姿势不对吧,就这样溺死了。”
沈阿姨和刘清临都听得震惊失言。
“没有监控,没有证人,现场痕迹只能证明我们发生了扭打。”我顿了顿,“如果定性为强-奸,防卫致人死亡,就属于正当防卫,不承担刑事责任,但没有证据,疑罪从无,最终法院审定,我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萋萋……”刘清临脸色苍白,他想伸手握住我的手,但是再次半途而废。
沈阿姨也红了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清临,就没有这样委屈的事了,不怪你恨他。”
“不是的,沈阿姨,我没有恨过他。”我摇头,“这件事的确是导火索,但根本原因,是任齐的偏执和变态,我分得清其中区别。”
事情就是这样,我为一个企图强-奸我的男人,坐了三年牢。
刘清临将我抱在怀里,他的胸口正急速地起伏。
沈阿姨本来还想安慰我,但看到这个场景,叹息了一声,静静站起身,扶着周姨回房间去了。
我没什么反应。
刘清临没安慰我,也没道歉,因为他知道,安慰不值钱,道歉我不想听。
“萋萋,喝酒吗?”
“谢谢,我怀——怀里有心事的时候,不喝酒。”我表现得很不露声色,刘清临正失魂落魄,当然也没注意我鬼扯的理由,“还是更想喝水果茶一点。”
“好。”
刘清临起身去厨房,我看他切水果,手不太稳,身形也勉强,像是身体里藏了一场风暴,天色剧烈,飞沙走石。
我有种窥人隐私的感觉,移开眼睛。
刘清临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他把一整壶水果茶放在我旁边,倒出一杯,热气腾腾,果香四溢。
我捧杯啜饮。
他的另一只手,拿了一瓶酒。
虽然他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也喝酒,但众所周知胃疼是最受情绪支配的疾病,所以会有气到胃疼的说法,但没有气到肠子疼的说法。他的情绪既然刚刚受到重创,喝酒确实是不明智的做法。
但我没拦着他,举起手里的小杯子,与他碰杯。
“敬——”我想了想,说:“敬我们千帆过尽,还能坐在这里,一起饮酒喝茶。”
“谢谢你,萋萋,一直没告诉我真相。”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我从没说过我的用意,但他懂我的心思。
“怕你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和愧疚。”
刘清临一饮而尽,复又添满,他好像在问我,也像是在问自己,“我的错误,是不是已经太多了?”
“也许这一生从相遇开始,就都是错误。”
庭中的桑树抽出了一点新叶,我捧着杯子,慢慢看。
此刻忽然想到,为了赚钱,我曾刷完网文榜单里所有的热门作品,发现重生文是当之无愧的爆款题材,人生,或者改头换面,或者推翻重来,看来大家对自己的人生都不太满意。
如果真能退回原点的话,我还愿不愿意遇见他呢?
好像,还是愿意的。
但是刘清临应该不愿意遇见我了,因为他一意孤行地认为,我生命里所承受的一切苦痛,他都是始作俑者。
刘清临喝得太快,醉得也太快。
他倾身,捧住我的脸,仔细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怨念,爱就爱了,恨就恨了,坦荡清白,无所遮掩。
但是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盛满了整个秋山的落叶,他的悔恨也如落叶绵长,凋零得永无尽头,在我们之间,真正无法往前走的人,是他。
我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情爱我,才放任自己的时间永不向前。
“萋萋,我真的再也、再也留不下你了吗?”
“留我干什么?”
刘清临正要回答,我的电话响了,接听,立刻传来方一鸣急切的声音。
“姐姐!你没事吧?”
我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你今天请假了啊,我担心你生病了。”
“想多了,我好得很,忙你的去,别偷懒。”
“我没有偷懒,而且我今天提前读完了书单。”
“嗯,值得表扬。”
“那——”方一鸣拖长了声音,带一点撒娇的收尾,“明天你会来吗?”
他没问我今天在干什么,声音热烈,满怀信任。
“当然。”
“好,他们叫我了,我去工作了,姐姐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我看向刘清临,等他继续说,但他已垂下眼睛,沉默地饮酒,不再开口。
连方一鸣这样的小孩子,都懂得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给他的机会都是一次又一次,偏心到了极点,但他看不出来,他问能不能留下我,却没意识到此刻我正在他身边。
我挑眉看他,“刘清临,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一次次默许你在我身边?”
这句话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俯身吻我,想确认我的话,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闻到那阵呛人的酒气,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轻轻转过头,这个动作在他眼里是明确的拒绝,于是下一刻,他的理智再次占领高地,坐起身,脸色更加苍白。
“我知道,你想与我两清。”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
刘清临捂住胃,额上淌下冷汗,他起身去洗手间,一阵掏心掏肺的呕吐声。
我摇了摇头,也起身,给他冲药。
刘清临从洗手间出来,应该是疼得走不动了,就近倒在沙发上,我把药递给他,但是他拒绝了。
“萋萋,让我任性一回吧。”
“任性”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但是如此理智克制到变态的人,任性的方式实在也很奇怪,他没有干任何出格的事,只是这样放任剧烈的疼痛肆虐蔓延,像一场刻意的自我惩罚。
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也理解他。
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脑袋。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但是我的动作,似乎减少了他的煎熬和折磨。
有时候,也该允许他变回孩子吧。
第二天,去接方一鸣之前,我先去了趟医院,到方一鸣家的时候,他已早早起床了,开着门等我,简直是翘首以待。
我觉得必须得跟他谈谈了。
在桌前坐下,我严肃地看着他,“在彻底转型之前,谈恋爱是被严格禁止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方一鸣直白地看着我,“可是,人又不能随便控制自己的心,我喜欢上一个人,我也没有办法。”
“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毫无想法。”
“没关系,因为她还不了解我。”
“你也不了解她。”
“她不让我了解,但我会有办法的。”
我笑了,“方一鸣,要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他立刻凑上前,“姐姐,你说,我发誓保密!”
我把医院的检查单拍在桌上。
他疑惑地拿起,看了一会儿,表情太过激动,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或者说,跳起来了。
“怎么样,够让你了解我了吗?”
方一鸣语无伦次,混乱了半天,问我:“孩子的父亲是?”
“忘了。”我说,“你姐的男人太多了。”
方一鸣震惊得合不拢嘴。
但是,等他冷静下来,他重新坐回了我面前,“你想留着吗?”
“还没想好。”
“我承认,我很震惊,但是姐姐,”他看我,“我的喜欢也不是很随便的,就算这样,我还是……还是希望你认真地想一想,不要轻易排除掉我。”
“这就是我认真想过的结果。”
“那你都想了些什么?”
“我想,正常的生活,应该是需要谈场恋爱的,重新交个男朋友,花费无数时间,彼此了解,记住他的生日、爱好、生活习惯,再告诉他我的一点一滴,我不喜欢吃海鲜,脾气很暴躁,因为一些说来特别话长的原因,蹲过三年监狱。我想,我应该和那个人去体验一切浪漫和甜蜜,也经历无数争吵和磨合,最终互相适应,归于平淡。”
“听上去很好啊?”
“我的第一反应是,太累了。”我说,“以及,想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
这些过程,我好像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仿佛是小说写到结尾,忽然全部放弃,又要重新开头,再写一个完全无关的故事。
如果一开始就没好好写,重写也没什么可惜,但我的第一个故事,写得太过认真了,伤筋动骨,蚌病成珠。
“所以,除了他,你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吗?”
我没否认,“一个人的心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只种得下一棵树,明知枯死了,也拔不出来。”
“姐姐,道理我都明白。”方一鸣看着我,眼睛有一种小狗模样的忠诚,“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没有努力过,我不相信结局。”
真想把某位刘姓男士拎过来看一看。
十八岁就能有如此觉悟,虽然演技无可救药,但将来必成大器。
我敲敲桌上的检查单,“这样都想试试吗?”
“是的。”
我想了一会儿,“那你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