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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恭喜,”我没什么表情,“公司股权谈妥了吧,卖了个好价钱?”
      刘清临沉默了一会儿,“我好像说了一句蠢话。”
      “没有,叙叙旧而已,百无禁忌。”我盯着燃灭的烟芯,“你脱离苦海,我为你高兴,不过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我知道得太迟了,”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离开,会有更好的生活。萋萋,我欠了你太多。”
      我听明白了,这家伙是终于发现真相,决定来补偿我的,“不需要,我不觉得你欠我什么,电视剧里怎么说的来着,‘情出自愿,事过无悔’,谁的人生都是自己活出来的,我是好是坏,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刘清临被我说得再次沉默了。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至少我在想,怎么结束这场谈话,尽量体面地送客。不过,像他这种人,如果不让他补偿过瘾,大概是不会罢休的,可能比起补偿我,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心安。
      在富贵优渥风光体面的生活里,一想到曾经爱过的女孩子,被舆论攻讦指责为第三者,却从始至终无言申辩,甚至因为后续的一系列事件,蹲了几年监狱,却骗他说自己要开始新生活,以后再也不要来打扰她了,那么,他此刻愧疚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很合理。
      一支烟快抽完,我再次咳嗽起来,“好吧,你想补偿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是打算给钱吗,可以的,我不会拒绝。”
      他看我,“如果是别的方式呢?”
      “只要我做得到,尽量配合你。”
      “我想住在这里。”
      我被烟呛住,差点怀疑自己是幻听,“住哪里?这里吗?”
      “对。”
      我掐灭烟头,“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在楼下买一间,这栋楼没几家住户。”刘清临似乎已经找到了对付我的办法,“直到你同意我住进来为止。”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十室九空的现状,地产开发商几乎赔掉了底裤,大城市的房价居高不下,而这种小县城的楼盘,基本无人问津,三十万就能买到将近百平的两室一厅,刘清临要是愿意,可以直接买完一整栋楼。
      不过他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住在这种地方,应该没几天就会无法忍受。他千里迢迢赶来,多少也是抱有一点重温旧梦的心思的,等他意识到,他印象里的那个我,只是一个不可挽回的,早已幻灭的影子以后,也就会罢休了吧。
      在我写的那些烂俗网文里,套路就是这样的,我好比是他从前的白月光,越是不见,越是在记忆里被无限美化,等到白月光魔咒被打破,他才能彻底愿意退出我的生活。
      “随便你吧。”我给出我的结论,“衣食住行自己付钱,我养不起。”
      刘清临立刻表示出一种客随主便的态度,连点头的姿态都很雅致如君子,“好,可以给我一把钥匙吗?”
      我指向门口的鞋柜,“就那一把,用的时候自己拿。”
      “谢谢。”
      我领他到客卧,卧室里只有一间不大的衣柜,我打开,拿出被子和床单,扔在床上,示意他自己动手,刘清临却没有动,我讥讽地问他:“怎么,四十五岁已经步入老年人行列了吗?”
      刘清临却在看柜子里的其他杂物,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一盒已经用了一半的避孕套,还有一件男人的衣服,“这是——?”
      “喝多了带个男人回家而已,这件衣服掉床下了,他走的时候忘了,还没来得及扔。”
      我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表情,我看到他的手已经握紧了柜沿,可惜等了半天,他的脸色几经变幻和克制,再次恢复了正常,“我一会儿去帮你扔掉。”
      “好吧。”
      他看向我,“你有点失望。”
      “以为你会说那些大家都会说的话。”
      “比如?”
      “比如我放荡不检点,比如我自轻自贱,之类的。”
      “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你。”刘清临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家里有药吗,处理一下伤口。”
      “没有,这种皮外伤不需要处理。”
      “城里还有开着的药店吗?”
      “只有一家,不过很远。”
      “我开车去,告诉我地址。”
      我把地址写给他,刘清临整理了房间各处的垃圾,还有客卧里的那件衣服,出门前,他问我:“家里为什么这么冷?”
      的确,在他的理解里,北方集中供暖,室内应该温暖如春,甚至温暖如夏。
      “暖气费一冬两千,付不起。”
      “既然我住在这里,麻烦你接入集中供暖,我会付钱。”
      “知道了。”
      他关门离去,我换下自己称得上褴褛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澡,附带清理伤口,热水器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热水时断时续,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腕,被酒瓶的碎玻璃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印象中,刘清临的脚腕也曾有这么一道伤。
      那次拍戏的威亚出了状况,他摔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场边,却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事后回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跑那么快。虽然高度不算高,但地上的布景道具还是在他的脚腕划出了一道血口,面对工作人员的致歉,我盛气凌人,怒不可遏,指责剧组这种基础且愚蠢且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疼得脸色都发白,但还是制止了我,“萋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哼一声,最后表达自己的不满。
      负责的导演也过来慰问,他笑了笑,“没事,我的小经纪人刚入职,反应有些过度激烈了。”
      任齐将他扶到场边坐下,我从车上取下医药箱,蹲在刘清临身前,他的手碰到我的手,心弦某处有轻轻的震颤,他说:“我自己来。”
      我瞪他,“不允许。”
      他笑,“又是职责所在?”
      不理会他的玩笑,我低头给他涂药,“如果弄疼你了,要告诉我。”
      他的表情有几分无奈,“萋萋,在你眼里,难道我像个小孩子吗?”
      “再大的人,也会觉得疼,觉得疼就要说,不要因为好面子,或者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所以就羞于出口。”
      他明显在笑,“教训得是,我记住了。”
      工作人员跑来关心情况,我给对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接下来的拍摄场次调整好了吗?剩下的动作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今天下午之前,我希望看到新的安排和方案。”
      “是、是的,我们这就去调整。”
      “萋萋,不需要这么凶。”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受伤吗,因为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才会有这样的意外,要是他们邀请到杨景歌那样的,他们敢让他出意外吗?不被粉丝生吞活剥了才怪。”
      杨景歌,年轻帅气,流量无数,是圈里一切规则的宠儿,而刘清临,只是一个口碑不错,颇有路人缘的好看大叔罢了,老一辈的演员没有年轻一辈的那些陋习,行事低调朴素,只专心演戏,也因此总是会受到偏见和冷遇。
      我为他不平。
      因为我是那样将他放在心上。
      这句话我没说,但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冷水刺得我一个激灵,我关掉花洒,换好衣服,抽完一根烟的功夫,刘清临就回来了,他不仅买了药,还不知道从哪里买了自己换洗的衣服,一进门就撞见我在掐烟头,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包新的烟,顺便把旧的半包没收。
      我瞟了眼牌子,是这个县城能买到的最贵最好的烟。
      “什么意思?”
      “劣质的香烟,工艺粗糙,焦油含量过高,对肺的伤害很大。”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
      “被动吸烟同样危害健康,我想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这个诉求合理吗?”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合理。”
      刘清临坐在我面前,“让我看看伤。”
      我挑眉,戏谑地问他:“在背上,你也要帮忙吗?”
      他表情不变,“转身。”
      我背对他坐好,干净利落脱了上衣,薄荷药膏的冰凉与他指腹的温热反复交替,从容、和缓、平稳,是他一贯的格调,看来就算是旧时的白月光,如今这具病态浮肿的身躯,对他而言也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涂好以后,他给我披上衣服,“还有其他地方吗?”
      我把两条腿搭在茶几上。
      他托住我的脚踝,力气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动作很温柔,但我立刻疼得抖了一下,“别动那里。”
      他仔细地看,没看出伤,“这里怎么了?”
      我把两只手枕在脑袋后面,倚着沙发靠背,望着天花板,“踩缝纫机留下的一点后遗症。”
      “缝纫机?”
      “监狱生活的日常。”
      刘清临的动作顿住了,他似乎在看我,但我没看他,“每天……都要这样吗?”
      “差不多吧,从早到晚,就这一项工作,下午五点验收,完不成任务规定的话,反省和处罚可是很精彩的。”
      “你做得完吗?”
      “一开始做不完,后来就熟练了,可以把机器踩到冒烟。”
      伤口的酒精棉忽然抖动了一下,我被弄疼,直起身看他,他的声音有点喑哑,“对不起。”
      处理好腿上的伤口,我把手递给他,他看见我手臂内侧的疤痕,体质原因决定了我受伤留疤不容易淡去,他应该已经见过我的各种小疤痕了,只是手臂上的稍微显眼了一点点,一看就知道当时伤得不轻,所以他再次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弄的?”
      “你要听官方的回答,还是私人的回答?”
      “有什么区别?”
      “官方的回答是,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私人的回答是,虽然犯人们没有武器,但是狱警有。”
      他猛地抬眸,“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这么惊讶吗,不是每个地方的警察,都受过良好教育,讲文明讲道理的,我学到的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没有人会把犯人当人,犯人也千万不要把自己当人。”我笑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男人看到好看的女人,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你以前从不抽烟,也不酗酒。”
      “所以呢?”
      “是为了忘记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我想了一会儿,“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刘清临再次沉默了很久,忽然,他将我抱在怀里,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一定哭了,这很难得,至少在我和他认识的时间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这样失态的,毕竟年龄大了阅历也多,心理成熟,不会轻易被击溃。
      “萋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推进了深渊,对不起……”
      我面无表情,等他自己处理自己的情绪。
      他的怀抱始终在颤抖,我等了很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方面我很佩服他,如果是我妈,在看过五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以后,估计会痛哭一整个晚上,并且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消沉抑郁,不能自拔。当然以上只是我的想象,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而且刘清临对我的感情,显然也不适合与我妈对我的感情相提并论。
      他终于放开我,侧过脸,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我对他的眼泪也没什么兴趣,伸手,把桌上的抽纸扔给他。
      “刘清临,你给我听好了,我允许你留在这里,自我感动地进行补偿,不代表我认为你欠我什么,我今天已经讲过一遍了,当年的事情,并不存在你勾引我,我勾引你的问题,不是你把我推进了深渊,是当年的我愿意往前走,是坦途还是坑洞我都不在乎而已。”
      我站起身,准备回房间,顺便关门,留他自己在这里忏悔或者离开。
      “他妈的,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废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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