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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西园寺 ...

  •   再醒来,他就怕她,他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换了一个人,甚至他想过这个女人或许只是换了一张脸,她并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娘,或许她是假的。
      打那以后,只要到了镇子上,遇到人群多的地方,楚衡就会尖叫的叫着道:“她不是我娘,她是个疯子”。
      连续几次之后,娘只能封住了她的穴道,但自己也学会了偷偷跑。
      几次之后,楚夫人的耐心耗尽,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为了眼前的孩子,她又脱离了自己的家族,那么多的下人,楚家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有多人想着用她们的命来爬上去,可是,可是,看着眼前恐惧自己的孩子,或许等自己安定好,再去接他就好。
      楚夫人安慰着自己,那天,她艰难的给楚衡喂下蛊虫,知道他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只能将他扔到济心谷附近,眼见同门将孩子带到谷里,终于安心的离开。
      楚衡很想问问,为什么要杀了园子里的人,明明,她们才是自己的亲人,在他十几年的生命里,只有他们存在过,还有给我下的蛊是什么,但是所有的一切在这幅画面前,都显得喧嚣。
      “为什么他没有脸”楚衡看着画道:“他是爹吗”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楚夫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
      楚衡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很忙,很忙,我就见了他几次”。
      楚夫人摇了摇头道:“想起来就画了,只是年级大了,都有点记不清他的样子,都快二十年,他的心也是狠的,宁愿自焚,也不愿意和我躲起来,你若是想要看,回头我带你去吧。”
      楚衡摇摇头道:“不了,我等下就走”。
      楚夫人的手一顿,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长的像楚家人,性格也像”。
      “我想要池酌学的母蛊”楚衡冷静道。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楚夫人看了他一眼道:“不可能”,又接着道:“你喜欢那丫头”,说着下颚点了点了门外。
      楚衡点点头。
      “也是,都用了同命的情人蛊,怎么会不喜欢,不过那丫头,很聪明,就是有点傻,如果不管她妹妹,你们想去哪,都没人管”楚夫人喃喃道。
      “娘,你觉得你会赢吗”楚衡换了一个问题。
      “赢”楚夫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你认为什么叫赢”。
      “颠覆新朝,再立旧朝”。
      “历史上被灭国的国家,有重新复国成功的吗”
      楚衡摇摇头道:“没有,那娘,你只想为爹爹报仇吗”。
      “难不成你愿意登基称帝”楚夫人回过头,死死的盯着他。
      楚衡反问道:“你如果真的希望我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你不会不去找我,但你让我放任自流”。
      “你爹为了那个位子,殚精竭虑,最后只能把自己活活烧死,现在,我怎么会让你重蹈覆辙,我只是想让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感受到你爹曾经的痛苦”楚夫人恶狠狠的道,脸色十分难看。
      “你下去吧,过几日,我带你去祭拜你爹,就不要乱跑了”楚夫人说到这里,又回过头看着墙上的画,
      “那济心谷了”
      “济心谷早就和我在一条船上,你不必担心他们”夫人说完,就摆摆手道:“下去吧”。
      楚衡不得已离开密室,看着一点阳光都无法照进的房间里,娘静静的站着,身姿秀丽,气质出尘,望着那幅画,一动不动,就像是要把画中人刻在心里头。
      多少年了,自己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或者他。
      楚衡回到池月的房间,看着她正打坐休息,她好像又瘦了,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剑锋利无比,在耀眼的阳光之下,像一只迅猛伶俐的飞鸟,毫不犹豫的挥剑,而现在的她,眉眼都蔓延着一股冷气,就像一只被霜打的冷菊,就快要掉落枝头。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她,为什么了,那个夏日的孙府遥远的像许久许久以前的事,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他忽然有点若是她没有恢复记忆,或许他们还在孙府里讨论今晚该吃什么,良久之后,楚衡想了想,出了院门,去找人买了些新鲜的食材。
      当夜,楚衡炖了汤,做了几道新鲜的菜,将饭菜端到池月的房间,她又躺下了,放下饭菜之后,楚衡又去了花房,夫人看着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现在做出来的饭菜却是香气扑鼻,面色僵硬了片刻,还是露出一丝笑意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楚衡舀了鸡汤,鸡汤里上好的菌菇,鲜嫩的葱叶合着莹白如雪的豆腐,堆砌在碗里,尤其是暖呼呼的热气,显得一切沁人心脾。
      池月看着桌上一人份的饭菜,吃完之后,将碗筷端到厨房,就看到丹宁缩在灶火,一边烤火,一边喝汤,神情十分激动,活像喝的不是鸡汤,而是能够延年益寿的仙药。
      丹宁一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池月,又低下头喝了一口。
      两人对峙了片刻,丹宁放下手里的鸡汤,终于撑不住起身道:“这有楚大夫在,夫人的心情应该不错,夫人应该会放过我们”,说完之后,丹宁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池月明白,她说的我们,应该就是她一个人。
      也是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丹宁立即笑眯眯的道:“我们,我们”。
      池月眨了眨眼道:“你想跑吗?”
      “不不不”丹宁连忙摆手,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池月,低下声道:“你要跑吗,真的,你要的跑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总担心哪一天,我要是说错一句话,脑袋就要搬家”。
      池月猛地凑近,看着丹宁的脸说:“夫人应该还没有给你下蛊,要跑就跑吧”,说完,转身走了。
      丹宁看着池月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怪异,总感觉池月好奇怪,好像一进府就不对劲,难不成是被夫人吓破了胆。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而这几日,楚衡每日都会准备好饭菜,陪着夫人吃吃饭,插插花,反而池月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反正闲的无事的丹宁就曾经看过池月和楚衡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
      而喧嚣热闹的都城里,人人都在等待着夜幕降临,好好的吃一口年夜饭,但丹宁看着楚衡丝毫准备年夜饭的动作,也不敢多问。
      自己虽然依靠着楚大夫,让他们带着自己逃离山寨,但是当初自己在水里为了摸黄金珠宝的时候,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有来找自己,就连楚大夫也没有,事发之时,自己倒是觉得这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后来想想,万一自己不是因为找黄金而耽误时间,而是溺水了。
      这两个家伙一个都不会出来,自己就被吓的厉害,又想着楚衡喜欢上池月这个疯子,说不得也是个疯子,反正夫人也没有吩咐,她就缩在房间里,不出来。
      待到天边的夜色泛蓝,丹宁就看着楚衡打开了院门,门口停了一辆空无一人的马车,池月扶着夫人上了马车,就见她悄悄对楚衡眨了眨眼。
      楚衡也钻进了马车,池月裹紧了外衣,坐在外面,准备赶车。
      丹宁傻愣愣的看着,还没有开口问一句,就听到夫人低沉的嗓音道:“回吧”。
      “是,夫人”。
      池月听到这声,一双冷清的眼扫了她一眼,双手在寒冷料峭的冷风里轻轻抖了抖缰绳,马车晃晃荡荡的走远了。
      “不会是自己去吃饭,让我守在这吧”哎,丹宁想了想,算了,和夫人吃饭,说一定就是最后一顿,不对,现在就自己一个人,池月刚刚为什么看自己,难不成是要自己跑路。
      丹宁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穿过城门,直直的往城外的西园寺去。
      而西园寺里,因为过年,香客少了很多,只剩下一些本就无处可去的人留在后院里,寺里还特意加了一顿素斋。
      因此当夫人上山时,寺门已经关闭,池月只得上前,说了几句好话,塞了一锭银子,庙里的僧人才同意,不过过了子时就不能留客。
      三人走进如来佛的僧堂,夫人只看着眼前的佛像,也不跪拜,也不说话,像是要在佛像上瞧出一丝人气,可惜佛依旧无悲无喜的凝视着世上的万物。
      池月低声和跟进来的小僧说了几句,道自己夫人想要单独和佛说说话。
      小僧在寺里呆的久了,牛鬼蛇神见的多,也不见怪,反而点头答应:“若是有事,可去后院寻人”。
      待人走远了,夫人忽然道:“你信他吗”,下颚点了点面前的大佛。
      池月低头不语,楚衡道:“有时信,有时又不信”
      “我幼时身体不好,阿娘就会四处求神拜佛,希望能够求得一线生机,甚至将我送到济心谷,就希望保我一命”夫人双手合十道:“现在我活着,你也活着,我这些年也不算白活了”。
      楚衡听她说出这话,心下虽然不忍,但是一想到当年她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泄露,居然害了那么多人,可是最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无法质问,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对于现在的世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结局。
      他静默无言。
      这些年,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治病救人,希望可以缓解当年的罪孽,可如今了,如今,只剩下济心谷,济心谷绝对不能被自己拖累。
      想到济心谷,楚衡看了一眼池月道:“娘,要给爹点一盏长明灯吗”。
      夫人犹豫的摇摇头道:“他的性子,不会喜欢这些”。
      “让你和我上山,不过是为了来祭祭他”。
      “祭拜他”
      “当年,他不肯逃,可是无路可走,他便在这里自焚了”夫人一字一句的说着。
      “这里”楚衡难以置信道:“当年,人人都说他是在宫里走的”。
      夫人摇摇头道:“那不过是我的障眼法,我将他打晕带到了这里,本来说好要一起走,可是他骗了我,这儿是新建的西园寺”。
      话到这里,楚衡久久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我去后院找师傅们要点香火纸烛”。
      “他不喜欢这些”夫人道。
      “他不喜欢,也总是要烧点”楚衡拉着池月转身出了门,往后院去。
      楚衡走了,夫人又回想起当年的往事,欢愉或者痛苦,随着时间的变换,她甚至都有点模糊了曾经。
      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眼见楚衡迟迟没有回来,她眉头一皱,正准备去后院找,忽的,鼻尖嗅到一丝血气,她收回了正准备跨出门槛的右脚,冷冰冰的道:“出来吧”。
      “再不出来”夫人话音未落地,就见到一具躯体从上面的梁木掉下来。
      她躺在地上,一阵腻人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夫人鼻尖一动,翻过那人的身体,腹部正插着一柄短剑,居然是池酌学,她面色大惊,甚至都没有检查池酌学的脉搏,只是瞧着浸透她衣服的血水,就一声高喝喊道:“楚衡,楚衡,楚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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