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风月》以妄为常

44、再遇

　　一路北上，半个月之后，两人回到了都城。
　　池月让池酌学自己躲起来，直接去云楼找夫人复命，可是没人，云楼已经换了人住，找不到夫人的痕迹，哪怕池月夜里偷偷翻找，都没有寻到什么可疑之处。
　　想到这里，池月干脆去了罗府，买了些上好的锦缎和果子，趁着师父上朝的时候。
　　李伯看到池月这一张脸，就想关门，池月笑眯眯的道：“李伯，我是来看师娘，你让我见见，我一定赶在师父没回来之前，就走”。
　　这时，罗子清和葛程正回来，瞧见池月，都是一惊。
　　尤其是池月眼尖，眼角一动，就瞧到罗师姐，直接上前道：“师姐，师姐，我回来了”，说话的功夫，就把手里的东西往葛程怀里放道：“师兄，这是给师娘的，这是给师姐的，快快快，帮我拿着”。
　　眼见东西都要砸到脸上，葛程只得接下，池月立即站到师姐那边，挽着她的手。
　　“回来了，你去哪了”罗子清诧异道：“这段时间，我都找不到你，我又不敢问爹，倒是娘说你肯定没事”。
　　“哎，师父说让我历练历练，我跑出去，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玩的，我就回来了”池月说着话，直接拉着罗子清往里面走。
　　李伯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没觉得，她变了”葛程看着跟话篓子一样的池月，诧异道，又对着李伯道：“快帮我拿一下”。
　　池月进了屋子，想着罗子清在失忆的时候，倒是帮过自己，随口道：“师姐，什么时候办亲事”。
　　罗子清面色不变，却是红了耳朵笑着摆摆手道：“再等等，这段时间爹他气色也不是很好”。
　　“气色不好，是身体还是，找大夫了吗？”池月诧异道，这么多年，自己见到罗鹏的时候，就没见到他气色好过，不过，自己不是走了，他怎么气色又不好了。
　　“不是身体”罗子清说到这里，也不好多说，只笑了笑道：“你这些时日，有没有抓紧时间练剑”。
　　“有”
　　“我听娘说你的脑袋好了”罗子清又问：“那里还记得之前在山上娘是如何中毒了”。
　　池月面色一愣道：“我这次来，就是想着和师娘说这件事，等我和师娘说完，我再和师姐说”。
　　罗子清点点头，却不起身往后院去，只一双眼盯着她说：“你是不是还忘记了谁”。
　　“谁啊”
　　“楚衡，楚大夫”罗子清立即道。
　　池月尴尬的摇摇头道：“没了，我和他倒是在南边遇到过，就是后来他又走了”。
　　罗子清听到这里，也不好多说，天涯海角，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她只能拍拍池月的肩膀，带着她往后院去。
　　“对了，罗师弟”
　　罗子清虽然看出自家弟弟对池月有过意思情意，但现如今，自池月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弟弟多问他一句，只是整天练剑。
　　“爹举荐他做了宫内禁卫，他前段时间自请去了北地守城，爹气的脸都黑了，不过我觉得男子立业，还是北地好，不然守在禁宫里，也做不出什么大事，要不是阿娘身边没有人，我也要去”罗子清说着。
　　池月抿唇一笑道：“还是别了，你要是去了，葛师兄，还去哪找媳妇”。
　　罗子清恶声恶气的瞪了她一眼，指着前面的院子道：“快进去吧”。
　　池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道：“进来”。
　　眼见池月进了院子，罗子清这才走了。
　　池月进到院内，就看到之前的秋菊已经全部被换成了一株株腊梅，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的，如今这些腊梅枝头吐着花骨朵，待走到屋外，池月又敲了敲门道：师娘，是我池月”。
　　里面传来一个婉转而又不失去温雅的声音道：“是月儿啊，进来吧”。
　　池月恭敬的推开门，就见到里面的妇人。
　　一身湛蓝的绸缎裹着个美人，她的面容俱是温柔大气。
　　池月瞧着夫人气色不错，心下微安，立即跪下道：“师娘，我”。
　　话到了这里，池月压住喉头的哽咽，低下头道：“您的毒，是我下的”。
　　师娘看着池月跪在自己面前，吞吞吐吐说着：“当初，我妹妹上了山，给您下毒，我担心你醒来之后会记得，就烧了一丸香，想着您记不得了就好，幸好，楚大夫给您解了毒”。
　　“你也是个傻的，给我下毒，自己也中了招”罗夫人说到这里，又道：“你这丫头是怕自己也露馅吧，哎，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了，你别担心，清儿早就和我说过了，我中毒不深，你妹妹下手倒是比你有分寸”。
　　眼见池月跪着不肯起来，罗夫人摇摇头道：“你最不喜欢跪着，如今跪了这么久，这事就过去了”。
　　听到这话，池月这才起身道：“师娘”。
　　“你的嘴里，说不出几句真话，但好在你也没多少坏心”罗夫人打趣道
　　池月尴尬的站起来，勤快的倒了一盏清茶，小心的奉上。
　　“放着吧，”罗夫人接着道：“你这孩子，心思重，想当初，刚刚上山，这么小一个，转眼都长大了，世事变化，难以言述，我说不动你，只是你需记得，实在不行，就回鲁山吧”罗夫人虽是住在山中，但她家学渊源更是前朝大族，只是家道中落，流落到了鲁山。
　　池月忽然道：“师娘，你平日向来喜欢呆在鲁山，因为我的事，又要下山，这会是打算等着师姐和葛师兄成亲才回山吗”。
　　罗夫人点点头。
　　池月沉默了会道：“师娘，觉得现在如何”。
　　“现在”罗夫人沉默了会道：“你说的应当不是罗府，你说是这世道吧”。
　　“这世道怕是要乱了”池月低声，犹如鬼魅一般道。
　　罗夫人定定瞧了她一眼，池月缓缓道：“北边要乱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还送过去一位公主去和亲”。
　　“公主有什么用，只是面上好看，重要的还是那些送过去的嫁妆”池月嗤笑道：“而且上面那位太着急了，又想管南边，又想要北边”。
　　罗夫人听了一会道：“是啊，难过啊，今年这年”。
　　“不说万一，就说一万，要不师娘带着师姐回山上去，说不得也让罗师弟回来看看您”池月说着话。
　　“那你葛师兄了”
　　“罗师姐去哪，他不就去哪”池月笑道。
　　“那你师父了”
　　池月一张巧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师父，师父应该不会走”。
　　“是啊，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只想着担惊受怕，他们男人家就想着建功立业，封侯封爵”罗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话又说回来，若是人人都要走，怕也不用胡虏打进来”。
　　池月面色讪讪。
　　“那你了，想好去哪”夫人又好奇道。
　　池月眨了眨眼道：“夫人，我以前啊，人就跟疯了一样，上了山，就不想下山，怕啊，山下多可怕，又想下山去找妹妹，犹犹豫豫，疯子一个”
　　“你那会也还是小，怕是应该，那会乱世谁不怕啊，你一个娃娃走在路上，被人抓了，卖了，还能剩什么”罗夫人摸了摸池月的头发劝道。
　　“所以啊，我想起来，那会胆子真是小，被这个世道吓到了，所以这会，我就想顾着妹妹”池月念叨着。
　　“好啊，和家里人在一起，哪都好，什么时候，也带她来见见我”罗夫人说。
　　“您不生气，可师姐生气，她之前还给您下毒”池月摇头道。
　　“没事，等她来了，我让子清打她一顿，就没事了”罗夫人调皮道。
　　池月听到这话，也笑了，罗子清的身手虽然厉害，但下狠手却是不会。
　　“都是好孩子啊，想想看，那么难的时候，一个丫头能活现在，还好好的找到你，那可真是太难了”罗夫人感叹着。
　　池月心下一暖，终究道：“师娘，您别生气，我有一件事要去做，若是活的下来，我一定让妹妹来给您跪下磕头”。
　　罗夫人听到这里，长久的看着池月道：“哎，一定要来”。
　　池月点点头。
　　“那就去吧，早去早回”罗夫人当机立断道：“从后门走吧，省的你师姐还问你，哎，算算时间，你师父也要回来了，你去见他一面，有些人，见一面，少一面，去吧去吧”。
　　池月哆哆嗦嗦出了门，就见到师父站在院子里，瞧着自己一眼，又看了看太阳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个年都没过了”。
　　眼见师父如此的不待见自己，池月尴尬的拱拱手，脚尖一动，翻了出去。
　　“夫人啦，你可别心疼这丫头，这丫头，心狠的厉害，又喜欢钻牛角尖，门中就没有一个能有她精的”罗大人进到屋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池月正左顾右盼，想着中饭怎么解决，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车夫看着她道：“姑娘，姑娘，有人找你了”。
　　“谁”池月看了他一眼，一掌劈过去，来人利利索索的一躲，笑眯眯道：“哎呦，是个暴脾气”。
　　眼见打不过，池月只说了一句道：“还让不让我上去”。
　　“是，是是，请您上座，贵人找您了”
　　话说的一溜，但是池月上了空荡荡的马车，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心里默默腹诽，都是喜欢用迷药的家伙。
　　昏睡过去之后，池月醒来时候，就到了一间屋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过，但是东西全在，想了想，一起身，就见到了丹宁。
　　丹宁倒是没有了往日的好奇，一双眼只平静的看着自己道：“夫人找你”。
　　池月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丹宁走到一处花房，里面烧着炭火，热气促使着花房里的牡丹，芍药朵朵盛开，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将手里的鲜花咔嚓剪断，然后放在花瓶里，听到人声，她抬头看了眼她们，又低下头继续修剪。
　　丹宁站在一旁，池月乖巧的叫了声：“夫人，您的东西，我帮您送到了”。
　　“嗯”夫人应了一声道：“手”。
　　池月心下诧异，面上依旧不变，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跪下，夫人瞧了瞧她手上的伤痕道：“怎么弄的”。
　　“技不如人”池月小声道。
　　夫人皮笑肉不笑，抓住池月的手，手里的剪刀，轻轻一划，掌心涌出一丝血迹，也不知道夫人从哪里拿出一只虫子，放在池月的掌心。
　　池月心里明白这恐怕就是蛊。
　　夫人眼看情人蛊死死不肯钻进去，心下当即不安，看了一眼丹宁，开口道：“我听她说，你去找孙盛，同行还有一个大夫”。
　　“大夫，你说的楚衡楚大夫”池月想了想道：“楚大夫帮过师姐，后来，我在林家庄受了伤，他，救了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去了山寨”。
　　“你喜欢他”夫人放开池月的手掌，眼神来来回回的摸索着她的脸颊，看出池月的一丝诧异，一丝厌恶，三分欢喜，五分冷漠，又道：“他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池月陡然沉默了，摇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在南平让他和我一起来罗府，他没同意”。
　　夫人一听，不欢不喜道：“别跪着了，起来，把手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