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风月》以妄为常

43、红烧肉

　　待四人出了门，楚衡忽然拉住池月道：“我要走了”。
　　池月愣了一下，回头一看，自己妹妹已经乖巧的上了马车。
　　“我们走走吧”池月道。
　　两人走着路，池月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道：“要去哪”。
　　“也许回往南边走，之前那些书不是没有看完”楚衡说着。
　　池月知道他的意思，是在林家庄子找到的那个山洞，她点了点头。
　　“不过，也许会往西边走，听说那里的大夫用药的医理和这里不一样”楚衡说着话。
　　池月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济心谷”。
　　楚衡摇摇头道：“出谷的时候，就没打算回去”。
　　“你不喜欢那里吗”池月心想，那恐怕是楚衡唯一一个可以算是家的地方。
　　“很喜欢，所以不能回去”楚衡模棱两可的解释。
　　池月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压下所有的情丝，抬头盯着楚衡道：“你记得吗，还有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楚衡想了想，又摇摇头。
　　“那我再问一遍吧”池月说：“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不然你不应该那么快找到我”。
　　楚衡看着冬日下的池月，眉眼没有以前的灵动，内敛了许多，一双眼，你几乎在里面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但是她的声音确是如此的尖锐。
　　“是蛊”楚衡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眉眼放松下来道：“你想要解开吗”。
　　“怎么解”池月压低嗓音开口道。
　　“那我们找个地方，就可以”楚衡四处看了看。
　　池月却是摇摇头道：“需要什么”。
　　“你和我的血”楚衡一字一句说道。
　　池月点了点头道：“那你等我一下”说完，就向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马车走去，低声和池酌学说了些什么。
　　很快，池月就带着两只白色瓷瓶过来道：“能先给我吗，我暂时还不想解开，若是哪一天我想解开了，还有这是我的血，给你，里面有特殊的药物，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楚衡虽然手里早就有池月的血，但还是将细瓷瓶收好，自己则是在用银针在手臂上扎了一下，鲜血淅沥沥的落入瓶中。
　　待到一切做完，两人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池月便转身，进了马车，走了，而楚衡则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眼见池月上了马车，徐瀚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微微移了移下颚，示意跟紧楚衡。
　　接着他便进了马车，池月瞧了他一眼道：“将军，带我和妹妹在南平城转转，我正好也有事要和您说说”。
　　话说到这里，徐瀚下意识的看向池酌学，却见池酌学正低着头想事。
　　徐瀚干脆利索的让车夫下车，示意手下，远远的跟着就好，自己赶着马车在城内慢慢兜圈子。
　　“姐，你和楚大夫”
　　“他要走，我能打断他的腿不让他走吗”池月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又掀开马车的窗帘，四处看了看，盘算着有没有夫人的人跟着自己。
　　“姐，都是因为我，我”池酌学抿着嘴，难过道。
　　池月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换下徐将军”。
　　“喔”池酌学从徐瀚手里接过缰绳，徐瀚反身就进到马车里。
　　两两相对，徐瀚试探的开口：“我听酌学说，她自小由夫人领养，照顾，不知我可否见见这位夫人”。
　　池月心下暗道：果然厉害，一下就抓到重要，只是她不摇头，也不点头，只说了句：“你要娶我妹妹吗”。
　　话到这里，就是池酌学也是一楞，何况徐瀚。
　　徐瀚想了又想，最终道：“成亲兹事体大，我虽能做自己的主，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姐妹二人的事，你们事事桩桩都和前朝的人有关系”。
　　“你说的是孙盛”池月道。
　　徐瀚心下难安，没有想到池月如今直接承认了自己和前朝叛军有联系，不然这些年，孙盛躲在犄角旮旯里，虽没有隐姓埋名，但几乎除了他当初带军的人马，很少有人知道他叫这个名字。
　　“姑娘既然说了孙盛得名字，少不得要往牢里走一趟”徐瀚说到这里，忽然看到车帘外，池酌学的背影，话音不由顿了一下道：“若是姑娘肯据实以告，并能提供那些人的线索，到时候将功抵罪，我若是居中调解一二，说不得可以全身而退”。
　　看着徐瀚如此正襟危坐，池月反而笑了笑道：“徐将军，你明明没有抓到我任何把柄，你说我为什么要自证身份”。
　　徐瀚心下一乱，立即想起自己见到池月的所有事情来判断，突然他想到，妹妹徐蓿曾经说过：“池月是我的朋友”。
　　朋友，徐瀚冷汗湿透脖颈，他努力压低声音，平静道：“你对蓿儿做了什么，你的失忆也是假的，不对那楚衡”。
　　池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办法啊，徐将军，你想想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真的自己的想法，都是上有所令，不得不为之”。
　　“你也算是我妹妹唯一的朋友，如何能对她下手”徐瀚想到池酌学曾经给过游霖毒药的事情，心下越发的痛苦，不过酌学天性不喜做事狠绝，他犹豫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池月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做什么，将军，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徐瀚疑惑的看着池月，面上不显，心里却道：“莫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池月面色难看的低下头道：“我和妹妹出生不好，正巧赶着乱世，天灾人祸，一家老小都要饿死，能找到个愿意要我们姐妹都要阿弥陀佛，感谢上苍啊，再后来，我们就流落到夫人手上，衣食不愁，可是人家要你，自然不是为了养着你，后来我们就为夫人办事，办事吗，总有不听话，尤其是我们这位夫人特别喜欢练蛊”。
　　“你们中蛊了”徐瀚虽然没有见过蛊虫，但也听过一些。
　　池月点点头，又道：“所以夫人的话，我们自然听着，不然惹得她不高兴，说不定连尸首都找不到”。
　　徐瀚听到这里，有点摸准池月的心思，这是想跑路了，他道：“像池姑娘如此聪慧，也找不到一丝办法”。
　　池月摇摇头道：“夫人疑心很重，任务也只是隔着人交代，我今年也只见了他两面”。
　　“那，池姑娘，你既将此事告知于我，不如和我说说你们内部是如何行事”徐瀚试探道，没有一点真金白银，他也不肯全然相信池月的话。
　　池月想了想，嘴巴微微一张，又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我此时告诉了将军，若是将军打草惊蛇，牵动了旁人，可不好，不如这样，将军不如和我约定，若是哪一日，我抓住了机会，还要劳烦将军动手帮帮我们”。
　　徐瀚听了她说了一通，具体的事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透露，若不是想着徐蓿的事，自己都想把人扔进监牢，大刑伺候，少不得就乖乖告知。
　　“可我妹妹”徐瀚试探道。
　　池月摇摇头道：“将军不必过于担心，我和妹妹若是没事，她自然也不会有事”。
　　看着池月笑的假假的脸，徐瀚压住心里的暴怒道：“不如池姑娘同我一道回京，我也好加派人手保护两位”。
　　“将军加派的人手，可是我们姐妹的催命符，还是不了”池月要笑不笑道：“而且，将军若是休整人马，这些人马恐怕怎么样都要等到明年才能到京”。
　　“那倒不是”徐瀚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初，出于陛下的担忧，自己一直想方设法在平地安插人手，现如今世子已经按下了三公子身逝的事情，自己自然可以找借口留下人马，自然也不必担心平地会乱。
　　池月眉眼一挑，立即就懂了，只是微微笑道：“徐将军，打算给我什么信物了”。
　　信物，徐瀚犹豫了会，反问道：“不如池姑娘将信物给我，我身上也没有女儿家家的东西”。
　　池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是明白徐瀚这是提防自己，眉眼越发弯弯道：“我明白徐将军的顾虑，这样吧，不如我们各留一句话，作为信物如何”。
　　徐瀚自是点头，一句话，听到了，做或者不做，什么时候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池月留下了一句：晚来天欲雪。
　　徐瀚直接应了：能饮一杯无。
　　池酌学陡然觉得无名的尴尬，这么出名的一句话，用来做暗号真的可以吗，万一有人念出上一句，那下一句不是对这句，还是哪句？
　　两人正疑惑着，池月已经下了逐客令道：“那徐将军就先去忙吧，这辆马车就请送我姐妹一程”。
　　徐瀚莫名其妙的下了马车，心里确是想着，这些年自己常年习武忙于公事，读书虽少了，可这句诗明明是千古名句，真的合适吗？
　　可是，为什么，池月同意了，他和池酌学面面相觑，池酌学干巴巴的看了他一眼，右手一挥，缰绳落到马儿身上，马车一路向前而行。
　　徐瀚依旧想着，但见着那辆马车缓缓驶出人群，远去，心下不由一阵怅然，不对，自己弄错了，若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出这句暗语，若是池月的计划里，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找她。
　　不对，找她，她们只说了暗语，但是没有说联系的地方。
　　那若池月只是忽悠自己，徐蓿根本就没有事，那以后自己再也见不到池酌学了，或许，或许她会来找自己吗。
　　池酌学在外面驾车，两人直接出了城门，一路北上，等坐上了船，池酌学才道：“姐姐，你怎么同徐瀚说我成亲的事”。
　　池月随口应付道：“那你不喜欢他吗”。
　　池酌学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何说，忽的一阵急促的振翅声传来，池酌学立即开窗，就见到了那只褐色的蛊鸟。
　　池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鸟儿进来，接着道：“如果你面前放了一碗红烧肉，你选徐瀚还是红烧肉”。
　　池酌学笑了笑道：“当然是红烧肉了，姐”。
　　“你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也好，你和我都知道，就是他愿意娶你，那你的身份怎么办，你的身份一查就有问题，若是你真的嫁了，夫人恐怕也要回头找你”池月淡淡道。
　　池酌学小心的到了一杯清水，放到鸟儿面前，看着它喝水才悠悠道：“所以我选红烧肉啊”。
　　“可是，姐姐，你和楚大夫就没有这么多麻烦，要不你去找他吧”池酌学心里一直挂着这件事，若不是自己，姐姐早就可以和楚大夫走了。
　　池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别想那么多，我现在要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和他们打交道，我都没怎么睡好”。
　　池酌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