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风月》以妄为常

36、孙盛

　　这边孙盛在山里兜圈子，躲避追兵，好不容易跑回山寨，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十来年布置好的游龙寨，可是心里一想到那些被官兵冲散的手下，一会又想到那些遗落在院子里的金银珠宝，一时又恨的牙痒痒。
　　心神震动之下，一股郁结之气缠在胸口，又看了看唯一跟着自己的石姑，心里明白游龙寨保不住了。
　　看了看守在山寨门的手下，不时的交头接耳，怎么寨主一个人回来了。
　　孙盛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兄弟们，好好守着”，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从箱子里拿出来的珠宝扔到手下怀中道：“赏你们”。
　　手下接了一大串珠宝，笑的牙不见眼，顿时恭维道：“是，将军”。
　　虽说这里是游龙寨，但孙盛还是喜欢将军这个称呼，听到这话，勉强压住眼底的惧意，直直的往寨内走去，他知道，将军，将军，这个寨子里所有人都可以投诚，只有自己不行。
　　眼见孙盛回来，方野立即得了消息，听着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心下不安的赶去寨主的院子。
　　还没有进去，就被守着门口的护卫给拦住了，将军吩咐了，什么人都不见，要好好休息。
　　而呆在房中的孙盛，眼见方野无功而返，看着守在一边的石姑道：“你说池月，真的是夫人派来的”。
　　石姑面无表情的道：“是，在山洞里，她的确承认是夫人派她来”。
　　“来做什么”孙盛问。
　　石姑说到这里，人却是直直的跪下道：“请将军恕罪”。
　　“说”
　　“她说，是夫人让她来杀您，官兵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听完石姑说完的话，孙盛整个人一软，直接瘫坐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想必是夫人生我的气，怨我迟迟不肯出兵啊”面上虽然悲痛，心里却是一片冷静，他接着道：“石姑，不如，你去替我见见夫人，劝劝她”。
　　石姑心下一阵不耐，沉默了片刻道：“是”，说完，就往门口退过去，犹豫之后才道：“将军保重”。
　　话到这里，孙盛见着石姑沉稳的打开房门，又见到她后肩沾染的丝丝血渍，快速道：“回来，别关门”。
　　“是”石姑听到这里，冷冷的站在一边，低着头。
　　“等一下，让他们去厨房弄点吃的”孙盛对着守在外头的守卫说着话，眼见守卫走远了，又对剩下的那个道：“去告诉厨房，弄一道上好的红烧肉”。
　　眼见四下无人，这才继续道：“如今，夫人是恼我了，甚至暗下杀手，这寨子里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手脚”。
　　“将军如此担心，不如试探一番”石姑建议道。
　　孙盛却是摆摆手道：“哎，我现在担心的倒是朝廷的官兵，我那些手下但凡有一个嘴巴松的，恐怕两日后，我们就要和官兵打上一仗”。
　　石姑眉头微微皱起道：“将军，不如我下去制些毒阵和机关”。
　　“如今急的倒不是这些人，反倒是我们，我们守在山里，如今无路可去，为今之计，也只得走为上策”孙盛牢牢的盯着石姑的脸道。
　　“将军只管吩咐”石姑脸色一惊，缓缓道。
　　孙盛朗声笑了一下道：“如今寨中兄弟多，不如我和你先行一步，替兄弟们探探路”。
　　石姑听到这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猛地一抬头，对上孙盛凶残，冷漠的双眼，良久之后才道：“石姑任将军差遣”。
　　两人说好，孙盛心神一松，如今他必须赶紧离开山寨，想到这里，当即转动房内的花瓶，打开暗门，这里就是自己的退路。
　　立在一旁的石姑依旧沉默的跟着，举起手中的火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多年以前，孙盛就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度被追杀，为了这一天，自己千辛万苦在房中建了一条密道，直直通向山后的山崖，那里有自己准备好的海船。
　　天色微光里，孙盛抬头看着被自己装满的海船，笑了。
　　丹宁站在院子里，犹豫不定的看着池月的房间，昨晚自己被池月的狠心吓跑了，本来是打算去找石姑，可是想来想去，对比石姑和池月，她还是相信池月的心软一点，于是干脆又回来，踌躇不定的看着那道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楚衡。
　　丹宁凑上来道：“厨房里有热水，我准备好了早饭”。
　　池月昨晚忧心，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睡，现如今却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起身就看到丹宁放在院子石桌里的食盒。
　　楚衡对着丹宁，点点头，自己去厨房清洗一番。
　　丹宁这才敢拿着食盒走进房间，小心翼翼的将饭菜摆好，对着池月也不说话。
　　池月也跟着去厨房去了，梳洗完之后，三人入座，桌上早已摆好精致的菜肴，看的出来，丹宁用了十层十的心思，心里明白，丹宁这是把注意打到楚衡身上，她也懒得多说，忽然，楚衡对着半掩半遮的窗户道：“那是怎么了”。
　　他问的是池月。
　　池月正吃着小笼包，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吃。
　　丹宁右手的汗渍沁的筷子热得厉害，面色却是不显。
　　池月咽下嘴里的饭菜，好奇道：“你昨晚去哪了”。
　　她问楚衡，楚衡看了她一眼，又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她碗里道：“我去探探路”。
　　“那你找到什么”池月随口道。
　　楚衡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忽悠自己，池月也不生气，只是小心的咬破包子皮，吹了吹，一口吃下。
　　“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没人找你”楚衡转过头去问丹宁。
　　丹宁见她并不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又瞧了瞧楚衡一眼，摇摇头道：“我和她们说了，石姑让我打扫这里”
　　池月听到石姑的名字，心下一冷，狼吞虎咽的吃完，楚衡风卷残云的吃完，但两人虽快，姿态却是快中有序。
　　池月盘算着会，决定还是原定计划不变，拿孙盛的脑袋去换妹妹的解药，最不济，夫人也会继续用自己，只要肯用，自己就有机会，想到这里，她看着欲语还休的丹宁，直接道：“带我们去孙盛的房间”。
　　清晨时分，又恰是冬日，一路走过去，丹宁找了僻静的路，绕了一会，才到了孙盛的院子，躲在山石之后，远远瞧着，门前倒是守了两个人，池月当机立断对丹宁说：“你在这里等着”，说着左手拿起一块石头，往右侧的一扔，发出一声响声之后。
　　楚衡瞬间就趁着守门的心神往右侧看去的功夫，两人直接躲到了窗沿边。
　　池月偷偷将窗户打开一线，眼珠子一转，里面没人，两人相望了一眼，池月将窗户完全打开，楚衡轻轻一翻，进到里面，池月也进去了。
　　丹宁紧张的咬住嘴唇，死死的盯着房间，然而不一会儿，有人来了，来人正是寨中的二把手方野，原来他一大清早就收到守在最外层的探子密报：有官军进山了。
　　躲在这里十来年，倒是第一次见到有官军进山，方野本是应该第一时间就来找孙盛，但是一想到孙盛前几日带了一队兄弟出山，却是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一想到这里，就不免踌躇，而且自从昨日大哥回来以后，就拒不见人。
　　干脆带了寨子中的说的上话的兄弟前来，讨要一个说法，然而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叫了几声大哥，却是无人应答，心下不耐烦，又见守卫全无，干脆推门而入，果真屋里空无一人。
　　丹宁看着方野推开门，额头冒出细汗，双手扯着衣角，心里甚至忍不住担忧，但眼睛仍旧死死的看着。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眼见众人进去了。
　　方野心里诧异，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半晌，忽然心下一寒，倒吸一口气道：“快，快，去看看寨中的公库怎么样了”。
　　另外几人心中疑惑，最终还是出来两个大汉，直接往外冲去。
　　其他几人都是好奇的道：“这是怎么了”。
　　方野冷声一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众人疑惑的打量的房间，终于有人吃惊道：“奇怪，大哥最喜欢的那副字画去哪，我记得那玩意老值钱了”。
　　话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开口说出，奇怪，房间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他，方野面色难看的抓住其中一个守卫道：“大哥去哪了”。
　　守卫惊慌失措的摇摇头道：“不知道，二当家”。
　　方野脸色一□□：“那你们昨晚又见到大哥出来”。
　　“昨晚，将军让我们回去准备饭菜，我们，我们”方野眼见手下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道：“还不去找”。
　　话说到这里，方野忽然又道：“回来”。
　　两个守卫战战兢兢的跑回来，看着方野。
　　方野又道：“记住，私下去找，找到了立刻就通知我，不要弄个整个寨子都知道，不然大哥知道了，会生气的”。
　　话到这里，两人也下去了。
　　丹宁瞧到这里，也悄悄的躲在山石后，缓缓往外面走去。
　　却说之前偷偷进来的池月和楚衡，刚刚一进屋子，池月就四下翻找，楚衡也四处转悠，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机关，只见到，楚衡转动一只青色瓷瓶，一道暗门就被打开。
　　池月看了一眼，依旧低下头翻找书架上的书籍，希望可以找到往来的书信。
　　楚衡见她不动，正想说些什么，眼神好奇的看过来，耳朵却是动了动，两人瞬间意识到有人来了，两人立即进到暗门，而暗门也随后阖上。
　　池月隔着暗门听了一耳朵，两人意识到方野一行人也不打算立刻走，也不着急出去，干脆往里面去，倒是楚衡压低嗓音道：“不等丹宁”。
　　池月翻了个白眼，也低声回道：“她可不是三岁小孩，这里她比我们熟”。
　　话到这里，楚衡拿出火折子，两人沿着暗道一路向前不一会儿就发现路直直向下，而且暗道里居然还有不少车辙印。
　　两人正向里走，而这边孙盛早已进到海船里面，看着房间里整整齐齐摆放好的红木箱子，里面赫然正是这些年来游龙寨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他正对册子核对自己的财宝，也顾不得石姑。
　　足足盘点了大半夜，他才志得意满的走到甲板上，等着涨潮，自己就该去个海外的岛上，好好享享福。
　　不过当初自己担心走漏风声，船上的奴仆全部都是聋子或者哑巴，也没有几个姿色漂亮的，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想念起自己远在花楼的相好，当初自己走投无路，和她做起了皮肉买卖。
　　那年头，孩子和女人最不值钱，又最值钱，至少，这么些年，自己是回本，不过女人也老了，但是她送过来的长的都不错啊。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泛滥出一种极致的亢奋。
　　眼角一动，又看到石姑，也是石姑算是半个大夫，大夫总是不能少的，又看着被层层叠叠分流的海水，孙盛正看着手下搬着石头，一点一点的将海水汇聚，连接大海，得以远航。
　　忽的，石姑说了一句话：“将军，东西都齐了吗”。
　　“当然齐了”自己这么些年，寨子里的东西不少都是放在私库里，但是自己偷偷拿出来不少，放到这里。
　　不过，这还是石姑第一次提出问题，以往若非自己询问，石姑绝对不会多言。
　　孙盛心下一跳，整个人如同鲤鱼翻身，倒退几步。
　　石姑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双眼漆黑的可怕，抽出腰中的长剑，莹白的剑光在寒冷的冬日，颤抖，闪烁。
　　两人没有多话，孙盛大喝一声，虽然想跑，但是眼前这一船的珠宝全是自己的身家性命，牙齿一咬，恶狠狠的招呼自己的手下：“杀了她”。
　　然而，孙盛想到这些哑巴，聋子，大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他们怎么会有武功，这句话不过是用来诈石姑，若是注意力有一丝分神，自己赢的机会就大了。
　　但石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久久之后到：“将军，你的胆子被这些吃掉了”，说着话，右手轻轻的往上举，来回挥动了三下。
　　那群粗鄙，沉默的奴仆反而缓缓的聚在石姑身边，二十个半吊子，再加上一个石姑。
　　“石姑，你别忘了，你的解药可是还在我手里”孙盛威胁道。
　　“我没忘，但解药是夫人给你的不是吗”石姑反问道。
　　“哼，那个贱人”话到这里，孙盛丰润白皙的手掌，紧紧握住腰上的大刀道：“你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