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6、第 6 章

　　早上七点半，夏淑芬轻轻溜下床，打开房门并返身轻轻关好。她来到客厅里，儿子还在熟睡中。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轻轻的声响，透过厨房门上半段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女儿已经在厨房忙活。
　　她洗漱完走进厨房，女儿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蔬菜粥、烤馒头片、煎鸡蛋。都是陈锐爱吃的。
　　“妈。”
　　“哎，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妈，吃完一起去买菜。”
　　“好。”
　　母女俩就在厨房里解决了早餐。
　　陈媛在去上大学前，就让弟弟搬进自己房间里，她睡客厅。弟弟坚决不干，我睡客厅好的狠，我睡着了以后别人在我旁边敲锣打鼓都不会醒！
　　母女俩人轻轻的关好门，下楼去买菜。菜场离家走路要二十分钟，平时买蔬菜就在家门口的生鲜超市。可买鱼肉虾牛肉什么的，夏淑芬会去菜场，那里种类多而且便宜些。今天，她们是大采购，陈媛买了猪肉牛肉鱼虾，今天明天吃不完，可以冻冰箱里，爸妈平时想吃拿出来就可以做。还买了水果。
　　两个人回到家时，陈平和陈锐都起来了。早饭也吃了，厨房都收拾干净了。陈平今天还是下午班，周日休息一天。
　　“回来了。买了这么多又重，吃点买点多新鲜呀。”他跨前一步接过妻子手中的袋子。
　　“嗯，今天有媛媛在就多买了点。”
　　“干什么？拿我闺女当苦力啊。”
　　“嗯。”
　　两人说着话进到厨房，把今天吃的菜放进水槽里，其余的分装后放进冰箱。
　　“我明天就休息，你今天干嘛买这么多。”
　　“你闺女让买的，非说他们俩不在家，我们就随便糊，不吃不喝似的。”
　　“哎呦，还是我的小棉袄贴心哦。对，多买点，省得老跑菜场。”
　　一听是女儿的主意，陈平立场就变，现在不是买多了也不是不新鲜，是对、都对。
　　陈媛在卫生间的洗漱池洗好水果，拿碗装了一份，递给弟弟。
　　“进房间看书吧，双休应该不少作业。”
　　陈锐正准备开口，陈媛打断了，“里面写安静，我不写作业不用房间。再说，下周才正式上课。”她拉起陈锐，就推进房间里。
　　“我下周都不一定回来。据说，学习和学校的活动多，我要是老回家就错过了。你就住我房间，听到了吗？”她也不等陈锐回答就关上了门。
　　把陈锐安置好，她又开始操心她妈妈。“妈，下午你休息，我去小姨店里。”陈媛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摘菜。
　　“哎呦，你歇会儿吧，好不容易一个休息天。我去你小姨店里，也是干干停停，又不是什么重活。”
　　“我是去给周子涵打气的。”
　　周子涵是小姨的小女儿，周子钰是大女儿。周子涵只比陈媛小一岁，和陈媛亲。周子钰比陈媛大一岁。这一对宝贝是前世冤家，从小吵到大。小时候周子涵天天喊着和陈锐换姐姐，她的姐姐是‘恶魔’。她的姐姐周子钰更有意思，直接把爸妈都换了。说，陈媛的爸妈多好，平时说话温柔和气，哪像她的爸妈整天‘河东狮吼’。
　　小姨夫周涛说，你大姨家被你们娘仨拆散了。你妈爱陈锐，周子钰爱陈锐爸妈，周子涵爱陈媛。好家伙，敢情就我没人要。
　　“怎么了？周子涵今年高三，周子钰也能让让她妹妹呀。”陈平皱着眉头。
　　“子钰就大妹妹两岁，都是孩子嘛。”当妈的提起孩子，多大都是孩子。“媛媛，下午去别起哄，搞得她们两姐妹不愉快。”
　　“知道了。”陈媛就是个噱头，想妈妈休息半天在家陪陈锐。
　　吃过饭，陈媛就去小姨店里。小姨家和陈媛家中间隔着一个菜场。当初两姐妹买房时就是考虑到距离近，相互之间好有个照应。小姨的炸串店就在菜场的商业街里，门面六个平方左右。分两边布置，一边操作台，一边顺墙摆放一排桌椅板凳。小店除了过年放八天假，全年无休。一般从下午两点开始营业，到晚九点关门。夏淑芬下午一点打工到七点，就是收拾桌椅、卫生、洗菜、穿串。每天的蔬菜都是夏淑兰早上采买好，在家清洗干净后再送到店里，等姐姐来的时候正好穿串。夏淑兰在家里洗菜是为了省钱，经营性用水贵，是民用水的两倍。小本经营，能省则省。肉类的是购买的成品，有店家专门配送。
　　要说小店的经营状况那是非常好，主要是小姨的手艺好。小姨的绝招‘亢龙无悔’辣椒油，真的是香。只要她家熬辣椒油，半条街都能闻到香味。同样的食材，熬不出同样的味道，关键的一样是火候。小姨的手艺是炉火纯青。
　　小姨的美美炸串麻辣烫店在菜场美食街算得上是老字号，开了快十来年了。有不少老顾客。
　　陈媛打开卷闸门，开始收拾整理，然后穿串。陈媛熟门熟路，这里也是她常打工的地方。她把沥干水的菜篮子放到桌上，穿串。穿好的放到盘子里，只看她的小手上下翻飞，一串串的整齐的蔬菜服服帖帖地穿在竹签上。别以为容易，那是你没穿过，卷心菜易碎。薄薄的土豆片易碎、菜花梗空心菜等易掉落，这些如果穿不好，架不住人挑挑拣拣，也架不住下油锅炸烫，会‘骨肉分离’。还有每串菜份量得大致相同。
　　“媛媛，你没在学校？”夏淑兰端着一大盆米线进到店里。
　　“小姨，嗯，我回家拿东西。”陈媛站起来，把穿好的一大盘菜端到操作台这边的位置上放好。
　　“哦，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下午。”
　　“哦。”
　　“子钰姐回家了吗？”陈媛接过小姨带来的米线盆也放好。
　　“哼，人没踪影。”夏淑兰气咻咻的。大女儿的催款单回来了，要求增加生活费，原来一个月三千不够，要四千。一个大二的学生！她不睬她，结果人家就不回家了。就一个二本学校，生活费倒是奇高。夏淑兰看着朴素的陈媛叹气，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家的条件比姐姐家好很多，老公周涛在银行工作，薪资不错。加上奖金补贴，有万元收入，年终还有奖金。她下岗后开了这间小小炸串店，收益不错，除去杂七杂八的，净收益可达到□□千甚至上万元。家里条件好，自然不能亏待了孩子，那是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冻着。一直惯着孩子，是有求必应。小女儿还行，可是大女儿让她操心。大女儿花钱大手大脚的，还自私，常欺负妹妹。从不去店里帮忙，不管你有多么忙。说，一股油烟味儿，头发里都有味，闻到就恶心，讨厌。还有手，连手的指纹里都是油。
　　气得夏淑兰想揍她，你说，手指甲缝里有脏还能理解，指纹里有脏？她真想知道那是哪里。
　　小小炸串店开门就会陆陆续续的上人。下午生意主要是麻辣烫，这些蔬菜肉类即可以油炸也可以热烫。夏淑兰的脑袋里的生意经特别活络，一间小店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
　　进进出出的人，斯哈斯哈地食客。陈媛集中注意力，哪位顾客是先到的？都点了些啥？以及金额。她在小店里忙碌着不知不觉四点多，周子涵来找她玩，她才惊觉已经四点了。周子涵一进门径直奔向陈媛，她妈喊她，她只是挥手。
　　周子涵就像是一副挂在陈媛耳朵上的助听器，跟她‘控诉’她姐姐周子钰。跟她妈妈说，她妈妈只会训斥她，偏心袒护姐姐。跟陈媛倾诉后，她就会好许多。因为陈媛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还有好建议。两姐妹之间哪有什么冤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你听妹妹诉苦，有道理。你要是再听听姐姐那头，好像也有道理。
　　还有重要的一点，她喜欢陈媛，而且陈媛学习好。她也想考理想的985211学校，但这事她只说给陈媛听，因为陈媛不会嘲笑会鼓励她更不会乱说。如果被周子钰知道了，那还了得，不得笑掉大牙。
　　她好奇地问陈媛，关于她的学校的一切。陈媛耐心地一一作答。
　　“姐，我能去你学校玩吗？”
　　“当然，你想什么时候去提前通知我。”
　　“真的吗？太好了。”
　　夏淑兰听见她们的谈话，不由的心里感叹，周子钰要是和陈媛一样该多好，两姐妹就和谐了。现在周子钰和周子涵一到一块就掐，就像一个槽里拴不住的两头叫驴。陈媛起到了好的榜样的作用，周子涵和她应该多聊聊。她自己读书不多，老公工作忙，她更忙，和孩子们的沟通少交流少，除了生活保障，能给的太少。
　　但是同时她又有些烦陈媛，因为她老是不自主的把她和周子钰一起比较。外貌上周子钰更胜一筹，但现在周子钰能拿出手的就是外貌了。其他的就不能提了，陈媛明显更加优秀。以前还凑合，可在陈媛考入医学院后，她的反感加重了。
　　她看着陈媛，一年四季春秋是姐姐织的毛衣，夏天是衬衫T恤牛仔裤，冬天是羽绒服，脚上永远的运动鞋是冬天和夏天两款。但是瑕不掩瑜，这孩子倒是处处显出优雅从容。她再看看一直粘着陈媛的周子涵，忽地窜上来一股火气。
　　“周子涵，把这个筐送回家去。”声音里透出十二分的不耐烦。
　　周子涵噘着嘴跑了。
　　陈媛感觉，小姨似乎是对着她发的脾气。
　　可周子涵把筐子送会家只后，又屁颠颠地回来了。让夏淑兰哭笑不得。
　　六点多一点，夏淑芬来了，她来接陈媛。
　　“妈。”陈媛正在擦拭桌面。
　　“哎。”
　　“大姨好。”站在陈媛旁边的周子涵可爱地像个招财猫一样摇手臂。
　　“哎，涵涵也在啊。”
　　“嗯，大姨，我在和媛媛姐聊天。”
　　“一边去，你是单方面骚扰，什么聊天？”夏淑兰变了个脸，温柔地责骂着女儿，又转头对夏淑芬说道，“姐，你干嘛跑一趟，媛媛这就回去了。”
　　“哼，我大姨才不像你，她多爱媛媛姐啊！只有你天天骂人。”
　　“你媛媛姐多招人疼啊，你，多招人烦啊。”夏淑兰心里暗暗骂道，死丫头，就你话多。
　　说句实在话，她确实偏心周子钰。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周子钰像她，精明。而周子涵像个傻大宝，一点儿也不机灵，在外人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妈。”周子涵继承了妈妈的‘狮吼功’，这一嗓子。
　　“不烦，一点也不烦，我们子涵招人疼。”夏淑芬疼爱地拉过子涵。她是真喜欢周子涵的小女生的可爱，她的陈媛太大人了，好像直接从童年跃入成年。
　　“我就知道我大姨爱我。”周子涵乖巧地倚靠着大姨。小时候她经常赖在大姨家，因为姐姐欺负。她妈拖她回去，她不干，倔强地拧着头梗着脖子，说，让那个周子钰过独生女的日子吧！我不承认有她这个姐姐！再拖就哭，都没辙，索性就随她。后来随着他们长大，大姨家太小，学习生活空间不够用，再加上她就更挤了，所以都去不成了。
　　“你大姨是沾上狗屎糖甩不掉，没办法。”
　　“瞎说。”夏淑芬轻轻拍了下妹妹。
　　“嗯呜呜。”周子涵心满意足，有人撑腰。
　　“小姨，菜准备这么多够用吗？水池里的碗都洗干净了，还有什么需要的？”
　　“够，够，行了，一会儿你小姨夫就下班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周涛就拎着包进来了。周涛和陈平同年，今年四十六岁。他保养的可比陈平‘水嫩’，像是四十来岁的人。两人往一块站，室内和室外工作者清晰可辨，无论从肤色、皱纹、手的粗糙、人的厚度、力量…。
　　周涛一身职业西装，头发梳的整齐滑溜，一米七五的身高（待考证），快一百七十斤（确定）。他最近不顺心焦虑，银行在职业晋升，已经是高级柜员在准备晋升运营主管。他已经失败一次，上次他以为是势在必得，结果竟然被自己的学弟抢去，生生给位置占了。这个学弟比他晚进银行两年，刚来的时候哪样不是托他的关照啊。他郁闷了好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的同学早就是这个经理那个老总，他还是个‘员’，唉，一听就比别人矮一截。平时工作中，单位领导的话就是圣旨，领导的事就是他的事，言听计从，他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但在晋升这块，支行上面是分行，分行上面是总行，他缺少人脉。他就是在这方面吃的亏，据说他的那个学弟，认识总行的人。
　　这几年他在拓展人脉这块下了不少功夫，混迹于各种饭桌酒宴。要说收获，有，就是肚子越吃越大。职场人的苦，新人、海归、关系户等一起卷。
　　“姐，你在啊。”周涛职业性的礼貌客气。
　　“下班了，辛苦辛苦。”夏淑芬拍拍吊在自己左胳膊上的周子涵。
　　“爸。”周子涵这才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嗯。”
　　她爸爸和她一样，平时在家都恹恹的。一个为了周子钰，一个为了仕途。
　　“姨夫好。”
　　“哎，媛媛在啊。怎么样？大学生。”
　　“还行，我刚去学校报到。还知道的不多。”
　　“不错，不错。”周涛笑着说道。他心里憋的慌，唉，看看人家孩子！自家的一个讨债精一个怄气精。
　　“行了，我们走吧，他们一家人唠吧。”夏淑芬右手拉上女儿出门。
　　“不，我和你们一起出去。”周子涵不撒手，她们仨一起出去了，倒像是母女仨。
　　“小姨、姨夫再见。”
　　哼，夏淑兰瞪着陈媛的背影。只要她一来，周子涵就会来。然后家里的事就全部抖出去了。她姐姐夏淑芬也够可恶的，非得女儿替她打工，哎呦，下班又来接。啧啧啧…显摆什么这一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