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5、第 5 章

　　学校的图书馆共三层，迎着东侧道路的那面是一路到顶的玻璃，全采光。而且围着这一侧是一排电脑桌椅。当学生使用电脑坐在窗户边时，可以直接沐浴在倾泻而入的阳光里（金蝉痛斥，一是刺眼二是夏天成鱼干）。雨天，可以发呆看雨点打在玻璃上，然后滑落、汇聚、再滑落…（金蝉痛斥，闲的）。陈媛笑话金蝉没有艺术欣赏细胞。
　　陈媛选满了25个学分，一个学期最多是25个学分。是不是太多了？昨天班会时，班主任是说要给自己适应的时间，大学和高中不一样，没有人盯着管着，全靠自觉。有些人会放松甚至会迷失，有些人会沉迷游戏，有的人最终退学。所以，大家要认真对待，对得起自己十几年的苦读。
　　这排公共电脑使用的人不多，显然多数人都有笔记本电脑。所以陈媛不着急，她在来图书馆的时候还担心使用电脑的人多。她在犹豫，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的鼠标在选课网页上下滑动。怎么选课呢？明天去买电脑需要买什么样的呢？这时，她身旁一直空着的椅子上有人坐了下来。她下意识地瞥了眼。竟然是杨东明。
　　“咳，弓不能一次性拉满，要完成学分又要高绩点，我建议二十个学分。”杨东明扫了眼电脑网页，这个页面太熟悉了。
　　她目瞪口呆，本来放松懒散的身体立刻紧张起来，她调整身姿坐直了身体。什么？他怎么知道我想要高绩点？仿佛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她非常窘迫。她成绩一直好一直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从来都是说无所谓成绩，没怎么学，运气好等等。这是第一次被别人一语道破地指出来。什么嘛，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有那么明显吗？他怎么知道我在选课？她瞪眼。
　　杨东明开心，他成功地让她目不转睛地‘看’他。
　　“四年理论基础课，学分完全可以修完。不要刚开始就囫囵吞枣选课多，如果绩点低，后面是很难拉高。不能挂科，重修成绩单上是有记录的，重修考得再高也没用。”
　　陈媛瞪起的目光渐渐柔和了。
　　“所以，第一个学期二十分上下就可以，别贪多。”
　　陈媛点头。
　　“学长，笔记本电脑需要买什么样的？”她脱口而出。
　　她的眼神里有了信任。
　　“普通的就行了，我们不是计算机专业，不需要高配置的。”
　　“嗯。”
　　“哦，你继续选课吧。”
　　杨东明说完背起书包往图书馆门口走去。他发现了那天新生活动时她的样子为什么会有点凶的原因，是眉毛，那天的眉毛是竖着的。他的嘴角扬起。
　　呵呵，他像是阵龙卷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转回头看着电脑选课网页，心想，刚才应该再请教一下，选课方面的事。
　　晚上快七点，陈媛从学校回到家，她还有需要回家拿的东西。刚打开房门，弟弟陈锐已经站在门口笑着迎她。
　　“姐。”
　　哇，才去学校几天，弟弟晒得黢黑，倒显得牙白。
　　“哇，重点高中的太阳忒毒了，就是不一样，两个星期人就变样了。”
　　“军训嘛。”陈锐伸手接过姐姐的包，“姐姐，别高兴的太早，你也得军训。”
　　“你姐姐我晒不黑。”陈媛是大言不惭，“爸妈呢？”
　　“爸爸今天下午班。妈妈一会儿就回。”
　　“好的，我来做饭。”
　　“姐，我帮你。”
　　“嗯，陈锐，高中生活怎么样？室友行不行处不处的来？”陈媛开始量米。
　　“还好，都没手机，”陈锐接过姐姐量好的米淘洗，“不学习只能躺床上。”
　　“那就是室友不爱学习呀，他不学习捣乱吗？”陈媛是‘过来人’，当初她的寝室也有个不爱学习的。虽然不让带手机到学校，但是家长为了让孩子有事情及时联系，大部分孩子还是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有的是偷着买偷着带。结果是熬夜玩，各种作，家长管不了学校不敢管，怕出事。那个同学晚上下自习课就开始精神了，一直玩手机到天亮。白天站在那里都能睡着。不但影响了自己，还严重干扰了室友。四个人的宿舍，到最后只有两个人。一个休学一个转学。
　　开学时满满的宿舍，一个学期下来，走读走了一半。再往后，人越来越少。学校就再把剩下的人调整到一个宿舍。但到高三，家长们认为最后的冲刺时刻到了，值得花大把银子租房陪读。家长们花重金租房陪读上辅导班，下班从市区赶到偏远的学校出租房内，给孩子做饭补充营养。疲于奔命，只为孩子能有个好的未来。
　　学校的宿舍就从人声鼎沸到人烟稀少，几乎一间宿舍最多就两个人。陈媛的爸妈因为经济情况不允许，不能陪读走读而自责，陈媛笑着说，我现在跟走读一个样，学习环境好的狠，没人了。她不受周围人的影响，宿舍里学习不了，她就去自习室。回宿舍只是睡觉，休息，能让她睡觉就成。
　　“陈锐，别受到影响，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学习在哪儿都能学，昂。”陈媛心疼地望着弟弟，她知道弟弟正经历的事。
　　“姐姐，放心吧，我一个大老爷们，还用你操心。”陈锐故意两脚立起来，低头俯视她姐姐。
　　“哎呦，什么还大老爷们？大老爷们就是个子高吗？”
　　“至少形象符合。”
　　陈媛笑了起来。
　　陈锐把电饭锅的按钮揿下，然后问道，“倒是你，小矮人，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屁孩，懂个屁，浓缩的都是精华，都是智慧。”陈媛有一米六五，个头不高也不矮。她斜眼看着弟弟，“长得高有什么好？费布料。”
　　陈锐跳起来正欲反驳，外面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妈妈回来了。
　　妈，两人同时大喊。
　　哎，夏淑芬连忙答应，她放下包洗了手就来到厨房里。
　　“哎呦，我的宝贝们。”她一个手拍一个，心疼地左瞧瞧右看看。
　　“妈，你出去坐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不，我就要和你们挤一块。”夏淑芬故意任性地说。
　　“妈，你都站一个下午了，累。去坐着。”
　　“不，看着你们我就不累。”
　　小小的厨房里挤着乐呵呵的三个人，到处是腿、脚、手的碍事。
　　晚餐就烧了两个素菜，青椒土豆丝和素烧茄子。陈锐扒了满满一大碗饭，家里饭菜就是香，还是姐姐做的菜好吃。
　　饭后洗碗是陈锐的活，他可是资深洗碗工。他的家务活是洗碗和重体力劳动，可他家就没啥重体力劳动。一家四口日常一天三餐洗洗涮涮的，主要是妈妈和姐姐。家里有个修修补补的是陈平，所以陈锐就是洗碗。可姐姐连碗也不想让他洗，说他洗碗不干净，还毛手毛脚地把碗都磕出了口子。陈锐嗷嗷叫着，哪个哪个？我来用就是。陈媛妥协，好吧，你洗。于是他终于能洗上碗了。
　　陈锐洗碗，旁边一左一右两个护法。
　　“陈锐，高中课程难吗？”
　　“嗨，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个回答多少有些敷衍。
　　“姐，大学生活咋样啊？”
　　“人多，地方大，室友漂亮。”
　　“这就是大学？”陈锐虽然是高中生，可是在憧憬着大学生活啊。因为一直被灌输——上大学就解放了！一切的学习考试排名就为了能上个好大学，将来有个好工作、有房有车、结婚、生子、生俩娃三娃…
　　“嘿嘿，换个地方继续学习呗。就是高四高五…”陈媛笑着说道。
　　“啊？眼前一片漆黑啊！”
　　“大学还是一样的排名，想要出国保研，一样需要绩点。”
　　夏淑芬一旁啧啧咂嘴，苦啊，孩子们。
　　陈锐洗好碗，他们又转到客厅里。
　　“那，这是你们小姨给你们的。”夏淑芬从客厅鞋架边拎过来一个大袋子，这是她从妹妹那儿走时，夏淑兰塞给她的。
　　“哇，谢谢小姨，都是零食。”陈锐打开袋子，拿出一袋姐姐爱吃的菠萝蜜干递给她。自己拆开一袋字母饼干，从小到大的最爱，他戏称这是把知识吃进肚子里。
　　陈平上下午班，下班回家快十二点。一般这时候家人都休息了。他们家是两居室，只有八十平左右。厨房厕所靠北，两卧室朝南，客厅在中间。儿子没有房间，就在客厅沙发上睡。一个小客厅两面墙，一面放沙发一面是电视柜。他家的电视挂在墙上，放电视柜的地方摆放的是餐桌，省了一组电视柜。沙发一拉开就是陈锐的床，旁边摆放陈锐学习的书桌，紧挨着书桌是一组书柜，一直抵到厨房门口。
　　陈平进门没有开灯没有走动而是先稍站一下，让眼睛适应环境，等适应后他才走动。他轻手轻脚怕吵醒儿子，他站在沙发前，不敢喘气声太大弄出声音。他慈爱的目光把儿子全身上下‘轻抚’了一遍，臭小子，好像又长高了。
　　他又轻轻地来到女儿房门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传来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他心满意足地走开。
　　又蹑手蹑脚地进到卫生间洗漱。洗换的衣服已经放在置衣架上了，这个天洗个澡再睡舒服。冬天，洗手池上会放着满满两大瓶热水。他在近二十年的生活训练下，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连灯都不开，借用窗外的路灯光。夏淑芬对丈夫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看得见？陈平一脸正经地回答，咱家这么点地方，我闭着眼睛能跑。儿子经常问他，爸，你昨晚什么回来的？戏称他爸是个特工。
　　陈平笑着说，那是你睡得太沉，给人抬走了都不知道。
　　洗漱好，陈平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轻轻拧开自己卧室的门。开门这事他是有经验的，也许有人会问，开门需要经验吗？是的。答案是肯定的。门必须在关着的时候，将锁舌拧到底，然后再推开门。如果锁舌没拧到底就推门，锁舌会刮到锁孔发出声响。关门时也是一样。
　　房间里面亮着盏台灯，妻子半靠在床上等他。他轻轻关好门后，才说话。
　　“我回来了。”
　　“嗯。”
　　“睡吧。”
　　“嗯。”
　　夏淑芬注视着丈夫目光温柔，从他一进门，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她的‘耳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