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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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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渐深,霜雪微重。夏淑芬接到妈妈的电话也逐渐频繁,几乎一天接一个妈妈的电话。本来夏淑兰的经济实力好,妈妈也不找她。可如今夏淑兰家又遭遇意外,手头上的钱应该也不宽裕。
夏淑芬打算等周子钰毕业都安顿好之后,夏淑兰经济上应该能缓和些,再和妹妹提一下父母的事。可那天下午夏淑兰崩溃的样子,彻底打消了她的这一念头。怎么办?
“妈,那个地暖太贵了,我没能力搞。”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瞥了夏淑芬一眼:我知道你穷,这个死心眼怎么不会去找夏淑兰?我找你哭诉,就是让你去找夏淑兰。她现在只能直截了当点明,“你找夏淑兰了吗?她怎么说的?”
“夏淑兰现在在忙周子钰的事,来不了。”
“周子钰毕业回来了,自己找工作就业呗。她能掺和忙出些啥?”
“嗯…,总要操心吧。找工作容易,但找一份称心的工作可不容易。”夏淑芬不擅长转弯抹角,又怕说多了被妈妈察觉到什么。
“哎,妈,那个电火桶好不好用啊?”
“那东西能管个屁用。”老太太开骂了,她是一语双关啊,连夏淑芬一起骂。接着开始哭嚎起来,“我命苦啊,生了几个孩子,如今都大了,却是谁都不管我的死活啊。这一楼阴冷潮湿,冬天冻死人,我的老寒腿要废在这里了。何止老寒腿,我这个人都要废在这里了…”
“妈,我再去找找夏淑兰。”
“你妈我还能活几年啊,你们就不能让我舒舒服服的吗?”
“妈,你别哭啊。”
“你们可都是我生养的呀,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我老了,谁都不管我们啊…”
这一招在夏淑芬这儿特别灵。夏淑芬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老太太真是没钱了。老两口手头上能积攒下来的就是退休金,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前些日子,大孙子带了一个女朋友来他们家里坐坐。高兴得老两口合不拢嘴,当场拍给大孙子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把积攒的几个小钱拍光了。
夏淑芬好不容易逃出妈妈家,对她来说这事情根本无法解决。夏淑芬无奈地叹着气,她知道妈妈只会这样逼她,对儿子和夏淑兰她根本不敢。妈妈对待他们兄弟姐妹三个人三张脸,儿子、媳妇、孙子是贵宾,夏淑兰一家是中等,她一家是下等。妈妈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生养了他们,辛苦拉扯大的孩子,是多么不容易。可是他们的毕生都奉献给了儿子孙子,不计回报。到头来,老了,才想起女儿。
可一深寻思,确实是有钱的孩子好,起码办事能力强。爸妈一张口要装地暖,孩子立马就办成。怎么能不喜欢?唉,还是有钱好。两万块,啪,甩妈妈眼前,办啊。至少有钱不受气。夏淑芬想象着甩钱的场面,自己都笑了起来。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要结婚生孩子,哪里还有什么传宗接代?唉,妈妈他们那一代人受传统观念影响大,还能怎么样?是父母啊,忍吧。又不能和妈妈吵又不能不理睬。自己就像个玩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夏淑芬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往妹妹店方向走去,她的腿膝盖处疼得厉害,不得不停下。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站久了。这次答应妹妹回店里帮忙,事情比以往多多了。首先是时间长,因为夏淑兰延长了营业时间。然后是妹妹经常不在店里,她得一个人撑着。周子涵经常来帮忙,但那是在双休日的时候。有时候孩子学习紧,也不能来,多是她自己撑着。她扶着人行道上的一棵树,揉了半天膝盖,感觉好一些后又匆匆赶往店里去。
她的腿在瑜伽馆工作的时候是最好的最舒服的时候。首先是气温,冬暖夏凉。然后是适当的锻炼,对她受伤的腿都是有利的。现在在妹妹的店里,这个天,小吃店是四面八方地通风,那寒风直刺骨头。其次是长时间的站立,不活动。陈平建议她在炸串的空隙来把腿活动一下,哪儿有空隙哟?炸串的时候,要注意锅、记住金额、记住是哪位顾客的、还要记住顺序、招呼顾客、店里卫生…。她重新到妹妹店里不多久,腿就开始疼了,随着天气越发加重。可如果她不帮,还有谁来帮助妹妹?
她的腿只有陈平知道,每晚睡到半夜,夏淑芬翻身时,感觉腿提不上劲翻不动,得‘手动’。要是把陈平弄醒了,他干脆帮她推一把。陈平特意睡到夏淑芬的右侧,好照看她的腿。他真心疼妻子啊,好几次话到嘴边几乎冲口而出——这活不能再干了!可是看到夏淑兰一家的困难,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思来想去,他开始研究按摩,自学技术。什么活血什么促循环还有穴位,只要有空就在妻子腿上通通来一遍,总能蒙上一个两个吧。
你知道吗?幸福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有模样的。我知道你的难处,没有责备怨气,只有力所能及。
有次被回家的陈媛看见了。听到门锁响的夏淑芬和陈平还在揉腿。心里在嘀咕,这么晚谁会回来?
“干嘛了?妈,你腿不舒服吗?”
门开了,陈媛推门进去,机警地望着他俩。
“预防,你懂不懂?防患于未然也。”陈平笑着说道,“我最近在学中医按摩,呐,这里是鹤顶穴这里是足三里。”
“嗯哼。”国学与西医的大碰撞。
“老婆,怎么样?”
夏淑芬抬起眉头,对着丈夫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公机灵。她看到女儿都慌神了。
“你妈现在是健步如飞。”
陈媛将信将疑进到卫生间洗手。刚刚妈妈忍痛抽回腿的样子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哦耶,两口子自以为成功的瞒天过海,偷偷地击掌。
“陈媛,回来拿东西吗?”
“嗯。我一会儿就得回学校。”
“媛媛,吃饭了吗?”
“吃过了。”
“今晚在家吗?”夏淑芬看时间不早了。
“不。明天早班,在家住明天要早起。”陈媛在书桌里翻找U盘。那是前段时间回家时落在家里的,里面有毕业论文。
陈媛回了学校宿舍。宿舍里任晓月和金蝉都没在。她俩在一起实习,现在都住在任晓月的出租房里。一是离医院近,二是顺带陪陪蔡娟。陈媛第二天是白班连带一个值班,得到第三天早上才能下班。而且是早上查完房写好病历后,真下班最快得快十点。
第三天,当她走出科室看了一眼时间,好家伙,快十一点了,她干脆吃了一顿早午饭,然后才去了杨东明那里。今天下午杨东明也休息,他俩约好了。
陈媛下了地铁走到2号出口,远远的,就看见杨东明在向她招手。她微笑着奔向他。噗,地铁出口的闸机门一打开,陈媛就扑进杨东明的怀里。
“怎么不在宿舍等我?”
“嘿嘿,我想早十分钟见到你。”
吧唧,吧唧,先亲一下脑门。
“哎哟,看看我的小‘打工仔’有没有累瘦?”杨东明低头看着怀中的陈媛,在她的鼻尖轻‘啄’,“何止瘦了,还老了。”
“啊,讨厌。”陈媛扬起脸给他瞧个仔细,等着人家夸她依旧美丽光彩照人。谁知道得了一个负分。
“走吧。”
“嗯。”
“要不要我背你?来,来。”说着话间,他已经在她前面亮出了后背。
“不嘛。这么多人。”
陈媛拽着杨东明一起走。因为他俩站在地铁闸机口腻歪,太碍事,人来人往的。
“你更累。除了实习还有实验论文。”
他们走出地铁。
“我是谁?克拉克.肯特,Superman 。”
他们相拥着从南门进入校园里。天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层笼在头顶,空气阴冷、潮湿。在他们回到杨东明宿舍后开始飘起了雪花。
“你喝茶吗?我妈妈寄了些茶叶来,说是什么高山野茶,反正我是没喝出来。”
“好。”陈媛进到杨东明温暖的宿舍后,疲倦地坐下,眼皮越来越重。她昨天值班到现在也没能好好休息。
“我妈妈最有意思,出门看到啥都新鲜,淘到啥都是宝贝。我爸爸经常笑话她,拉都拉不住。”
“我爸说,哪里还能有野茶?这个山头从早到晚有多少人在轮回‘扫荡’,只怕是野茶还没冒头就被人摘光了。”
杨东明回头看了陈媛一眼,陈媛已经歪倒在枕头上。他放下茶杯,怕吵醒她,轻轻走到床边。可是这样睡不舒服。他先脱下她的鞋子,然后是外衣外裤,再将她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睡好,盖上被褥掖好被角。他趴在床头听着她轻轻的鼾声仔细地看着她。她的脸、眉毛、睫毛、小巧的鼻子﹍
她舒服地任他摆弄,浑身的细胞轻松自在飞。她沉沉地睡去。杨东明直到腿蹲麻了不得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他修改起论文。
下雪了,窗外飘起了雪花。天色渐昏暗。
五点,陈媛醒了。伴着杨东明轻敲击电脑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她侧头望向他。他的脸、眉毛、睫毛、高高的鼻梁﹍
他突然侧目瞪着她,“哇﹍”。他朝她扑了过去。
她毫无防备,啊地尖叫,笑出了声,并用被子捂住了脸。
﹍
“嗯,六点多了。”
“不管,睡觉。不准动。”杨东明手脚齐用捆住了她。
“那我总能翻个身吧。”
“行。”
﹍
“八点多了。”
“还早。”
“可我饿了。”陈媛是吃了早午饭过来的,从十一点多到现在,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咕咕﹍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的抗议声。
“好吧,吃饭。唉,人类到现在都没发明出解决吃饭的药丸。”
“吃饭多有意思,吃什么药丸?人生的乐趣都少了一半。呐,火锅、麻辣串、鸭脖、鸡爪﹍不能再数了,我口水流一地。”
“那是你没吃药丸,吃了药丸就不想这些垃圾食品了。”
他俩穿戴整齐打开门下楼。
“不。我要美食。”
“好好好,美食。”语气中充满了宠溺。
推开宿舍楼一楼的门,一片片细密的小雪花,像烟一样轻,被风刮得打着旋儿亲吻在他们脸上。他俩惊呼,下雪了。
这样的天,必须火锅。
饿了快十个小时的陈媛一通狼吞虎咽填饱了肚皮,他们回到学校。走进了细密的雪花中的校园。
“陈媛,还记得我送给你的水晶球吗?”
“嗯。可是放在宿舍里竟然弄丢了。”陈媛有些遗憾。
“是吗?”
“嗯,我明明放在床头的。”
“算了,下次我再送你一个。”
“嗯。”
他们的头发上落上了一层雪花。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看着她头发上的雪花。
她笑着看着他头发上的雪花。
“陈媛,你读硕士的手续都办好了吗?最后确认时间了,你都办好了吗?”
“我不想读,准备就业。”陈媛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低的几乎只能她自己听见。
陈媛轻轻挣脱了杨东明牵着的手,默默地往前走。杨东明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她没有和他一起商量就决定了。他不是要去干涉她,但是这是他们的未来啊。她不和他聊未来的打算,他怎么知道他们未来的路。好大一会儿杨东明才发现陈媛已经挣脱开他,走出去好远。他大步追了上去。
“为什么?不继续读书?”难怪每次问她读硕士的进展,她总是沉默回避。原来她早有答案。
“是有什么困难吗?能告诉我吗?”
依旧是沉默。
雪下大了,并且刮起了北风。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打在人脸上,凉凉的,犹如杨东明的心。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