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52、第 52 章

　　开学后，陈媛紧张地准备保研。有保研资格，但是如果想拿到读博士的资格，她还需要过五关斩六将。读硕士对她来说，是有难度的。难在学费。硕士三年，每年学费近两万。除了学费，还有住宿费、吃喝的费用等等。一年至少三万。更糟糕的是，从今年开始，硕士生将不再提供住宿。这意味着可能会多出一份支出，而且是不小的支出。这个数目对她家来说太巨大了，虽说有奖学金、助学金，但那是杯水车薪。所以她为了能拿到读博士的资格，拼尽全力。
　　结果最终在五月份揭晓。在合欢树一簇一簇绽放在枝头，恰如一把把女孩们的粉刷缀满枝头的时节，陈媛收到录取结果。她只取得了保本校的硕士资格。她看着录取邮件，心底的那份不安在弥漫，她陷入迷茫中。
　　也许，本科毕业工作会是她一年后的现实。未来？她的未来？她和杨东明的未来？她和他的之间原有的差距还在拉大，雪上加霜。她把这些全部埋藏入心底，不敢去想去触碰。
　　杨东明知道陈媛保研成功挺高兴的，不用考试了。他兴冲冲地在宿舍里等着陈媛，下午陈媛没课他没事。他孩子气地躲在门后，等陈媛一进门，他从门后闪了出来。
　　“祝贺，取得保研资格。”
　　殷勤地献上花束，还带着花瓶。
　　“谢谢。”
　　还没完，接着献上的是吻，劈头盖脸。
　　“等一下，你这花瓶我拿不动了。”
　　陈媛好不容易推开他，才能两只手拿起花瓶。她笑着把花瓶放到窗沿上，那里正好可以。
　　“你是给自己买的花吧？是不是计划好了在这儿放一瓶花？还假借祝贺？”
　　“我有这么机智吗？”杨东明狡猾地眨眼。他接过陈媛的书包,放到一旁。“祝贺保研成功，不用考研。你要是考研我就完蛋了。”他抱着陈媛，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
　　“为什么？”
　　“谁和我玩呀？那些考研的考试完全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就是为了应试，一点儿用都没有，耽误时间。”
　　“你不是天天也在学习嘛，哪儿有时间玩。”陈媛笑着说道。
　　“我不一样，”他抬起头面对着陈媛，“我学习五分钟，顶别人学两天。”
　　“吹牛。不，是吹恐龙。”
　　哈哈哈，杨东明大笑。“好吧，算一个技能。悟空有七十二变，我有七十二技能。”
　　“皮厚。”
　　“行，也算是个技能。你再凑凑，可能不止七十二。”
　　哈哈哈，陈媛拿他没辙。
　　“哎哟，我真为你高兴，我的陈媛这么能干。”杨东明揉乱陈媛的头发。“我老师说保研越来越难，尤其是保本校。主要是名额少。有些有保研资格都不能保上本校，还要自己找学校。”
　　宿舍的吴世凯就没能保研。他已经在春招时找到工作，是一家药企。崔琛阳申请到美国继续读博士。沈浩然因为家里有关系去市一院工作。
　　杨东明把陈媛抱上了书桌坐到桌面上，他站在她的两腿之间，这样他们一样高可以平视，他可以看着她的眼睛。
　　陈媛低下头，乌黑的头发顺着脸庞簌簌落下。她沉默不语。
　　屋内寂静无声。
　　“怎么了？陈媛，是有事吗？”杨东明意识到陈媛的沉默，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没有。”陈媛抬起头，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哦，没事就好。”刚才他着实紧张了一番。但他察觉出陈媛有心事，他以为是因为没能保上读博。
　　“保研已经越来越难，先读硕士。如果日后你想读博完全可以再努力再申请。”
　　“嗯。”轻轻一声。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难过，他心疼坏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
　　五月，浅夏胜春烟。是夏姐女儿结婚大喜的好日子，蔡娟好说歹说，夏姐才收了她的份子钱。蔡娟说，姐，一点点的心意，凑个热闹。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亲戚，你就让我去沾点你女儿的喜气吧。
　　夏姐点头，她懂蔡娟。
　　蔡娟也明白夏姐，她是不愿她破费。一个单身女人带孩子的艰辛，夏姐全知道。
　　蔡娟特意换了早班，下午好及时能过去，为了省时间，她连衣服都换好了。下班脱去制服背上包，蔡娟出了食堂大门准备去乘车。她在食堂门口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确定一下时间，再看一下怎么乘车还有路线。
　　她专注地看着手机。这时，一团黑影从一旁的角落里移动到她的跟前，她顺着黑影往上看去，瞬间呆住了。是王磊。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仿佛被人扔进冰水中，她极力控制住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肌肉却不受控制，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蔡娟受到的刺激所产生的强烈反应，让王磊对自己冷不丁地出现，收效让他很满意。
　　“我是不成功不会罢休的人。”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
　　蔡娟从惊恐中缓了过来，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不和他啰嗦。但王磊横移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如果不想看见我，也行，给钱。”王磊一副吊儿郎当泼皮无赖样。
　　“没有。”蔡娟语气斩钉截铁。
　　“那我可告诉你，鱼死网破。”
　　王磊面目狰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他打开折叠刀的刀刃在蔡娟眼前晃来晃去。
　　“死皮狗！癞皮狗！有种你就来啊，”蔡娟扔了背包，扑向王磊。她双手握住王磊拿刀的手，大喊道，“来啊，随便扎，随便砍。”说着，她用力把刀扎向自己。
　　王磊没想到蔡娟会这么干，以为会害怕求饶。王磊只想要钱没想着要命，他慌了神，拼命地往后退缩。
　　“干什么？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放手…放手…”
　　“法律制服不了你，警察制服不了你，我用命来制你…”蔡娟近乎是疯狂地咆哮。
　　蔡娟根本不会放手，看拉不动，干脆自己身体往前冲，自己的肚子对准了刀刃。
　　路上有经过的人往他们这里探过头来。
　　这回轮到王磊害怕了，这么下去没准真的会出人命。把自己的‘大好青春’搭进去，可得不偿失啊。
　　“撒手。”
　　蔡娟被他甩到了一旁。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会缠你一辈子。给我钱，我发誓永远不再来找你。”
　　蔡娟因为刚才的一番纠缠用尽了力气，她正佝偻身体在喘气。
　　“何必呢，你想啊一辈子，日后你女儿结婚生子，啊，女婿孙子孙女啊，以后都会知道这事，你说呢，呵呵呵，你也没脸啊。你再好好想想。”
　　蔡娟浑身发颤。
　　王磊看到蔡娟的样子，知道得手了。“哼，明天准备好钱，我要是再拿不到钱，哼哼，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准备好钱。” 然后扬长而去。
　　蔡娟瘫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连站的力气也没有，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良久，她抬起头仰望着蓝天，两行泪从眼角滑落。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他就敢这么欺负人？他是泼皮无赖，是魔鬼。法律对于魔鬼是无用的，魔鬼只能用魔法去惩治，她不会什么魔法，什么都制止不了他。怎么才能让魔鬼消失？
　　怎么办？除非她死。可是凭什么？我一生没有害过任何人，本本分分做人，凭什么？就因为我好欺负？
　　终于，她咬牙站了起来。她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她捡起包拍去上面的灰尘，然后背起包，整理好弄脏的衣服和头发，往校门口走去。
　　王磊气急败坏地逃出学校后，越想越气。妈的，这么费劲。就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无依无靠，竟然又臭又硬。纠缠了她那么久，尽然一分钱没搞到，还搭进去许多钱。
　　王磊进入一家土菜馆要了酒菜，一个人喝起闷酒来。两杯烧酒下肚，他的思想又活泛起来。不行，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回去。这女人又不是没钱，她房子卖了快一百多万。又打工这么久也挣了些钱，妈的，就是一毛不拔。
　　王磊有两大爱好，喝酒和赌博。自己原来的家被他搞散了，妻子不堪忍受，带着孩子和他离婚了。离婚后不久，他把房子也赌博输光了。成为一名‘光杆司令’，什么都没有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不想工作，那些工作又累又重，还挣钱少。他经常回家找父母要钱，父母的养老钱棺材本全给他了。值钱的就剩下房子了，他拿出房本去卖，但是不是本人无法交易。去找父母，可父母是任凭他打骂就是不肯卖，他也没辙。父母是彻底榨不出钱了。
　　可王磊会‘创业’，是跟他的‘难兄难弟’那儿学到的——吃软饭。在蔡娟之前，他物色过两个‘猎物’，可是一个在东窗事发后，家里人多兄弟姐妹多而且凶，他不敢造次。一个是又谈了新对象，那个新对象把他狠揍了一顿。在这两个‘猎物’身上他都没捞到本。
　　蔡娟是他物色的第三个‘猎物’，各方面‘条件’都太好了，所以他以为这次能捞到大钱。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越想越气，咽不下这口气，竟然一分钱都没搞到手。一想到钱，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借着酒劲他又返回了学校里。
　　他在蔡娟的宿舍楼下注意到房间里没开灯，应该是没人。于是他躲进了一处阴暗中，伺机待发。
　　快晚上八点，蔡娟参加完夏姐女儿的婚礼后回到宿舍。刚到楼下，王磊一下子从阴影里跳了出来，窜到她跟前，挡住了她。
　　蔡娟镇定自若地看着他。
　　王磊有些惊讶蔡娟的反应，正在疑虑中，蔡娟先开口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钱，我只要钱。”
　　“多少？”
　　“五十万。”
　　“太多了，我拿不出来。”
　　“怎么可能？你房子可是卖了一百来万。”他的眼神中透出贪婪。
　　蔡娟低头沉默不语，仿佛是因为在思考，她往回踱了几步。“我明天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
　　王磊同意了这个说法做出了让步，他想了想，“你明天能凑多少？”
　　“十万。”
　　“好，一言为定。剩下的四十万？”
　　“剩下的，我凑齐了再给你。”
　　“什么时候？
　　“两周。”
　　“痛快，一言为定。”
　　王磊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十万，够花一段时间了。这个女人终于认栽了，铁树开花咯，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哼，早这样多好，省得他来回跑。现在他可以安心地回酒店，等着明天收钱了。
　　蔡娟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良久，她才转身。她没有回宿舍，她去了女儿宿舍楼。她站在女儿宿舍楼下，仰望着女儿宿舍房间的窗户。窗户玻璃透出灯光，想必女儿正在学习中。她想打电话给女儿，想再听听女儿喊妈妈的声音。那是她在人间听过的最美的声音，也是她最留念的声音。但她放弃了，她不想让女儿起疑心。
　　蔡娟转到了猫舍这里，这里有她关心的朋友们。虽然小胡子再也没有出现，但是她还是经常来，来喂这些小流浪们。小流浪们熟悉蔡娟的声音和气味，喵喵叫着从猫舍里走出来，用头蹭着蔡娟的腿。
　　“小流浪们，再见。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啊，我不在这里了，不能照顾你们了。”她蹲下抚摸着小流浪们，“再见，小流浪们。”
　　她和小流浪们告别后来到了校园里的一个僻静处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夜。她回顾过去，从童年有记忆开始到眼下。她相貌普通长相平平不起眼，是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平凡到连父母似乎都不曾注意到她。长大后通过工厂的招工进入工厂，开始是在车间内三班倒。但是她通过成人继续教育的学习，拿到文凭后从车间转到了工作轻松的办公室的工作。然后是遇到了老公，顺其自然地走入婚姻，再接着是女儿的到来。这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然而，生活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丈夫病倒了。即使是在丈夫病重时，他们的生活也不可怕。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没有打倒她，直到遇见王磊。一次让她足以死亡的遇见，无路可退。
　　直到天蒙蒙亮，她回到宿舍洗漱干净。之后，她站定在门口，缓缓伸出手握住门把手，稍稍迟疑了片刻后，从容地打开门，出发，去迎接将要到来的一切。
　　下午，他出现了。
　　“钱呢？”在食堂西北角的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王磊贼眉鼠眼的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蔡娟。
　　蔡娟没有回答而是冷眼望着他。王磊其实单从外表上看，还算是个人。可是贪婪和欲望却扭曲了他，此刻的他更像是个面目可憎的魔鬼。
　　王磊以为她在激烈的思想挣扎中，就嬉皮笑脸地说道，“你房子卖了那么多钱，还有你这两年挣的钱，给我这些不算多。”
　　“我凭什么要给你？”她平静地问道。
　　“谁让你遇到我？你倒霉呗。”王磊冷笑着。
　　“五十万你会满足吗？一百万会？两百？”蔡娟又继续问道。
　　“唔﹍”他被问住了，是啊，他需要很多很多钱。
　　“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他瞠目结舌，以为听错了。
　　“没有，一分钱也没有。”蔡娟讥笑着重复了一次。
　　呵！自己被这女人当猴耍了，王磊的怒火一下子被煽起，直冲颅顶。“你疯了是吧？”
　　他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她无所畏惧，眼里是嘲讽。
　　他疯狂到极点了，彻底被激怒了。他拔出了刀子对准她的肚子扎了过去。
　　“去死去死，你这个疯子。要钱不要命的疯子。”他拔出刀子又扎了一刀，“我先杀了你，再去找你女儿。杀两个赚一个。”他叫嚣。
　　刀子再一次扎进了蔡娟的身体，但是她感觉不到疼。而让她无比疼痛的是他的话语，是的。他不但不放过她，而且还要去伤害她的女儿。她明白了，她的死亡不是终结。魔鬼消失的办法只有一个！王磊点燃了‘导火索’，死神来了…
　　王磊在扎中蔡娟三刀后，感觉手上热乎乎的，他一低头满手的鲜血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松开了手连连后退，踉跄着腿一软跌坐在地，口中喃喃有词，“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他想跑，但是身体却像堆烂泥。
　　蔡娟弯腰捂住肚子，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流出。不！她不会倒下！那把刀子此刻正插在她的腹部，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拔出了刀子并紧握刀柄，刀尖对准王磊。她抬起了胳膊举着刀子冲向坐在地上的王磊。
　　王磊起先并不明白蔡娟要干嘛，但很快反应过来。蔡娟如怒吼的狮子般血红的眼睛让他感到恐惧，无奈的是恐惧更加剧了身体的瘫软。
　　说时迟那时快，蔡娟已经冲到他跟前，骑坐在他身上。他先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然后是脖子处﹍。求生的本能使他摆脱了蔡娟，蔡娟被他用力甩开倒在一旁。他站了起来，他想喊救命，但是嘴里只吐出一串血泡。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却无力站立，又跪了下去。带着他的体温的血液顺着他捂住伤口的手和胳膊往下滴落，很快他的膝盖周围出现一滩血迹，并在水泥地面慢慢往外扩散开来。他感觉到了冰冷的死亡。
　　他栽倒在水泥地面，惊恐地看向一旁的蔡娟。他的瞳孔在散大，并映射出握着刀子走近的蔡娟﹍
　　蔡娟一直在挥刀，直到失去意识﹍
　　“快，出事了。”
　　“报警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