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百里画廊

2、街巷冲突

　　林小沫是被驾驶员叫醒的。
　　他们到了中转站，舰船要蓄能，人要解决吃喝拉撒。
　　林小沫走下舷梯，看见一排中型飞行器整齐地停成对面，通往休息区的自动人行道上站着两三个人，都穿着预防辐射伤害的太空服。他想了想，跑回去花了十分钟穿防护服，确认穿好了才从舰船上下来。
　　中转站由中转中心和中转台构成。中转中心呈柱形，是物资、能源的贮存室，也是人员的活动区和休息区；中转台为飞行器提供维修、充能和起降导轨，与中转中心相连，围绕着中转中心。小型中转站只能承接100架中型飞行器，中型中转站能承接300架中型飞行器，大型中转站如同太空堡垒，常驻一个营的兵力。
　　中转站需要长期停驻在宇宙中，根据天体运动不断进行微调，以保持坐标的相对固定。
　　不管是建造还是维护，都需要一大笔资金。
　　羊毛自然是出在羊身上，所以这里的东西都特别贵，包括上厕所。
　　第一次离开母星的林同学看着明码标价的“200星币”，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机械不像人，无法给出事急从权的选项，交钱就开门，不交钱不给进，硬闯就要报警。
　　“……”林同学看了眼账户余额：110星币。
　　他从没想过上个厕所都能上出贫富差距。
　　“叮——”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电子音提示有人刷币，却没有人进。
　　林小沫疑惑地回头张望。
　　确实没人，可是门怎么突然开了？
　　难道是机械故障？
　　“……”面对那张几秒前还令他深感不适的标价牌，林同学居然生出一丝愧疚。
　　他在原地等了一分钟，确认真的没人进去，才瞻前顾后地走进洗手间。
　　十三分钟后，林小沫接到驾驶员的通讯，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赶在起飞前登上飞舰。
　　看着林小沫他们平安离港，一个戴着深色头盔的人从墙后转出，登上了一架飞行器。

　　接下来的航程可谓一帆风顺。当飞舰降落在第四行政星时，距离出发时间已过了29个标准时。
　　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做准备。
　　旅途疲劳的林同学拍了拍脸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集合地点走去。他记得那个地方叫阿卡姆里，应该就在这个小镇上的某一处。
　　“您好，请问阿卡姆里酒店怎么走？”林小沫礼貌地询问街边的摊贩。
　　“不知道。”小贩玩着虚拟游戏，看也没看他一眼。
　　“打扰了。”
　　“您好，请问阿卡姆里酒店怎么走？”
　　……
　　半小时过后，林小沫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问了二十多人，都说这里没这个地方，可坐标显示就在这附近。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通讯器黑屏了。
　　一般来说，通讯器不会出现罢工的情况，因为可以通过生物质能和热能续航，可当磁场环境发生显著改变，通讯器外壳又恰好存在破损，就可能破坏通讯器的内核，导致仪器失灵。
　　林小沫从未遭受过如此大的考验。
　　好在林同学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等肩膀的酸疼稍稍减轻，他就开始了下一轮寻找。
　　这次，他的目标不是酒店，而是警察局。

　　“您好，请问警察局怎么走？”
　　高大的男人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林小沫清澈的眼睛。
　　“你去警察局干什么？”男人笑了笑，嗓音低沉略带沙哑。
　　“我要去阿卡姆里酒店，但不知道怎么走。”
　　男人转过身来，从头到脚打量林小沫：“你也是志愿者？”
　　林小沫眼睛一亮：“是的。你也是吗？”
　　“对。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太好了，谢谢你。”林小沫高兴地鞠了一躬。
　　男人温和地笑着：“不客气。都是志愿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林小沫走到他身侧，与他并排前行：“你是怎么找到这家酒店的？”
　　“我打了客服电话，你没打吗？”
　　“没有，我通讯器坏了。”
　　“哦，那是挺麻烦的。”男人点了点头，“所以你想到警察局修复通讯器，再问酒店地址？”
　　“对，没想到直接问对了人。我叫林小沫，你呢？”
　　“胡菲斯。”
　　好不容易找到了同伴，又放下了包袱，林小沫心情激动，没有留意周遭的景物。当他发觉不对劲时，已经被胡菲斯带到一条阴暗、破败的死巷里。
　　“……”在象牙塔生活了25年的林同学眼睁睁看着男人步步逼近，脑袋里一片空白。
　　“胡菲斯……”林小沫靠着墙壁缓缓下滑，想抱住自己的膝盖，却被一把刀抵住脖子。
　　林小沫咬紧牙关，猛地踹向胡菲斯的要害，反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脚踝。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胡菲斯身后窜出来，雪白的刀光一闪而过。林小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奔跑。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抗。
　　“砰！”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林小沫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向前摔倒。
　　前面的人反应极快，在他倒地前扶住了他，把他拖到有灯光的巷口。
　　林小沫这才看清这个人。
　　黑色的鸭舌帽反戴在头顶，衬得白瓷般的皮肤更加透亮；玉雕般的五官充满少年感，却被凌厉的唇线冲淡了几分稚气；有型的腰线隐匿在薄衫下，看上去出奇的俊美。
　　这么漂亮的小孩，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吧。
　　林小沫松了口气，急剧的心跳开始平复。
　　少年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沫撑着膝盖重新站起来，声音也不抖了：“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点点头，算是回应。
　　林小沫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电击棒，按下启动开关：“我要回去看看，然后报警，但我的通讯器坏了，能不能借用一下？”
　　少年沉默片刻，然后说：“可以。”
　　林小沫和少年一起往回走。
　　强光手电把方圆5米照得雪亮。林小沫拿着手电和电击棒走在前面，少年两手空空走在后面。林小沫不忘叮嘱少年：待会遇见坏人，你来报警，我来打架，打不过就跑，我这还有烟雾弹。
　　少年不置可否。林小沫一厢情愿地把沉默当成默认。
　　回到那条死巷，胡菲斯已经不见了，墙上有许多划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林小沫仔细查看周围的痕迹，少年就站在光的边缘。
　　“发现什么了吗？”少年问道。
　　林小沫摇摇头，又在背包里翻找：“我看看还有没有……”
　　“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少年迅捷地转过身去。就在他偏头的一刹那，林小沫举起一把袖珍手枪，朝少年扣下了扳机。
　　“呲——”强劲的电流流过少年的身体，少年颤抖着瘫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
　　林小沫掏出两幅手铐，一副铐住少年的双手，一副铐住少年的双脚，将少年从地上扶起。
　　少年浑身无力，任由林小沫摆弄。
　　“把你同伴叫来。”林小沫用手电拍了拍少年的侧脸，过了把街痞流氓的瘾。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副“拒不认罪”的态度。
　　看他一点没有主动招供的自觉，林小沫只好替他补上：“你们两人合作。一个用暴力，一个仙人跳，给受骗的人下连环套，专挑人生地不熟的志愿者。要么跟我去警察局，要么把你同伴叫来私了。”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在进行思想斗争。
　　林小沫再添一把火：“我没去过警察局，但听说有警察会对年轻漂亮的囚犯动手动脚。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何必呢？”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少年的痛点。他抬头瞄了眼林小沫，终于开了尊口：“他有枪，你打不过。”
　　“那你叫他来救你。”
　　“不松手铐怎么叫？”
　　十五分钟后，林小沫把手腕上的通讯器拆下来，递到少年嘴边。
　　他的手腕纤瘦苍白，可以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修长的手指灵活有力，拆卸时犹如翩飞的蝴蝶，尽量避免与他人触碰。
　　“联系胡菲斯。”少年垂着眼，视线落在林小沫的背包上。
　　“滴——”通讯接通。
　　“我被人抓了，你来救我吧——可以了吗？”后一句是问看着墙壁发呆的林小沫。
　　“十分钟内见不到人，我就先奸后杀，你看着办吧。”草根演员林小沫敬业地补完最后一句，挂断后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呵。”少年轻笑一声，不知是嘲讽台词还是嘲讽演技。

　　胡菲斯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到达现场。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少将被铐住双手双脚，嘴上粘了层胶布，冰冷的眼神里威严不减，无声地恐吓他走进猎人布下的陷阱。
　　“呲——”胡菲斯“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两分钟后，林小沫坐在两名“敲诈未遂”的“犯人”面前，电击棒放在手边，强光手电对着远处，以防“漏网之鱼”偷袭。
　　“为什么敲诈志愿者？”林小沫一脸严肃，说话时面向胡菲斯，电击棒却对着少年。

　　胡菲斯：“其实——”
　　少年：“因为缺钱。”
　　胡菲斯：“……”

　　林小沫转向少年，电击棒也换了个方向。
　　“我和他都是志愿者，来之后钱很快花光了，又想买点装备，就想从别的志愿者身上下手。”少年淡定地说，“我们也没想害人，就是看谁装备多就匀点。本来今天是最后一单的，没想到遇上了你。”
　　“你们坑了多少人，拿了多少装备？”
　　“记不清了。”
　　电击棒电了一下胡菲斯。
　　“大概五六人吧，也就拿了些麻醉剂、跌打药、护甲什么的。”
　　林小沫点点头：“东西放在哪里？”
　　“酒店。”
　　“哪个酒店？”
　　“阿卡姆里酒店。”
　　林小沫的眼皮跳了跳：“酒店在哪里？”
　　“在郊区。”少年笑了笑，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扬，“松开我，我带你去。你也不想迟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