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请睁眼[无限]》不摧

84、希望工厂

　　青凛看着这小家伙霎时熄火的模样，轻轻呵笑了一声，把夹在两指间的木牌一亮，让郎双看清这上面的字。
　　青凛：“讲讲吧，你走过这条小道，都做了什么？”

　　郎双咬了咬嘴，低头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开口：“刚刚说了，我有一个妹妹。”

　　青凛想了想，笑了：“我也有。”

　　郎双：“她没成年。”

　　“我也是。”青凛说完察觉不对，翻了下眼皮，又改口，“哦，不，她也是。”

　　郎双已经逐渐习惯了青凛不太会说人话这件事，在默默瞥了青凛一眼后，继续说道：“我们父母死后，她被吓出了病，一直咳嗽，就是我说过的，镇子里的传染病。”

　　青凛挑眉：“所以，我当时问你那些死人怎么回事，你在拿这个搪塞我？”

　　郎双无所谓地怂了怂肩：“不行吗？”

　　青凛：“可以，继续。”

　　他们两个还站在楼梯口，被刺骨的阴寒所洗礼。
　　但谁都没动，依然在这讲述和倾听着故事。

　　郎双：“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从小到大，怕虫子，怕老鼠，怕疼，爱漂亮。作为哥哥的，把她宠得很好。每天，都会给她柔顺的发辫上，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墓地里那具安静的少女尸身，看着的确像郎双所说一般，是个乖巧的小女孩。

　　青凛回想了一下念念的模样，尝试附和道：“嗯，她也很可爱，父母应该也死了，从小到大，生吃人肉，不怕黑，不怕疼，能跟邪灵沟通，不受精神污染。作为哥哥，很欣慰。我还给她扎过马尾。”

　　不止如此，念念还会拿她哥的信物当发绳，拿她哥的联系方式换得不用写作业的待遇。
　　聪明得很呢。

　　“……”郎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妹妹吧？”

　　青凛：“当然不是。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继续。”

　　郎双无可反驳，深吸了口气：“然后她死了，自杀。用我刻木雕的凿刀。”
　　他说得断断续续，仿佛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能重新面对这一事实。

　　“等等。”青凛揉了揉额角，觉得这话太跳跃了，“怎么突然就自杀了？”

　　“穷。”郎双淡淡，“这个病花钱，花很多钱，也许是不想拖累我，又也许是不想花我用那种方法赚来的钱，谁知道呢，我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青凛闻言一笑，捕捉到了最感兴趣的一个词，上下打量郎双：“那种方法是指？”
　　这小孩容貌确实很清秀俊美，这种含糊不清的说辞，真的很难不让人误会。

　　郎双冷酷：“不是你想的那种。”

　　“哦，你之前说她是吓病了的，传染病是怎么吓出来的？”青凛问。

　　郎双叹气：“自从希望工厂建成后，每天都在运作那些不知名的机器，弄出了很多污染，小镇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一旦身体受惊、变差了，很容易染病。”

　　“在她死后，你将她的尸体放到了废弃已久的墓地。”青凛的脚有些僵，踱了两步，“是不想让工厂发现她？”

　　郎双答得干脆：“对，我不希望她变成那种只有一具躯壳的伪人。从前，镇子上死去的人都要葬于冰河之下，墓地只是用来埋葬衣物作为缅怀，但现在河水很脏，我不想弄脏我的妹妹。就先把她放在那里。”

　　所以是冰雪代替河流，掩埋了这里为数不多的最后的原住民。
　　而被剩下的孤家寡人，把风铃带到了身上，开始在这害死了妹妹的工厂内外游走。

　　工厂外的风沿着空旷的安全通道往上吹灌，冰冷的气息阵阵扑在两人的身边。

　　故事关键的一环已经被接上。
　　一群或天真或狡诈的人类欺骗了另一群满怀希望的人类，建设了据说有起死回生能力的希望工厂，但却造成了一出出更无力的悲剧。

　　在这荒谬的镇子上，有一个兄长背负着妹妹的死亡，似乎要向元凶问罪报仇。

　　但还有一些谜团。
　　比如，为什么那些后来的居民会相信工厂是真的？
　　比如，所谓的先例是什么？
　　还有，郎双为何对工厂的内幕如此知情？

　　48号把目前的信息总和了一下后，推测道。
　　【也许在找到郎双更多的把柄前，他不会再说其他的事了。】

　　青凛：不，还有一个问题，他肯定会回答我，而且对我很有用。调一下副本介绍。

　　当时的介绍中，有一句让青凛铭记至今的话。

　　48号立即亮出了系统的面板。
　　【而一切的伊始，也许是一具覆雪荒野中的无名尸身。】

　　看完这句，青凛长指一挑，勾起郎双的下巴，含笑低头问道：“你什么时候把你妹妹送到墓园的，在我来时左右？”

　　那时副本刚形成，哪怕是刚下起大雪，雪下依然有隐约可见的鞋印。

　　“嗯，是的……在你们来之前。”郎双目光不自觉地向旁边瞥去。
　　不知为何，他依然不敢直视面前男人冷艳得逼人的面庞：“所以我刚好发现你们想进小镇，就操纵傀儡吓唬你们。”

　　“好了，我找到副本的形成原因了。”青凛拍了拍郎双的肩，“感谢你的妹妹吧。”

　　【咦？宿主已经知道主线任务的答案了吗？】

　　青凛：没错，副本形成的真正引子，是郎双妹妹的希望。

　　48号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

　　青凛：因为没有别的答案了。想想孙嘉许，企图驱策混沌的人，一定会和它融为一体。

　　这整个希望工厂中，活人希望亲人复活的愿望固然很强烈，但他们的希望只是副本的燃料，他们无法掌控这个副本的一切。

　　郎双的复仇希望也很强烈，但看起来，他似乎觉得自己一定能完成，并且也完全没有被混沌污染的模样，看起来比时刻担忧青凛抛弃自己的李三还要清醒。

　　所以，一定是某个被遗漏的小东西，把自己的希望献给了混沌之力，才激活了它，形成了这个副本。

　　比如，绝望自杀者死时的希望。
　　这种渴求，这种无能为力的希冀，将比所有副本内的生者都更为强烈。

　　48号默默记录下了青凛的分析，在迅速上传后，有些惊讶。
　　【系统判定，该推断的正确率约80％】
　　【主线进度：查明副本形成原因并解决50％】

　　青凛：才80？

　　【毕竟没有别的证据作为支撑，但宿主可以按照这条猜测去试着攻破副本，如果副本真的被攻破，那么就证明，这个正确率是100％。】

　　青凛：一定是100。
　　青凛深解人类欲念的强大，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判定比伊甸园的系统更为精确。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郎双的精神状况没受到影响。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温柔乖巧的妹妹，无意中庇护了一下自己的哥哥。

　　郎双听完了青凛所有的复述，有些讽刺地笑了笑：“所以是，她向神明祈愿，却只有无尽的混沌回应了她吗？那真该死，这一切都真该死。”

　　青凛唇角微弯，手指轻轻搭在嘴角，遮住了因笑而露出的小抹森白尖牙。
　　他说：“不一定，也许蛇也回应了她。”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出现了一声蛇的低吟。

　　郎双一愣，目光飞快地瞥过青凛的竖瞳，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他有些慌乱地退了一步：“好了，我不在乎你是蛇还是什么……我妹妹希望什么，也已经不在我的考虑内了，现在我要出去忙点别的事情，你要是还想调查这个工厂，就快点查完，早点出来。”

　　见郎双这副风风火火还想赶人走的样子，青凛疑惑：“你难道想把这里炸了吗？”

　　郎双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青凛机械地眨了眨眼。

　　被看穿的郎双有些恼羞成怒，他低头用力地搓了搓衣角，狠狠把塞在铃铛里的棉花丢到地上：“我走了！”

　　又是一阵清脆的风铃摇曳。
　　随着铃声越来越远，郎双也离开了。

　　青凛依然停在原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副本的形成原因已经找到，那么让希望工厂停运看似是最好破解副本的办法。

　　但那个小姑娘的愿望就仅此而已吗？
　　她到底是为何自杀呢。

　　青凛正想着，忽然感觉脚底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
　　郎双动得那么快？

　　青凛一动不动，环顾着四周，但双脚有些站不稳了。
　　就在此时，一股股来自地面的破碎震动声逐渐清晰。随即，他脚下一空，骤然失去重心，狠狠向下坠落。

　　48号红色的警报骤然填满了青凛的视线。

　　【四周温度：18℃，当前体温：19℃】
　　【四周温度：8℃，当前体温：15℃】
　　【四周温度：-2℃，当前体温：8℃】
　　【温度持续下降中……】

　　·

　　希望工厂最高层，某间监控室内。

　　有个衣服上印着【万界商会】四字的人战战兢兢地询问：“先生，这样真的可以吗？他看起来像是伊甸园的人。而且，在有潜能手环的情况下，我们的冰窖一时半会冻不死人的。”

　　在这人的身边，一个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男人没有回应。
　　他只是伸出了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放在了显示着冰窖的监控屏幕上。

　　那双手抚摸了一下屏幕后，主人才慢慢答道：“有用的。他怕冷，不然为什么一进工厂，就大动干戈，强行打开了供暖？就算冻不死，睡一觉也是好的。”

　　【万界商会】的人似乎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男人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当然是，跑啊。”

　　“啊？”【万界商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男人撅了撅嘴：“陷害完就要赶紧跑啊，傻子，等他发起疯来，我们可一个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