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与月光》会说话的鬼

12、Chapter12

　　许云雀很想动一下受伤的左腿，晃起来应该会很好玩吧，荡秋千一样。

　　可是她知道不可以，那样腿一定会很痛，说不好还会二次受伤。

　　病房在背阴面，温度有些低，她身上盖了被子，寒冷却从那一条露在外面的腿上蔓延开来。

　　连骨头都是冷的。

　　如果暖和一点应该就没有这么疼了吧？

　　真的没有人考虑到她这样光穿一个病号服会很冷吗？她看到一旁放了她前两天穿的那一身衣服，太远了，够不着。

　　终于等到方越山回来，许云雀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让自己坐直，语气略带幽怨，“你给拿那件衣服过来，我冷。”

　　方越山听话的拿了衣服递给她，注视着她穿上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看向她，显然是才反应过来。

　　“我忘了你才穿这么点。”他去拉她的手，摸起来有些凉，顿时愧疚起来。

　　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大概是刚刚她一醒来他就太慌乱了，又想着要让医生看看，又怕她饿了……

　　“没事。”瞟了一眼他手上拿的袋子，许云雀开口询问，“买的什么？”

　　“云吞面，我想你刚醒要吃得清淡一些。”
　　“我平时口味也挺清淡的吧？连醋都没有吗？”
　　“你胃里都是空的，我想吃太多酸的不好，只给你加了一点。”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

　　许云雀原本是想自己拿着吃的，毕竟她的手没有受伤，她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要不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有些烫的，你是病人，又这么久没吃了，估计也没什么力气，就让我喂你吧。”方越山连着说了一大串话，她也不好拒绝。

　　说是云吞面，其实就是馄饨面，没有蛋皮，也没有紫菜，上面还飘着一圈葱。

　　他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一次性勺子太小，馄饨太大，馄饨就又掉了下去，溅起有些烫的汤。

　　是疼的，但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觉得烫。

　　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又舀了一个，凑近嘴边，轻轻地吹凉，感觉差不多了才喂给她，怕又掉下来，就把碗放在下面接着。

　　跟喂小孩似的。

　　抛去粉红泡泡而言，许云雀觉得这么吃有点麻烦……

　　“要不我还是自己吃吧。”
　　“好。”

　　吃好东西，方越山要去接方景凡放学，确认许云雀没有什么事才离开。

　　许云雀拿出手机无聊地翻着新闻，难得地看到了一个好消息——

　　函盐市杂技团的两名杂技演员在意大利米兰“吉尼斯世界纪录挑战赛”上，单手托举头顶30秒倒立旋转达到了56圈，破了记录。

　　对于被困在病床上的许云雀，这算是一个很难得的好消息了。

　　看到同行能为祖国争光，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借着这个理由，她终究是没忍住哭了一场。

　　要是她没有答应尚杨再来一次就好了，她明明知道老师不在，就两个人练习风险很大的。

　　她明明可以避免的……

　　·

　　临近傍晚的时候，张昕苗来看她，带了好几个人一起，基本上都是从小就在一起练习的师弟师妹们。

　　大家一起给她买了个果篮，准确来说是果盒，包装得漂亮精致。

　　刘度翎和另外一个姑娘都给她买了束花，大家都了解她平日里的喜好，挑了一些比较鲜艳的花，病房里倒是难得地多了一抹色彩。

　　张昕苗坐在她的床边，其他人则是围着病床站成了一圈，有的担忧，有的难过，有的微笑着看她。

　　慰问伤员，是这样的。

　　可这样的场景让许云雀有些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受伤的国宝，她有些害怕太多人关心她，心里有种不安，怕给人添麻烦。

　　说实在的，她的伤没那么严重。

　　张昕苗先是客套地了解了一下她现在的基本情况，知道她伤得不算重也就放心了。

　　大家也跟着松一口气，一个两个地和她分享这两天的事情。

　　“没事，你好好休息，等好全了再回来，不然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剧院领导那边我去替你说，你好歹也算半个台柱子，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许云雀知道老师向来关心她，可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动，“老师。”

　　她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难了，那些领导哪里是好掰扯的，场地、经费说不好就都没了。

　　“你们没什么别的事就先走吧，我和她还有一些事情要聊。”张昕苗转身看向大家。

　　老师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留下来打扰，纷纷告别离开。

　　刘度翎走前朝许云雀使了个眼色，想告诉她自己一会儿还会再来。

　　许云雀心领神会，朝着她眨了下眼。

　　等到众人走后，许云雀一把抱住了张昕苗，像个委屈的孩子，“老师。”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张昕苗有些心疼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一如从前。

　　“还要半年才能好。”语气中似有埋怨，怨要那么久才好，怨自己没好好注意。

　　“没事，老师等你回来。这半年，你就好好休息，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休息过，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做一些平时做不了的事情。等能走的时候，出去旅游，玩一玩也好，放松放松，或者，想不想做个美甲，漂漂亮亮的，现在不做以后可就不让了哦。”
　　“嗯，我好好休息，到时候以最好的状态回去。”

　　今天来的人里面并没有尚杨，许云雀有些奇怪。

　　认识的时间固然不算长，但她也知道他从来是个知错就改的性子，许云雀这次受伤害和他脱不了干系，于情于理他一定要来看她的。

　　怎么今天没跟着大家一块？

　　“想问什么？”
　　“我看今天……尚杨怎么没来？”

　　提到尚杨，张昕苗不禁叹了口气，“尚杨被他老师带回姑苏了，他家里人托我给你买点东西道歉，你看，那几个礼盒都是他们让我帮忙买的，都是好东西，你可都要吃了，补一补，别浪费哦。”

　　“那他以后……”
　　“这你放心，还会回来的。”
　　“嗯，那就好。”

　　“你不怪他吗？”
　　“怪他做什么？已经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怪我自己没注意，明知道有风险还……”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来人是林冬静。

　　和许云雀猜想的别无二致，林女士果然是拎着保温桶出现的，而且保温桶里必然是大骨汤。

　　“妈妈。”

　　听着动静，张昕苗转头看向门口，“师妹，你来了。”
　　“嗯。”她语气淡淡的，叫人察觉不出什么情绪。

　　“晚饭吃了吗？”
　　“没呢，不过三点多才吃了一碗云吞面。”
　　“那也不早了。”
　　“啊？”

　　林冬静把保温桶和保温饭盒往桌上一放，直接就把保温饭盒打开了，并没有预期中饭菜的香气。

　　饭盒里是白菜肉丝面，加了个蛋，但看上去还是很寡淡。

　　她把一个饭盒递给许云雀，另一个则是给了张昕苗。

　　张昕苗打趣她，“还有我的份呢？”
　　“做多了。”

　　做多了也不用带过来吧，明明是猜到她在，特地多备了一份。

　　吃了几口，张昕苗觉得味道有点淡，就直说了，“味道好淡啊，就不能给我单独加点辣椒吗？”
　　“胃不好还想吃辣的，不吃给我。”林冬静作势就要去拿张昕苗的碗。

　　张昕苗立刻拿开，护着自己那一碗面，又吃了一口，“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许云雀吃了大概半碗面就吃不下了，从家里带过来的面，有些坨了，又是很大一碗，她真的饱了。

　　“妈，吃不下了。”
　　“行，面吃不下了就算了，喝点汤，煲了好几个钟头呢。”

　　保温壶被打开的瞬间香味就飘散开来，许云雀闻到这味道只觉得原本已经吃不下的肚子又多了一块空间，她咽了一口口水。

　　大骨汤的表面并没有多少油，大概是林冬静装的时候撇过油。

　　其实结婚以后，她搬到方越山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林冬静煲的汤了，还真是有点想念。

　　许云雀拿着碗，喝了一大口汤，只是看着碗里巨大的难啃的骨头，有些头大，“妈妈，下次放小排骨好不好？”

　　“哪有炖小排骨的？”
　　“大骨头吃起来不方便，营养价值上来说，两个是一样的。”
　　“行，下次煮藕汤吧。”
　　“谢谢妈。”

　　·

　　“进。”

　　江卉杳先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发现只有许云雀一个人在。

　　许云雀疑惑地看向她，“干嘛呢？偷感好重。”

　　“哎呀，我这不是看看，万一还有别人在……”她一边说着一边关上门走了过来。
　　“谁在也不会拦着不让你进啊，我妈刚走。”

　　注意到边上放的一堆东西，江卉杳狐疑地盯着她，“这么多东西，还有谁来过了？”

　　她翻着那几个礼盒，一个个看过去，不认识，但是好像都挺贵的。

　　“我老师，师弟师妹，还有我妈。”
　　“你老公呢？”
　　“我醒来的时候他在，晚点会过来陪我。”

　　江卉杳坐在床边，背对着许云雀，两手撑在床边，若有所思，“真羡慕有这么多人记挂你，我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要是生病了都没人陪。”

　　“滚哪，从这开到你爸妈家也就两个多小时。”
　　“这不是跨市了嘛。”

　　许云雀从她背后抱住她，只是她这个状态抱不住多少，“嗯，你有我。”

　　江卉杳抓住许云雀垂在自己身前的手，“我有你，真好，男狐狸精什么都给老娘滚远点。”

　　“一看这个保温饭盒就能猜到是你妈带来的，骨头汤吧。”
　　“嗯。”

　　转过身，她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本来还能再早一点来的，今天有个小朋友家长临时有事，我就多看了一会儿，回家换了一套衣服才过来。”

　　“理解的，江老师。”
　　“感谢理解，许老师~”

　　“没吃饭吧？汤还热着，要不要喝一点，你不是最爱喝我妈煲的汤了吗？”
　　“嗯。”

　　喝完了汤，江卉杳差不多吃了个半饱，笑着看着许云雀，就不说话。

　　不知道她要干嘛，许云雀被她看得想笑，“干嘛呢？”

　　江卉杳歪着头，戳了戳她的鼻子，“我还以为你会情绪失控会特别难过，然后抱着我大哭一场呢。”

　　“唉，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哭又有什么用呢？哭能改变什么吗？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感受到江卉杳怀疑的目光，“好吧好吧，我已经哭过了，现在哭不出来了。”

　　“哎呀呀，心疼我的宝宝。公园里的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

　　这话听着耳熟，许云雀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江卉杳！我是骨折了，不是瘫了！”

　　看着她还能和自己吵，江卉杳总算放心了，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许云雀对肩上芭蕾有多热爱了。

　　“我跟你说，这就是你人生的一个劫，现在已经过去了，相信你很快就会事业蒸蒸日上，青云直上！”

　　“那江大师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复工呀？”

　　江卉杳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副塔罗牌。

　　两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

　　“公园里的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化用的是史铁生《秋天的怀念》“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相信大家爱都很熟悉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