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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三哥,鱼骨头已经煮够10分钟了。”声音婉转轻灵,闭眼倾听就能幻想出一个明媚可爱的二八少女,可惜说话的是个黑黑瘦瘦,面容最多被评价成货真价实的“平平无奇”的二八少年。

      林不见颠颠笊篱,焯好的玉米粒和四季豆被一股脑地倒进青花瓷碗里,之后是腌制好的肉馅。林不见拿瓷勺分别舀了盐、糖和胡椒粉倒进碗中,放下勺子后又一把抄起快要见底的蚝油瓶子,瓶口对着瓷碗,手掌啪啪啪地使劲拍瓶底,浓稠又稀少的蚝油顺着瓶壁缓慢滑向瓶口,最终滴在其他调味料上。林不见又撒了一把生粉以便馅料更加紧实,然后就一手扶住碗沿,一手开始抓搅馅料。

      林不见穿到这具身体里近一个月,已经习惯林时来的声音,闻言便指挥道:“滤……,啧,算了,都倒回锅里就行,再煮十分钟,把姜丝和冬菜放进去,然后就能出锅了。”林不见做鱼片粥时,煮完的鱼骨习惯过滤一下渣滓,但1980年的林家里没有密漏,只能凑合。

      等到林时来小心地把鱼骨汤倒进砂锅里,重新盖好砂锅盖,又把煮汤的铁锅洗刷干净时,林不见已经利落地搅拌好馅料并洗干净手。

      林不见在围裙上擦干手,把醒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面团成了两半,林不见分别将面团滚成长条状,然后切成一个个等大的面剂子,再用掌根把一个面剂子按扁,然后就左右开弓,一手旋转面剂子,一手滚动擀面杖,不过几十秒,所有面剂子便都成了形状规整、厚度适中的面皮。

      说起来,林不见演了整整两个星期,才让自己成了个擀面皮的熟练工——林不见上辈子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擀面杖是厨房必备厨具,可他穿越过来附身的原主却是江城人,妥妥儿的南方沿海城市,饺子皮和面条之类的都是去粮油店买现成的,原身会做饭,却从来没用过擀面杖。

      林不见买擀面杖前很用心地做了铺垫,但其实属于典型的做贼心虚,做的还都是无用功,因为如今和他一起同住的只有两个人,母亲孟阮和弟弟林时来,而这两个人都没把林不见突发奇想买擀面杖的事放在心上。

      客厅座钟的时针指向七点,鱼片粥和香煎玉米饼准时出锅,兄弟二人花了十分钟就干完了这一顿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早餐,然后就背起挎包出门上学去。

      走之前,林不见在饭桌上留了便条,叮嘱孟阮厨房里有粥和玉米饼——孟阮昨天后半夜才出差回来,这时还没有醒。

      林不见所上的三零一中学是所中专学校,这时候的中专与四十年后的中专不同,含金量极高,有多高呢——这时候高考是可以报考中专的。

      中专生毕业后,学校管分配,他们端的是“铁饭碗”。所以,对于家里负担重,对考大学没信心成绩又好的初中生而言,中专是很好的选择。

      只是,林不见原身并不属于这两类,原身会选择报考中专是为了尽早工作、留在江城、照顾母亲。

      对于母亲孟阮,无论是原身还是穿来的林不见,感情都有些微妙。

      这里就要先说一下林家的情况。

      林家一共六口人,一对儿父母加上四个儿女。

      先说父母。父亲林向东是高中语文老师,孟阮则是翻译,还有留学背景。

      听起来很体面的职业在特殊时期却不大稳妥,特别是林向东,受了不少罪不说,好不容易改革开放了,林向东却查出胃癌,痛苦地熬了两年,林向东还是在林不见穿过来的前三个月时去世了。

      而本该作为儿女精神支柱的孟阮却在过完林向东头七的第二日买了农药,虽然最后因为林不见原身发现的及时,孟阮放弃了自杀,但性子冷淡许多,对外人时还维持着以往的亲和与活力,在家时却很少说话,就算对她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漠视了不少。孟阮如今完全把自己埋在了工作中,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却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在这个时代,翻译,特别是口译人员的工资十分可观,几乎是普通工人的七到八倍,这时候城镇职工看病不需要花钱,单位全报,所以林向东的病对林家在经济上的影响很小,但具体到柴米油盐的事,自林向东去世后,无论是在原身的记忆中,还是在林不见穿过来的日子里,几乎都是林不见在顶着。

      再说几个孩子。大姐林风如今在京城一所师范上大三,二哥林长松在部队当兵,剩下的林不见今年刚考上中专,而林时来则在上初二。

      只从几个孩子的情况就能看出来,林向东和孟阮对孩子的培养很用心,即使是在最紧张的那段时间,林家的孩子们的学习也没中断过。但五指有长短,感情方面,林不见的原身却是最被忽略的那个。没办法,林不见这个排行真是天生的劣势,而他也不是那种会讨欢心的孩子。

      除了对母亲的亲情外,原身心底隐秘而羞怯地希望着能通过照顾母亲和弟弟来吸引母亲的关注以获得更多的认同,林不见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甚至上感情上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愿意承担起原主的责任,但他对孟阮自杀的事,比起原主的惶恐和心疼更多还是气恼,原身和弟弟可还没成年呢,这也忒不负责任了。

      林不见禁不住想起自己那对儿印象更加模糊的亲生父母,忍不住叹气,看来不管是哪个时空,他也没有当宝贝心尖肉的命啊。

      林不见正想的出神,视线里突然有一物对着他猛飞过来,林不见下意识地迅速向后仰倒,那东西就擦着他的鼻子尖,一下撞到后桌同学的脑门上。

      那同学“哎呦”一声,林不见直起身的同时,也回过神,然后就对上语文老师愤怒的小眼神。

      林不见特别佩服他们语文老师的观察力,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自己没认真听讲的,次次都能被他抓住。林不见转过身捏起张团结桌子上那根只剩一指节的粉笔头,在一片偷笑声中,小跑着给语文老师送回讲台。

      语文老师一手接过粉笔头,一手就用课本敲林不见的脑瓜顶:“林不见同学,你要是不想听课再走神,你就出去罚站!”

      林不见心下腹诽,放几十年后,你打我一试试,嘴上却应承着:“刘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认真听讲。”

      和原身不同,也和这个时代渴望着知识的同学们不一样,林不见虽然不厌学,但要论多爱学习也是没有的。上辈子的林不见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学校既不是985,也不是211,而且赶上疫情,他的大学生涯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的,更悲催的是,他学的是酒店管理,在那个当口,怎么听都是个毕业即失业的专业。

      事实上也是如此,除了实习的半年,林不见在一家三星级的连锁酒店里当了几个月的大白服务员,之后就在家里蹲了一年,除了直播做饭,啥都没干。然后就越蹲越懒,越蹲越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对要不要找个酒店当服务员也十分犹豫,犹豫着犹豫着就犹豫到了这里。

      林不见也看过穿越类的小说和电视剧,主角无论是金手指大开以一人之力推动社会科技发展的,还是普通一点发家致富顺便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至少人家都有比较明确的目标,就算暂时没有长期目标,也会有某个困境需要主角尽快突破的短期目标。

      如今轮到林不见自己,虽然换了个时空,但林不见发现,“未来”依然在一片迷雾之后。他没有成为龙傲天的能力,也无法明确说出“我是一个要成为XXX的男人”中的“XXX”到底是个啥,家庭和周围环境虽然不是最好,但也足够轻松舒适,而以他的性向要在这个年代找“老婆”会被请去喝茶,想来想去,林不见发现自己除了按部就班地上课,能做的事似乎只有“发家致富”。

      想到这里,林不见才想起一事,心里放着和学习无关的事,课堂时间过得愈发缓慢,好不容易等到摇铃的阿姨从窗边走过,刘老师又磨蹭了两分钟才宣布下课,林不见第一时间转身,手肘搭在椅背上:“张团结,你问你三叔了没?”

      张团结想到刚刚受到的连累就不想搭理林不见,不过想到林不见应承的红烧肉,还是没好气地回答:“问了,整版的还剩四版。”

      林不见先是一喜,又皱眉:“之前不是说有五版吗?”

      “用了啊。”张团结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林不见,“买了邮票不用能吃吗?”

      林不见翻了个白眼:“能啊,你不就准备从我这里敲一顿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吗?”

      张团结被林不见堵得说不出话,一指脑门就要算前账,林不见赶紧探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轻柔地放回课桌上,对着张团结的脑门“呼呼”两口,笑着低声问道:“吹吹就不疼了,刘老师这手飞镖的本事也真厉害。说正事,多少钱?”

      张团结被林不见喷了一脑门吐沫星子,倒也不在意,只受不了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4套整版加上47枚单张,50块。”

      林不见和张团结谈论的是大名鼎鼎的“庚申年猴票”,林不见穿过来的月份有些晚,江城又是大城市,他去邮电局时已经找不到了。没想到同班同学的叔叔在邮电局工作,张团结三叔工作的邮电局位置偏一些,当时为了完成业绩,花了一月工资自己买了五版。

      自78年邮票公司重新开业后,邮票价格已经三次提价,但整个邮票市场仍然处于恢复阶段,真正的热潮要等到三年后,所以,此时用一月工资换五版邮票,是人就会心疼。也是因为如此,张团结的三婶没少和亲戚抱怨,所以张团结知道三叔手里有猴票,而林不见才有机会占这个便宜。

      4套整版加上47枚单张,原价是29块3毛6,猴票现在可还没有展现出升值的巨大潜力呐,对方这要价着实不低。

      不过林不见没还价,只点点头:“我放学给我姐去个电话,看她同学接不接受。”“姐姐的同学”自然是虚构的,不过是财不露白。

      林不见放学后也确实去了一趟邮电局,不过是为了给林风和林长松打电话报告一下孟阮的近况。原主没把孟阮的情况告诉其他兄弟姐妹,林不见却不打算自己背着这事,林时来还没成年就算了,林风和林长松必须得知道。

      林长松出任务不在,林不见只留了言,林风却是在电话里叮嘱林不见,她往回寄了肉票和粮票,让他这几天注意一下。

      林不见离开邮电局又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倒不是为了买晚饭,江城人晚饭吃得简单,随便弄点儿粥面就行,这一点和林不见本身的习惯也一致。林不见准备买点儿明天早饭的材料,和未来想做什么料理就买什么材料不一样,如今的林不见是能买到什么再根据材料决定做什么。

      这一趟花了林不见不少时间,他还以为到家时,林时来至少能把粥煮上,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陌生女人,以及乖乖站在一边的林时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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