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339爱情传奇》竹之桃

14、草蛇灰线期

　　95-97年，发生很多事。要谈《春光乍泄》对他的影响，还得先把他这两年的事业发展捋一下。

　　首先，是歌唱事业。
　　各家唱片公司从张国荣回港之日起，就想让他复出歌坛，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张国荣也终于转变态度。

　　在私人聚会时，张国荣握上卡拉OK的话筒就不撒手，朋友们纷纷表示聚会最难得的就是能听他唱歌。张国荣虽然热爱唱歌，却不轻易复出。后来，因为实在喜欢唱，他终于有了复出歌坛的念头，但却对唱片公司提出的条件也很高：不宣传、不派台、不上电视。摆明了不想炒作，只想专心搞音乐创作。这样的要求偏艺术而少商业，直接就吓退了大多数前来邀约的唱片公司。

　　从这要求可以看出，他确实不以赚钱为目的唱歌了，他唱只是因为他喜欢，他想唱。这样的要求，帮他筛选出比较诚心的合作者。台湾滚石唱片看到了机会，带着诚意来找他，承诺推出新唱片完全不用打歌，不用做任何宣传，而且最多只拍三个音乐录影带。这在当时的乐坛是有点颠覆性做法的，可见，对方也是对张国荣的歌唱实力非常有信心，才愿意这样赌一场。
　　张国荣被打动了。

　　1995年6月，张国荣在台北举行记者招待会，宣布签约滚石，复出乐坛。

　　“是的，我反悔了。但这并非自打嘴巴。六年前我决定告别乐坛，不是在演戏，而是当时我真的想要退出。但随着年龄越来越成熟，我的想法和以前很不同。在这几年间，我时时都想着唱歌。但多数只能是关在房中自己唱。现在，我做回我自己喜欢做的事，何过之有？老实说，我是被迫退出乐坛的，因为那时候我好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阵子的歌迷好疯狂，有部分似是失去理性。爱固然疯狂，恨亦一样失常。”张国荣真诚地透露自己的心声，或许在场记者们原本也准备好一些的刁钻问题，但都只能咽回去。

　　至此，张国荣事业爱情双赢，对爱情依旧热情满满，对生活和事业充满热爱。他已身家丰厚，有让人艳羡的爱情，有接近完美的恋人，电影事业登峰造极了，也回到了自己喜欢的歌唱事业，一切都太美好了。然而，他的人生实在太像剧作高手写出来的剧本了。文似看山不喜平，当事件发展到无比美好的时刻，恶魔紧跟而来。

　　1995年7月就发生了撞车事件，就在他从台湾回香港后，恶魔放出了人性中恶的一面。具体情况，在上一章有详细讲到。张国荣这样的天王巨星，他的爱情还完美到比电视剧演的还好看，所以人人爱看。有利可图的媒体变本加厉地追踪他，在无处不在的视线下，正常人又能忍受多久呢？

　　张国荣一边承受无孔不入的摄影机、偷拍者，和无良媒体硬杠，一边继续热爱他的演艺事业。

　　复出后的张国荣对事业是由衷的热爱，如果说复出前的他把演艺事业当工作，可以说出“踏错行”这样讲条件的话，复出后的他就完全不同了。复出之后的第一张专辑《宠爱》，真的没有在电台打榜，歌迷们甚至到了快要发行的日子，都不知道这张唱片内究竟有什么歌。但这张《宠爱》在香港的销量直逼到三十万张，全世界的销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两百万。在当年人才济济的滚石唱片年销售营业额中，这张唱片占到了惊人的15%。《宠爱》也获得了当年IFPI销量冠军，被称为“唱片业惨淡时期的救市之作”。然后，张国荣继续全力以赴做出了第二张专辑《红》，又是一张经典作品。

　　95、96年，转折前的多事之秋。在港媒道德底线不断沦陷的同时，张国荣一边对抗无良媒体，一边做好音乐事业，又一边不断地创造经典电影。

　　热爱演艺，并享受演艺，更重要的是他对演艺这件事带着尊重的目光。正如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院长舒琪所言：“他（张国荣）很重视表演，尤其在开始成熟时，真正觉得自己的表演是一种艺术。……他对电影的专注、演出前的准备功夫、对资料的搜集、在投入时间在角色方面，看不到很多其他香港演员会这样做……”

　　1996年，张国荣除了《春光乍泄》，还拍了《色情男女》和《金枝玉叶2》，因为拍摄时间临近，当我们把这三部电影串起来看，会发现里面有着统一的、整体性的思想，等讲到《春光乍泄》时再详细说。

　　《色情男女》在豆瓣的评分很高，被认为是高质量有深度的风月片，但其实相比于这部电影的内涵而言，这些赞誉还是太低了。90年代中后期，香港电影呈下滑趋势，一些电影人被迫拍□□片谋生。尔冬升目睹这一情况，心中感慨万千，于是想拍《色情男女》来记录这些在梦想与现实中挣扎的电影人。

　　可以说，尔冬升对这些处于电影产业链底层电影人的关注，是带着感情的。他曾经在商业和自己想表达的理念中挣扎，直到1995年患上抑郁症，哥哥秦沛带他去加拿大接受治疗。尔冬升也是对电影有主见有想法的人，他甚至在这部电影里杀死了“自己”，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正是这份对电影事业的坚持、热爱和关心行业未来的这份真诚，和张国荣不谋而合，两人这次合作非常合拍，后面两人又合作了《枪王》《异度空间》，虽然后两部的剧本有所欠缺，但张国荣的表演都非常精湛。

　　说回《色情男女》，他和尔冬升碰撞创作火花，让这部电影充满了对人性不足之处的包容和理解，以及对小人物的关怀，做到了“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另一部被低估的电影，就是《金枝玉叶2》，电影里探讨的性别问题和爱情相处问题都很深刻。陈可辛曾说：“先有张国荣这个人，才有这部电影。”顾家明这个角色就是为张国荣量身打造的，而且张国荣也为这部电影增添许多细节。尤其是《金枝玉叶1》那句“男也好，女也好，我只知我喜欢你！”这句经典台词就是张国荣亲自加上去的，成为了这部电影最深刻的中心思想，一下子让电影内涵升华了。

　　再说一个细节，《金枝玉叶2》是张国荣拍得最赶的一部电影，1996年6月18日，《金枝玉叶2》举行开镜典礼，8月15日就上映。那个年代，香港一两个月拍一部电影是常见的事，问题出在于上映时间很紧，以及此时，他同步在拍摄《色情男女》，这是张国荣很少见的出现撞档期的情况。他复出后的工作节奏，大部分并不繁忙，人送外号“荣1组”，也就是不跨组拍戏的意思。所以，盲猜《金枝玉叶2》的统筹可能没有做好，导致《金枝玉叶2》拍摄拖延，以至于撞了档期。但即便如此，也不耽误这两部电影成为经典，可以说，这两部电影能成为经典，是受益于张国荣深度的思想。在这两部电影里，张国荣都有帮忙执导，也就是说有较大的自主权让他发挥才华。《金》的导演陈可辛和《色》的导演尔冬升纷纷赞扬张国荣的创作能力，而这两部电影，都充满了张国荣对人物的理解与包容，这是张国荣成熟的善良，一以贯之。

　　1996年7月30日凌晨，张国荣客串导演的杀青戏终于结束，大批记者前往探班并举行小型庆功宴。陈可辛表示整部戏都拍得很赶，但幸得张国荣及曾志伟肯帮忙客串做导演，令自己可以一边执导一边剪片。1996年8月15日，《金枝玉叶2》在香港正式上映。张国荣对电影不只是工作，更是一份热爱。他对拍电影的付出，不会斤斤计较。

　　5月27日开机的《色情男女》在8月16日结束拍摄。那时候的墨镜王已经名满天下，所以，在《色情男女》电影里，张国荣扮演的失意男主角阿星在电影里多次被旁人提醒墨镜王的成功，可见当时墨镜王在香港电影里的地位之高。电影里的人物对墨镜王是带着滤镜的，或许，拍完这部戏立即去拍春光的张国荣也对墨镜带着些滤镜的。只可惜，这些滤镜很快就要碎一地。

　　而唐鹤德也早就从加拿大回到香港，虽然具体日期无法确定（有说93年，也有说94年），但可以肯定的是，张国荣决定回香港发展后，唐鹤德也准备回来了。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深，无法太远距离分离太长时间。比如拍摄《霸王别姬》《风月》《夜半歌声》时，唐鹤德就不止去过剧组一次，一次过去陪他几天。

　　1994年11月24日，第147期《壹本便利》上有篇张国荣的采访文章，名叫《爱情有什么需要隐瞒》，里面提到“经过多年的起落，他们整份感情的结实是可以理解的。他lover事业上也有明显的成绩与地位，忙之中仍能抽空到大陆陪伴 Leslie，亦可知其中爱意，这段爱情根本不容别人破坏得到。”从中再次印证唐鹤德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事业发展得很好。但他依旧为了爱情，跟着张国荣的脚步，在94年时从花旗换到了渣打。盲猜很可能是因为花旗内部不方便调动，不过不管原因细节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为了爱情的唐鹤德放弃了花旗的工作，从加拿大回来，进入了香港渣打。后来，在96年，又从渣打回到花旗。在唐鹤德心里，事业不过是一个生存工具，远没有张国荣重要。就算在唐鹤德还没有完全回到香港的时候，他们俩也是经常飞来飞去相聚，不惜为爱当空中飞人。

　　如果张国荣的人生真的如同剧本，那么1995年和1996年就是高明的剧作人高度使用草蛇灰线技法的转折时期，为后面的发展做好了各种铺垫。拍摄完《色情男女》，只休息了四天，8月21日，张国荣于阿姆斯特丹转机，飞往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与《春光乍泄》剧组剧组汇合。

　　踏入《春光乍泄》剧组，一脚踏到鬼门关，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