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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骗人 ...

  •   流星白见师父进门,不好继续赖床,下地请对方安坐。
      他路过川素商身边,带起道极轻的气流。

      川素商猝不及防伸手,拉他手腕。

      流星白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川素商不作罢,翻掌为指,拿捏徒弟脉门。

      流星白眸光潋滟,像冷潭中闪出星点寒光,脚下生起道小旋风,带得他衣摆飞扬,身子飘叶掠风,飞离川素商身旁,定身在丈外,看着对方。

      破师父原形毕露吹个流氓哨,仙人气顿时扫进簸箕不要了:“这可不是我教你的。”
      话音落,他大袖一摆,手掐斗宿诀,是偏要跟小徒弟活动活动筋骨。
      “宝贝徒弟如此深藏不露,”川素商笑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

      流星白不说话。
      平心而论,他不知全力相拼能不能跟师父打个两败俱伤,但眼下自封半身魔灵血脉估计不是对手。可他又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逼迫挑衅让他烦躁。师徒二人就这么仙气飘飘拆招换式,眨眼功夫二十招过,居然旗鼓相当。

      流星白提指戳对方肋下,逼师父撤招回防。

      预料之外,川素商“嘶”声抽一口凉气,人不躲不闪、猛然定住了。
      看模样是行岔气,不知哪里刺痛。
      他今早才受过伤。

      流星白心软了,剑指变掌,在对方腰侧扶了一下。

      结果呢,他的手刚触到师父腰身,破师父就笑了,身法矫劲若游龙,反手勾住小徒弟扶着他的手,巧劲一扭。

      流星白的手顿时被反剪身后。下一刻,整个人被师父推着压在墙上。

      “不错不错,没白疼你,”川素商话音落,斗宿诀落在流星白腰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为师看看。”

      流星白想说话,可胸腔内的空气被墙壁和师父夹击成一声饱含气音的低吟,破嗓而出。带着难以描述、让人脸红的调儿。
      就连斗宿诀也趁火打劫,自他腰窝渗进督脉,攀附向上,让他后背烧起一趟热气。

      他不甘被挟,暗运灵息,反衬得川素商持咒的气息绵长平稳,半丝岔头儿都没有。
      “你骗人……”他愤愤。
      卑鄙!

      川素商轻飘飘道:“傻孩子,临敌可不能心软,为师教你兵不厌诈,等你长江后浪推前浪。”

      良心喂狗,流星白越想越气:后浪必把你拍死在沙滩上!

      “为师也是没办法,问你又不肯说实话,只能直接上手,确定你是否真的无碍。”川素商说话探伤两不耽误,牵引咒诀游过流星白周身大穴,察觉他脉络无碍,稍微把心放下些——他的不对劲,或许还是因为娘亲的事?
      “哦对了,思虑再三,我舍不得逐你出师门,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算咱师徒俩的秘密,你且安心留下、从长计议,如何?”
      他想听对方到底说不说实话。

      可别提实话了,连个冷哼都没有。

      流星白运灵息冲斗宿诀。

      灵息咒诀之间的博弈也如两人打架。眼下的情形好似双方瞠目僵持半天,其中一方突然抡棍子一蹦三尺高,“嗷”地叫唤一声:老子跟你拼了!
      甭管打不打得过,气势不赖。

      这之后发展如何,是要视乎对手的“脾性”了。

      斗宿诀是探查敌手灵息深浅的咒诀,遇强越强,没有反之。
      它二愣子特性霎时凸显,不留情地反扑。

      川素商大惊收势,还是晚了。只见流星白眉头微收,嘴角淌下一行血。

      “你!”
      川素商弄巧成拙,心下懊悔,着急去扶小徒弟,却被对方拂手挡开了。

      “弟子极厌受人安排裹挟,惊急之下露了魔气,但自来祸害遗千年,小伤不劳师父挂心。” 流星白咳嗽两声,浑不在意地抹掉嘴角血迹,似是厌弃血腥味,转身倒半杯凉茶灌下去。
      入门多年,他与川素商相处不似寻常师徒那般刻谨,但最多不过腹诽或编排几句,今日第一次言行无礼。

      “罢了。”
      看对方还有劲发脾气,川素商收手掸掸袖子,从怀里摸出小药瓶放在桌子上:“是为师失了分寸,这药助你调息,歇一夜,天明随我回去吧。”他还有未尽事宜,但他打算先把徒弟送回去。话说到这他抬眼看对方。

      流星白正垂着眼睛看药瓶。他嘴角的血没抹干净,衬得脸色白,却将目色映出温度。
      那是种川素商从未见过的情愫,介于温柔与温和之间,扫尽了方才二人招来斗去、闹过火的不痛快,让川素商心头一揪。
      “半魔半仙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你只是你,在煜清门里,可以一直做自己,”川素商温声道,他不再多留,出屋掩门,“好好休息。”

      流星白眼看门缝闭合,夹去师父的影儿,嘴角扯出丝苦笑:可事到如今,讨不回说法,我只会嫌弃自己。

      川素商回房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太阳要落山了,有片点阳光从窗口斜洒进屋,用尘埃悬浮造就出一道万物皆静的幻象。光也掠过仙人面前,将他银白色得眼睫映得很美。

      可其实呢,上仙正像个眼看儿大不由爹的老父发愁——
      小徒弟性子内敛,脾气太不随和。心念钢执,则钢极易折。

      这样的脾性让川素商不敢把风听筠的托付和盘托出,更不敢和徒弟“齐心协力”去探究魂咒。因为二人心不齐。于仙魔而言,流星白年纪不大,但终归不是小孩子了,诸事有自己的主意。

      唉,小时候他可不这样。
      他是个小可爱,会把糖霜陈皮分给受重伤的“小叔叔”;会在病榻前陪着,悄悄念叨 “痛痛飞”。

      经年已过,小可爱长大了,不记得浮光一点的旧事。
      世道也再不允许小可爱揣着温柔,安闲度日。

      上仙歇不住了,悄悄起身,往朵儿家去——风听筠留给他的线索与朵儿的娘亲有关。

      日落西山,仙人缓行,遥见衡叔家上了灯,窗棂映出主人的身影。衡叔似是在收拾碗筷,而眨眼之间,窗棂上出现了第二道影子。
      影子也是个男人,很魁梧。与衡叔交谈两句便动了手。

      川素商大惊,身形随风动,眨眼功夫到小屋门口,还是晚了。他只来得及看见屋内空间术法的裂口闭合,父女和影子人都不见了。

      空屋内烛火熄灭,青烟与残余的魔气丝丝缕缕缭绕纠缠。

      岛上还有魔族?

      川素商暗骂自己大意,合上眼睛洞虚顿开,霎时他能感应到方圆数里内的炁——没有与残存魔气相同的。“影子”已经不在长乐岛上了,能带着两个活人用空间术法脱离海岛,是个高手。

      几乎同时,川素商的灵感阈限内闯进一丝怨气,还很新鲜。他寻迹来到在老雷家不远处的偏僻路旁。一双充满死气的眼睛正透过枯草荒叶的缝隙“看”他,一眨不眨。
      眼睛的主人是曾在海边欺负朵儿的男孩。
      他已经被一刀刺在后心,藏尸于此。

      川素商眯了眯眼睛,起咒纳灵。咒随风舞,引得悲怨附和,残存于树梢草丛的炁凝结在仙人指尖,将当日因果回溯于仙人面前。

      川素商面无表情地看完,不加评断,给男孩诵过《往生咒》,将他尸身焚了。

      这之后,长乐岛星月宁静,再无怪异。

      扶光露微茫时,流星白悄悄起身,揣了师父给的伤药,离开长乐岛,留下张字条:半月之内,必回师门领罚。

      他启程时下了雨。
      雨一路追他到古人界,为高矮错落的金顶白墙虚幻上烟雨蒙蒙。

      蜿蜒的河流劈城而过,将主城分为好几块,河水夹杂着泥沙翻滚,与雨滴的清莹形成反差。

      流星白在城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包糖霜陈皮,捻起一块,扔进嘴里。
      点点白霜在口中化开成甜,陈皮的僵硬被温热融软了,透出清冽的味道。他于这东西本身没有多喜欢,眷念只因味道能勾起他幼时的记忆。

      这感觉很奇妙,岁月长久能模糊记忆的细节,却怎么都抹不去嗅觉和味觉印在灵识里的熟悉。比如深秋乍冷时炉灶烧柴的干香的暖意;也比如懵懂无知时的一口甜糖的幸福。
      非要过去太多年再忽重温,才惊觉惬意源于无忧无虑、亲人安康,只道当时是寻常。

      流星白含着陈皮咂摸味,信马瞎胡逛,见远处河道边聚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实。
      他视角比行路人高,稍微走近,便看清河边有座祭台,木桩上绑了个男人,已经晕过去了。

      春雨寒凉,男人裸着身子,不知沾染到病,胸口起了连片疱疹,往下淌着脓血;更要命的是,他四肢被削下很多肉,血根本没止住。尚没洗清血迹的短刀就挂在旁边木架上,血被雨水淡成粉红色,顺着锃亮的刀口往下淌。

      流星白所见的血肉横飞,多是拼杀相争。听闻凡间大多国家已经废除了肉刑,更不要说活刮了。

      他大概是露了相。
      也或许是一袭白衣,颀然于马上,单手撑着伞,潇洒俊逸,太过惹眼——

      “公子是外乡来的吗?你还是不要看了。”
      马匹侧前方的大姐扭头跟流星白搭话,她四十多岁,未施粉黛,一头乌溜溜的头发编成麻花辫、盘成发髻,发髻上插满了鲜花,有种纯粹于自然的美丽。

      流星白向她露出温和笑意,翻身下马:“给阿姊行礼,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他见对方没撑伞,将伞递送出大半,自己倒有半边身子落在雨里了。

      这声“阿姊”把大姐喊得眉开眼笑。
      年轻人温文尔雅,君子又嘴甜,大姐喜欢。她将伞推送回去:“我不碍事,你可别着了寒。那人是纯正的古人族民,违反族规,又得了病。所以要罚也要医,刚刚他是受完了刑,一会儿便要给他医病了。”

      “什么族规?”流星白问道。

      大姐又继续讲:
      传说远古时期,神造凡人,赋予他们绝顶智慧和超凡的修复能力,为得是让他们成为最完美的仆从。但人类飞速繁衍、学习,很快让神明察觉到危机。

      于是神主派遣他美丽的女儿来到凡间消灭人类。

      风急海啸、山崩瘟疫之后,凡人消亡殆尽。
      可神女也因久处哀声尸横中,生出慈悲心。她心怀善意,却要亲手造疾苦;怜悯弱小,又不得不痛下杀手。哀众生无助是她、无能为力是她,矛盾和纠结的刺痛中,她违抗神谕,偷偷在离神界最近的地方搭起一小片避难所,便是古人界。

      因此,连神明都畏惧的智慧得以在此延续。
      也因此,古人族定下族规,不容许族人与外族通婚,让再生凡人玷染上古智慧。

      只是无奈,经年日久总有人臣服于情爱,难以自拔。

      眼前这男人就是。他爱上了外族姑娘,宁可受刑也不肯与对方分开。
      祭台上,身穿白袍的侍者上前,一盆冷水泼在男人脸上,男人醒了。

      他脾气很倔,恨恨瞪着侍者。侍者见他冥顽不灵,又要去拿刑具。

      “够了。”有道清凛的女声喝止了暴行。
      声音的主人是个戴垂纱斗笠的女子,她款步上祭台,单手摘下斗笠,以真容示人。她的皮肤有点黑,眼睛不大,五官轮廓分明清晰,面沉似水。

      流星白瞳孔微缩——对方的面目与一坨云吞传达的阿衡容貌一模一样。

      阿衡轻声与侍者吩咐了什么,侍者面露犹豫,二人僵持片刻,侍者妥协了。阿衡便从怀里摸出小罐子,将其中的东西倒在男人胸前的浓疮上。

      三四条肥硕的蚂蟥趴在男人胸前,吸食脓血,片刻不足,虫儿的身子已被血液涨得透明。
      再然后,阿衡对着男人的胸口“吻”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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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最新完结《二臣贼子》,感兴趣的小天使看看~ ※本文依旧零点午夜场,v后日更,上榜即发疯,改文名文案惯犯,喜欢点个收藏吧(对本糊很重要),mua!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