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剧：说出你的故事》咕噜咕噜

8、最孤傲的月亮

　　彷徨，这两个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字典里，是高考成绩放榜以后收到大学入学通知书以前，第二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则是大学毕业典礼以前。
　　还记得，那一夜闷热，没有风，天空被都市的灯光染成了半红，没有星星，连弯弯的月牙也若隐若现在云层之间。
　　“这边！这边！”
　　在学校那灯光明亮的球场上，打篮球的同学，吆喝着青春的气息，稚嫩无忧，应该是新入学的学弟。至于我和明，已经无言地坐在那里一个晚上了。
　　“回去吧。”
　　我终于站了起来，但是，明的一句话把我钉在原地：“是要我一个人回去我家那边，还是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若能轻易地回答，我和明就不必在这里傻傻地坐一个晚上了。
　　恋爱来临的时候，根本不会管什么将来的事情、将来的打算，地域、年龄，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问题只有我们到底有没有感觉，开不开心，在一起舒不舒服。可是，毕业的钟声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就业的问题迫在眉睫，对于前途，对于那一个又一个还没有答复的面试结果，使得彷徨开始在心间滋长，偏偏，爱情也在这个时候遇到了考验。
　　不知道有多少人面临过这样的选择——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又或者，毕业那天，我们一起结婚。
　　“再过三个月就毕业了，你难道还没有答案吗？”
　　23岁，谈婚论嫁实在太过于年轻，所以，即使答案在我的心里早有定案，我还是说不出口，因为这个答案一旦说出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很晚了，我明天还要去面试……”
　　“我知道了。”
　　“等等，你知道什么？”在一起快两年了，明的一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想法，我自信还是知道的：“我只是说我明天要去面试，你别想太多了……”
　　“我知道了你始终想要留在广州。”
　　“我想要留在我家这边工作到底有什么问题？你还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你家那边发展？”
　　“你激动什么，你跟我在一起，迟早都要到我家那边去的!”
　　“到你家那边谁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谁知道出来工作以后我们会有什么改变？你又不会现在就娶我，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娶别人？不然，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你发什么神经！我们才这么小，连工作都没有怎么结婚？”
　　“你说的对，我们都还没有玩够，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结婚？谁知道日后变怎样？”
　　“不可理喻，你如果不跟我回去，那就分手吧！”
　　“分手就分手！”
　　终于，我们还是说出了不可挽回的话。
　　只记得，当时看着明愤然离去的背影，我非但没有追上去，甚至还在他的背后对他做鬼脸。之后，每次在学校里遇见，明都对我视而不见，那种态度实在恶劣得不得了。（过门）
　　面试的消息还是一直没有回音。
　　每当拖着沮丧的脚步回到宿舍，看着那些面临着“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的情侣无语地相拥在走廊的尽头，望着那深情无奈的背影，我不只一次地，诅咒明回家以后找不到工作，有朝一日回头来求意气风发的我，然后，我会骄傲地哼一声，女王般地告诉他，没有下次了，以后不准再对我凶。
　　而终于，半个月后我收到了某公司的面试通知。
　　这次，我在面试以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在网络上尽量地了解这个公司的规模，公司概况，主要业绩等等，在面试前，更花了许多时间在自己的装容上做了打扮。但是，当我到达面试地点时，我被眼前汹涌的人潮给吓坏了。
　　同一上午，同一个职位，居然有几十个人要应聘！
　　不只如此，我还听到这个公司的职员闲聊时说到，原来这个职位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应聘，但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没有适合的人选！再看旁边的竞争者们，比我漂亮的，看起来比我能干的都大有人在，而我，自以为的精心打扮，显得那么的可笑。
　　满满的信心，顿时跌落谷底。
　　不过，意外的是，我在事后居然受到了被录取的电话！
　　入职当天，经理告诉我，选我是因为我们是校友，她想给我这个学妹一个机会！希望我不要让她失望，证明给所有人看我是OK的，我可以！
　　有经理的这句话，我自然备受压力，也倍感鼓舞，无论如何，我想要报答经理的知遇之恩，也想要证明给其他人看，我是OK的，我可以！于是，我火力全开，但显然，学校里学到的理论、以及在学校里曾经取得的优异成绩，并不能完全的使我在新入职的员工中脱颖而出，我甚至经常犯下不该犯的错误，害得负责带我的同事怨声连连，而不得不陪我留下来善后。
　　加班，又加班。
　　每天碰到床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心里面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因为可以学习到许多从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有挫折，虽然会被同事责怪，但只要经理在部门会议上的一句赞扬的话，即使是公式般的带过，还是高兴得半死。
　　实习期很快就过去，我被公司录用为正式员工，工作方面也开始有了成绩，而就在这个时候，以前的室友紧张地打电话给我，说看到外语系的一个女同学经常借故接近明。我知道那个女同学从以前就很喜欢明——但，又怎么了？他们爱发展就发展吧，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工作！经理的赏识！
　　“你最近瘦了很多，工作很辛苦吗？”
　　距离毕业典礼，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这一晚，当踏着月色回到宿舍，很意外地在球场边遇到了明。
　　“辛苦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很充实！”
　　“你知道外语系的芳芳跟我走的很近吗？”
　　“哦？”
　　“芳芳说，她想要去中山发展。”
　　“那很好啊，就在你家那边。”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明的目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不过我视而不见，只觉得心里面有一团火，把我烧得越来越莫名其妙，更加的骄傲不知收敛：“对了，今天经理夸我哦！还问我愿不愿意负责南海那边的项目哦！为了报答经理对我的看重，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南海……你不是要留在广州吗？”
　　“我们应该把眼界放宽一些的，趁着年轻到处闯！”
　　明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说：“我本来打算留在广州，看来现在不用了。”（过门）
　　或者，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要做那么一两件傻事的吧？
　　那一夜，当看着明那带着挑衅的目光，说出他打消留在广州的念头时，我忘记了告诉他，其实，经理并不是要派我去负责南海的项目，而是中山的。
　　不过，也因为这份故意，倔强的我和他，自毕业以后就没有再联系过。
　　中山是一个跟印象中不一样的城市，空气清新，井然有序，人们连笑容也格外的亲切。我在那边负责公司的项目，一待就是两年。节假日的时候，我总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上，我不知道我在寻觅什么，但是我的目光总是在人群之中搜索着，或者，我在期待一个身影，一次偶遇吧？但是，没有所谓的缘分天注定。
　　直到三个月以前，突然收到了明的电话。乍惊又喜。
　　“最近好吗？”
　　“还好吧，你呢？”
　　“我要结婚了。”
　　久久的，我无法反应过来，“新娘……是哪里人？在哪里摆酒？”
　　“广州人，在广州摆酒。”
　　我愣住：“广州？”
　　“忘记告诉你了，我一直留在广州。”似乎是发现了我沉默的太久了，他催促地问：“你怎么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发展？还在南海吗？什么时候出来见个面，其实南海跟广州很近的……”
　　“我……我在中山。”
　　这次，换明沉默了。
　　“你，为什么……”终于，明开腔，只是，他很快又把话打住了，话题一转：“对了，你瞧我都忘记告诉你了，新娘子你也认识，就是芳芳。”那语调轻快得叫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就像是怕我不够震惊似的，他继续补充：“还有，我和芳芳，昨天已经登记了。”（过门）
　　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说过有一种状态叫做有缘无份。
　　当时很傻地发问，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稍大些，有一阵子爱看韩剧，会觉得电视里面的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是因为顾虑太多，活该分开。而现在，我身临其中，想起“活该分开”这样的字眼，只觉得倍感心酸。
　　抬头，在这个不是属于自己的城市里望着天上半掩的月亮，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个同样无风炎热的夜，想起明那个挑衅的眼神，想起他说已经跟芳芳登记结婚时那不自觉颤抖的声音，只觉得，月亮的颜色，越发的孤冷。
　　或许，该是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了……
　　2009-7-10，下午